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圣夜序章

    临近午夜，教堂仍亮着昏黄的灯火，门前的枯树上落了一只乌鸦，如哭似泣地叫着，发出“嘠——嘠——”的声音。

    守夜的年轻牧师被扰得心烦意乱，放下手中纸张。

    “哪来的乌鸦？”牧师站起来，拿着厚厚的书籍，决定去把它赶走。

    这是个圆月之夜，皎白的辉屑撒在教堂的走廊上，柱白如玉。年轻的牧师享受在这静籁的时刻。

    他刚才正研读着教会的神圣教典，其内的高洁教义令他心生崇高的敬意，在这独自值守的夜里也觉得无比荣耀。但这上乘的意境全都被这只该死的乌鸦搞没了。

    牧师有些愤怒，快步穿过狭长的走廊，月光倾泻又或是在石柱后留下影子，他忽然有种正在接受洗礼的仪式感，光影在他脸上跃动，仿佛穿过去就能成为圣人。

    “嘠——嘠——”

    乌鸦仍在悲鸣。

    牧师的右手里拿着教典，食指夹在书中第五十六页与第五十七页间，这是他看到的位置，上面讲述了“圣徒——断罪者”这一职阶，拥有仅次于教皇的权利，对一切罪行都可即时审判，代表着“背负”“公正”与“决绝”。

    这是多么崇高而无私的奉献！年轻的牧师如此想着。

    转眼，他走到教堂的大门前，这里月光无法渗及，高大的石墙围出这个空旷的阴影之地，四周一片黑暗。

    牧师将大门推开，白驹迎面飞来，却马蹄一转，原路又跑了回去，本该如庭院一般光亮的门前树下恍然变得一片漆黑！

    牧师抬头，看到月下的枯树从三米不足的高度瞬间长到十米开外，遮天蔽月，树上的乌鸦张开长喙，仿若将月光一吞而尽。

    他腿脚发软，觉得兴许自己着了魔，倚靠在大门上支撑身体，却不小心推开了大门。

    “吱——”

    牧师倚空，跌倒在笼罩于树影下的地面上，右胯摔得发疼，教典也掉落在一旁，书页朝上，正是在第五十六页与第五十七页之间。

    隐隐约约，牧师好像看到树下有位少女正向他走来，裙摆露膝，发及腰间。

    少女在他面前捡起了圣典，捧在手中似在阅览。牧师觉得很是蹊跷：这么黑看得见吗？

    “以杀止杀的方式会被认可吗？”

    空灵的声音亵渎了神圣的信仰，牧师顿时激动起来，他辩道：“没有牺牲，暴力就不会消失。而这正是献身的最高境界，包揽罪恶，承担罪恶，又手刃罪恶。在断罪者的刀下，一切邪心只有颤栗！”

    黑暗之中，牧师看不到少女的样貌，但尽管是质疑的声音，天籁般的灵动也令他的心灵得到了洗涤。

    少女将教典扔进牧师怀里，厚重的教典砸的牧师发出一声闷吭。

    “你还挺坚决的嘛。”

    牧师双肘撑地，但右胯实在疼痛难忍，还是没能站起来。

    “成为断罪者是我毕生的追求，我只担心没有这个资格。”牧师说。

    “宣言不错，可惜从二十年前开始，时代就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年轻的牧师再次尝试站起来，但仍失败了。

    少女转身向枯树走去，树上的乌鸦长鸣，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霄际。再往下看时，少女已经消失，乌鸦也不见。枯树眨眼又变成原本的模样，高人一等却凋零脆弱。

    天上圆月重现，白驹迎面奔来，印在了门缝后的白色地板上，留下牧师的影子。

    月下夜空中，一只黑色的大鸟向远方飞翔，背上似乎坐着一个长发少女，少女双手高举，如在月下欢呼。

    他疑惑。

    经过多次尝试，坚强勇敢的牧师终于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恍然间，背后的漆黑深处竟变得十分清晰，灰尘砖缝一一在目，他的视线撕开了阴影，在光明下也能目睹黑暗。

    疑惑更重，牧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转身，一瘸一拐又走回了皎洁的月光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