郭里保（五十二 棋逢对手）

    伏天吃西瓜。早雨的摊子摆在柳下集蔬菜市柳树下，西瓜放在瓜秧上，绿里透白，惹眼。又切开西瓜分成小块，放在苇子上，红红的瓜瓤，馋人。早雨还种鸡爪黑、三白瓜，三白瓜的籽、瓤、皮都发白，看上去像没有熟，可吃起来是真甜。

    西瓜得保熟，煞白的瓤，买家要退钱。有的会敲，买的时候，托起来瓜，敲，发出㭁㭁（réng）的声音，这样的西瓜不熟；一敲咘噔咘噔的，西瓜就熟了。但是小的西瓜用敲的方法判断不出生熟，五六斤的西瓜敲起来发出咘噔声的，就烂了；十五六斤的则是四成熟，西瓜瓤中心红一点，其他地方的瓤煞白，这样的不好吃。

    早雨的西瓜大都十八九斤，赶集的走到他摊子跟前，迈不动腿，还没有等他吆喝，乡党就一窝蜂围上去，敲敲拣拣，一会功夫就卖完了。

    早雨卖瓜之前，留一两个，用瓜秧苫好，藏着，给耍花相的吃。

    唱花相的，见什么会什么，拿着快板，一说一套；还有垫着蒲包在街上爬行的，拿着玻璃璃破头；早雨喜欢看演法的，头顶高高的瓷器瓶，为了维持瓶子的平衡，演法的人就不停地转动瓷瓶。这时候，右手往瓶口扔木棍，左手拿着八九根木棍，还有一个葫芦。看着让人揪心。等八九根木棍都放进瓶口，再转一会，就停下来。早雨就拿出藏的西瓜，切开给演法的人吃，唱花相的、乞讨的也围上来吃。

    这次早雨卖瓜，刚从木推车上卸下西瓜，还没有铺开摊子。柳下集行头柳寒踱着八字步，从大丑肉铺那边转来，身后跟着看青的地皮四丑。早雨知道柳寒是柳下集大恶人，得罪不起，但也不害怕。

    柳寒外号一窝狼，不到30岁，不多高，身材混实，尖下颌，嘴啾啾着。弟兄六个，大多敦实个子，跟一窝狼样。一窝狼家庭殷实，有三四十亩地，属于上等人家。一窝狼的诨号还是郭里保给起的，郭里保的人去柳下集找人，柳下集的问：“上谁家的？”郭里保的问路人说：“上一窝狼家。”柳下集的不知道谁是一窝狼，郭里保的就说谁谁家，弟兄六七个，不是一窝狼吗。柳下集的人笑了，“俺还不知道谁是一窝狼来”。这样就叫开了，柳寒有了一窝狼的绰号。

    一窝狼仗着地多人马多，勾结官府霸占柳下集的买卖，成了行头。柳下集西南有口井，附近住着姬文成一家，文成的娘怪有颜色，可就是肯吃。柳寒在河堰头种花脆瓜，摘完瓜，放在蓆夹子里举着，走到井边。文成娘问：“举着什么？”“瓜，你吃吧。”文成娘吃了几个，晚上柳寒就去文成家去找她，不同意不行，文成只能受气。

    柳寒和四丑来到早雨瓜摊前，柳寒拿起一个三白瓜，掰开一看煞白的瓤，就说西瓜没有熟，非要砸西瓜摊。早雨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吵吵嚷嚷，围了好多人看热闹，都不敢插嘴。这时，姬明伸和明由、明水从古街赶来，看到柳寒欺负本村的人，就不干了。单打独斗，明伸和柳寒是棋逢对手，两人交手，一时半会谁也打不倒谁，还有两个助手来，明由、明水抄起扁担，一顿砸，把柳寒砸得黏糊了，后来柳寒又有了黏糊的诨号。从那时姬明伸和柳寒就结下了仇。

    这就是水坝械斗中明伸与柳寒捉对斗狠的原因，有梗在那结着呢。其实，卖瓜斗殴只是由头，斗势才是根本。

    械斗事件让柳寒柳下集行头的名号失了色，此后，与明伸逢集见面就打，各有输赢，但谁也不会把谁怎样。打打闹闹，闹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