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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里保(六十六 马子偷牛 )

    里仁巷的黄昏来得早,薄云浸在落日余晖里,暗里透白的天空落在鸿琪家榆树梢。榆树粗的枝干黑得清晰,细的枝丫与叶子模糊成一团;树身呢,就与院墙浑然一体,隐在暮色里。

    姬鸿琪白天在聚宝岭二亩黑叠石板地里窝芋头秧子,这时候地瓜大都切完了,留点沙土地的地瓜灌地窖。再过几天就是霜降了,这几天温度4到6度,田野里有田霜,霜很小很薄。到3度的时候,霜就怪大了,田野白压压的,有些晃眼。不把秧子窝起来,霜打芋头本,芋头就烂,不好吃。窝起来的,芋头鲜亮的,通红,放地窖里,随时扒出来吃,细火上烤熟,香喷喷的,好吃。

    窝完地瓜秧子,鸿琪又去打理菜园,萝卜正在长个子,长得跟蒜臼子样,那个好看;绿莹莹的叶子,脆生生的铺满地皮;等到霜降,西北风一起,上冻了,得赶紧拔,冻了就不好了,冻了有皮气。菜园土墙上的秋米豆正开花,米豆一堆堆挂满枝蔓。不怕霜打米豆架,霜打米豆架的时候,霜还不大,不冷。现在还不算冷,还有闲暇给米豆架披上茅草。过几天,来霜以后,带叶的长得慢了,有的还怕冻,算计不到,地里带绿叶的就受损失。

    鸿琪忙了一天,吃过晚饭就早早地睡了。半夜里鸿琪起来给牛添草料,牛铺在门楼后边,鸿琪听到门楼外有脚步声,透过门缝看到小巷里有两个灯笼裤在哆嗦,就知道招马子了。鸿琪家院墙是石头垒的,墙顶上插滑子,摆满一溜。鸿琪踩着柴垛,身子高出院墙半头,用滑子砸,滑子都是河边小滑石,砸着也怪厉害,马子不敢露头了,在门楼底下躲着,不走。马子是东西两村的,不多远。马子说,算完吧,这家厉害,要是被砸着可不轻,不够本,走吧,马子就出了里仁胡同,向东走了。

    走到姬选立宅子,马子一听,什么嗤啦嗤啦地,慢慢仔细听,是牛吃草的,咱抢这个。原来,选立自己有一头牛,又借了南新庄的一头牛,耕地。割完荞麦后,耕大茬。晚上圈在牛屋里,喂秫秸叶子,牛吃秫秸叶子,有动静,嗤啦嗤啦地响。

    马子蹲门口慢慢看,没有人在牛屋吸烟,也没有人咳嗽,马子就把牛牵走了。牵出大门时,牛还拉一坨屎。姬选立白天还得把门口牛屎锄去,真倒霉。两个大黄健牛,一个牛值半个家底子,可把姬选立心疼坏了。

    入冬后,里人垫栏铡草,瞅个好天气,把牛牵出来,找个避风墙根晒牛,顺着牛毛绺子,梳干净。下午晌起了凉气,再把牛牵回牛栏里。姬选立家的牛被偷走了,看着晒牛,心里不好受。

    再后来,姬选立在西夷河逮一个5斤的团鱼,爪子不像样,盖鼓鼓着,放家里大缸里,用锅盖顶盖住,夜里团鱼跑了,他又逮回来了。拿到柳下集卖,没有人买,他吃了,吃完他就毁了,得病,活抓吆喊的,不久就死了。

    有人说,那个团鱼可能成型,行辕,布雨。都跑了,不该再逮回来的。姬选立走了之后,他家里的婆娘经常坐巷口红石板上唱歌,唱的苦腔调,塞满了前大街,左邻右舍在家里隔着土墙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