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听水

    吴起希达年轻时是个雷厉风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

    肌肉是充满力气的，刀术打猎下水杀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四水十八寨谁见了他都得夸赞一声好希达。

    他的祖父吴起冶赫被魔狼杀死时他尚且年幼，但是那怪物囫囵吞枣似的将祖父吃下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长大后，起凤寨曾经召集过附近的村寨南下狩猎过数次魔物，他们称之为‘打草’。

    结神人用鲜血为代价，坚持不懈的每隔一定时候的举行这种活动，希达的三个兄长都在这种狩猎活动中死去，人与兽不死不休的厮杀，那些怪物没有选择，或驱逐或被杀死。

    从起凤寨往南走每一米都埋着结神人的血肉。

    二十多年前吴起希达在父亲病榻前将三位兄长的死讯告知时，父亲告诉他可以停止‘打草’了，吴起一族的血已经流够了，祖父的仇恨已经完结。

    这种狩猎可以说是收获颇丰的，山林之中的凶兽精怪都不得不理解了人类在这片森林之中划出的势力范围，再无怪物偷袭过四水十八寨的人口牲畜。

    不过今天吴起希达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祖父被魔狼吞噬那天。

    他不由得在内心默默的笑自己。

    吴起希达啊吴起希达，不过是过了些日子，在舒服的屋檐下待久了，竟然如此软弱起来。

    但是人既然老了，做不得事了，那内心懦弱一些不是情有可原么。

    他又在心里唾骂起来。

    不过六十多岁而已，能吃能干，有什么的。

    他只是恨自己崴了腿，虽然拿刀的手仍然有力，却再也出不了远门。

    大堂里，已经坐满了寨子里各家主事的人。

    一些人在争吵，又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一些姑娘老妈子忙着把年节的粮食从库里搬来搬去。

    祭司吴起莹来躲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嘴巴却不停念叨。

    希达的小孙女在一位位的给叔叔伯伯上茶和点心。

    这些闹腾愈发使得他心烦。

    竹楼的吴起衡山因为离这里最远，所以最后才由老二达霆通知到领进来。

    他是希达最信任的战士了，衡山也对老寨主点头示意。

    老大达雷见人到得齐了，便站起来。

    达雷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大家肯定也明白，召集大家来，必然是有事情。

    实话实说，是桩坏事。

    这几天村子里去南边看山听水的猎人都已经回来了，昨天晚上最后一路也赶回来了。

    前面的人都只说林子里空的可怕，最后这一路人却讲林子里全是怪物。

    我父亲就问怎么不同。

    那猎人就说有路野兽已经成了群，狼猪竟然不避，虎豹也一窝。

    这个景象年轻人恐怕不清楚，但是老人家们肯定知道。

    早些年打草的时候这种景象常有，林子里初有灵性的怪物会聚敛附近凶兽，杀人狩猎。”

    老大已经是个好人了，这两年吴起希达把寨子里大小事务，主持争吵都让他做了。他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甩手不干或是没了喘气达雷也能把事情全部接过去。

    希达看到二楼上达雷的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小孙子也在看着大厅里讲话的好大汉。

    吴起达雷目光像聚集了光芒的火炬一般扫视过大厅，老二达霆眼神中也点着火。

    “不过上一次‘打草’已经是二十年前我爹爹带头起事的了，不仅我们这四水十八寨中的某些人可能忘了这事，寨子里那些年轻后生，那些喜欢唱歌的小姑娘们也都忘了这事，忘了林子里的野兽会吃人，会打仗。

    最最可怕的是林子里的那些畜生们也都忘了，忘了我们用苗刀子给他们画的界。

    那很好，我要说我们四水十八寨无甚大事十几年，生的好汉也千千万，既然畜生忘了，那我们就要教训他们。”

    大厅里没有反对的声音，这是起凤寨人明白的地方，他们既然生长在寒苦偏远的地方，那吃饭之外总是有流血的时候，抱怨多少也好，总是没法避免的。

    吴起希达站起来，点了寨子里几个机灵能走的战士，让他们带上消息缘由和十日的干粮补给，去通知四水十八寨。

    年节过后从起凤寨出发打草。

    希达话有说得明白的地方，也有说的不清楚的地方。

    这不清楚的地方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糊涂了，说话不清白了。

    只是因为他心里暂且还没有答案。

    起凤寨召集的起草，寨主家的男丁自然要带头。

    自己既然无法出远门，那便只有两个儿子去用刀舔血。

    两个都去肯定不好。

    老大稳重成熟，老婆刚刚生了儿子。

    老二能打善良，新订婚约的姑娘也是寨子里人人称赞的女儿。

    吴起希达看着大厅里闹哄哄的，脑子里却全部是三个哥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