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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死刑

    在监狱走廊的另一方尽头,有一座特殊的房间。

    这座房间摆着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却从来没给任何人躺过,摆着一套崭新发亮的桌椅也很少有人使用,甚至于这个房间本身都很少有人使用,但每天还是会有狱卒过来打扫卫生。

    房间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上半身穿黑色丝绸外套,下半身被桌子遮挡。

    男人身前站着典狱长与另外两名卫兵,如果修纳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两个卫兵正是之前敲诈他的卫兵二人组。

    “伯爵大人,您交代的事,他们二人已经完成了。”

    “是的,伯爵大人,那小子已经被我们“教育”过了,待会儿等您亲自审问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反抗您的意志!”

    典狱长与中年卫兵先后开口。

    伯爵听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侧着脑袋,慵懒说道:“很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带他过来吧。”

    典狱长应声回复,并带着两名卫兵离开了。

    与此同时,在关押修纳的房间里,克丽丝的出现让修纳又惊又恐。

    “你终于想起来了。”克丽丝双手叉腰,围着修纳转圈圈。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修纳先是靠近探头,随后又缩回脖子,后退几步,眼睛勾着地上的脏草,不敢与之直视。

    “你不会就是……和哥布林勾结的魔女吧?”他结巴着说。

    轰——

    一把火焰瞬间燃起又瞬间熄灭,高温压缩空气将房间里的臭味全部驱除,也让潮湿的空间干燥许多。

    “什么跟什么?我可是潇洒自由、来去如风的魔法少女克丽丝,亏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居然好心当成驴肝肺,把我和丑陋的哥布林混为一谈。”克丽丝指尖缠绕着火苗,脸上的表情极不友善。

    “对,对不起,我是瞎猜的,你别打我!”修纳仍不敢抬起眼睛,此刻的心中更多了一丝愧疚。

    该死的修纳,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身受诬陷后反而把脏名抛给别人,你才是与坏蛋同流合污的恶人,这顿毒打是你活该的!修纳闭起眼睛,咬紧牙,在心中自我嘲骂。

    可是等了很久,新鲜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

    疑惑的他悄悄睁开半只眼睛。

    他看到的不是飞来的铁棍,也不是迎面的拳头,更不是轰然暴起的火焰,而是一张稚嫩可爱的脸。

    这张脸上有和他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巴,只不过眼睛更大,睫毛更长,皮肤更好,五官更柔和。

    柔和的嘴巴张开了,说出柔和的话:“这些伤都是他们打的?”

    少女眨眨眼,与修纳目光交接,一个在对方的眼睛里探寻敌意,一个在对方的眼睛里探寻真实。

    “是不是很疼?不过你不用担心,尼奥可是个水魔法师,水魔法你懂吗?可以包治百病的!等出去了,保证治好你的猪头病。”克丽丝微笑着拍拍修纳肩膀。

    在她对面,试图从她眼中寻找敌意的男人呆滞了,变得像木头一样安静。

    低头的时候她又看到这块木头的手掌也肿成一个球,便加上句:“还有猪蹄。”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叫克丽丝,你叫什么?”

    克丽丝看木头还没动静,便伸出手想拆掉那颗猪头上的灰色绷带,引起对方的注意。

    “我叫……你别管我了,我不值得任何人来救。”心中感动的修纳本想告知名字,但他的话到喉咙里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卑的情绪让他不敢奢求希望,心底的良知也不想他连累何人。

    他只是转过身去,独自坐在不那么潮湿的地板上。

    冰冰凉的石板透过手指、透过屁股上的布传到身体各处,让修纳觉得这份属于他的冷意才是踏实。

    “喂,木头!我就问一下名字,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克丽丝双手掐腰,表情不快。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为了让你在想和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像我现在这样用“喂”来称呼你,懂吗?”她伸出手来,把自己温暖的手掌递给修纳。

    修纳愣住了,抬起头看着克丽丝伸出的手臂,隐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又把目光投向更高处——手臂的主人。

    修纳第一次认真打量完整的克丽丝:黑色长发垂在腰间,黑色的眸子里装着情绪,既有仁慈也有可怜,又有开心也有生气,两指宽的地方装着如此丰富的情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黑色的连衣短裙让她几乎与阴暗的房间融为一体,但凭借着昨晚月下的记忆,修纳还是能品鉴到这幅身姿的曼妙。再往下是白皙的大腿,完美且纯洁地延伸至膝盖,再往下……

    “你在看什么?”克丽丝脸色微变,问道。

    “我,我没看什么……对不起!我叫修纳!”修纳咽了口唾沫,不敢去接克丽丝的手,而是拖着铁链站起来,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我……了……记住……下次……不出我……话……生气的……”

    修纳的脑袋出现更加严重的晕眩,眼睛像被一张黄色窗帘遮住,只能透进来微微光亮,甚至连克丽丝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犹如梦中呓语。

    “修纳……了?”

    比克丽丝声音更清晰的,是走廊上响起的急促脚步声,修纳猛地抬头看向克丽丝,发出大声的呼喊:“克丽丝,快躲起来!”

    空旷的走廊显得脚步声十分响亮,也让修纳的呼喊格外清晰。

    当他朝着空气抓去时,无形的空气从他指缝逸出,什么都没摸到。

    原本应该存在那里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快步赶来的狱卒刚好听到修纳的声音,发出冷笑:“药已经生效了,都开始对墙说话了!嘿嘿。”

    修纳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混沌的大脑一时间也无法思考,只能祈祷克丽丝安全离开这里。

    “没什么就赶紧起来吧,大人物要审问你了,跟我来。”狱卒打开牢房的大锁,带领修纳走向走廊的另一端尽头。

    一路上,修纳的身体摇摇晃晃,几欲倾倒。

    时而回头看向自己的房间,也什么都没有看到,那犹如圣女般的面孔与纯净的声音也成为他记忆深处的遥远存在,耳边回响的的只有脚镣与地板碰撞的“哗啦”声。

    是幻觉……他低下头想着,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没过一会儿,修纳被带到了那座舒适的房间之中,见到那位尊贵的伯爵大人。

    房间内的伯爵依然是那副慵懒的姿势,见到修纳后,上嘴唇微微动了动,从那一丝缝隙里发出独属于贵族的低沉音色:“给他搬个凳子。”

    “好的,伯爵大人!”

    一个圆凳很快便被垫到修纳了的屁股下面。

    狱卒退出房间后,这里也只剩下伯爵与修纳二人,他们只有一桌之隔。

    修纳感觉头昏脑涨,意识迷乱,只能低着头,感受桌子上蜡烛燃烧产生的温度。

    这点微弱火焰似乎能驱散这座地牢的湿寒,像克丽丝的魔法那样。

    “你叫什么名字?”

    “修纳。”

    “年龄?”

    “二十三。”

    “职业?”

    “教会牧师。”

    “那看来就是你了,你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吗?”

    “不……不知道。”

    看着修纳茫然的表情,伯爵似笑非笑,用手掌托着下巴,淡淡说:

    “告诉你吧,你所犯的罪,罪孽滔天,谁来也救不了你。”

    “最近几天,夜临镇外一直有邪恶物种游荡。就在昨晚,两只哥布林闯入镇子里,杀害了城北的一户一家三口。”

    “这些哥布林都是受你指引。”

    听到伯爵的话,修纳一个劲地摇头,他激动地辩解,但只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伯爵摆摆手,依旧似笑非笑:“你先别急,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一群神圣教廷的牧师在四方传教,他们穿着牧师法袍,游行在艾辛斯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

    “起初,他们的传教目标是人类,拉拢全人类后,他们又把目光放在一些非人的物种上,哥布林便是其中之一。”

    “某次,愚蠢的牧师们试图让这些低劣种族信仰他们的神明,不料哥布林假装皈依,在夜里抢走了牛羊,回归山里。”

    “人们都说,邪恶物种本性如此,还是全部灭杀为好。但牧师们自有高见,他们看到哥布林爱吃家畜,便把羊皮缝在自己衣服上,以自己作为诱饵妄想换取哥布林的追随,然而哥布林一拥而上,将穿着羊皮的牧师大卸八块,分尸而食。”

    “修纳,你明白吗?你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哥布林是为你而来,是你害死了那可怜的一家三口人,害死了一对恩爱的夫妻和他们五岁大的孩子。”

    伯爵的语调自始至终毫无变化,但说到这里时,竟掩面抽泣起来。

    “你是夜临镇的罪人,”擦掉泪水后,伯爵情绪又回归平淡,继续说道:“我要给整个夜临镇的居民一个交代。”

    “你认罪吗?”

    犀利的目光化作利剑,一眼洞穿修纳心底。

    “我……”修纳干着急却无法找出这段话里的漏洞,他的大脑完全被药物控制了,就像吃下致幻蘑菇后的兔子,对恶狼恶语无法反驳。

    “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心怀愧疚,准备认罪了。”

    就这样,在伯爵的微笑中,修纳确定了罪名。

    次日的早上,某处街墙上,人们正围着一则通告窃窃私语,一个身穿蓝色法袍的男子也在其中。

    “牧羊者以羊皮为饵,引诱恶魔来到人间。犯人修纳,在成为邪教牧师之后,通过邪恶的仪式召唤出了邪恶的哥布林,并指使哥布林残害三名居民,行为之邪恶,罪不容诛。因此,犯人修纳将在今天正午,于中心塔楼下执行死刑。”

    有关此案的通告很快贴满整个夜临镇。

    男子看到这则通告后低下了头,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时间就像是河坝上游的水,溢出时尚有分寸,一旦决堤便汹涌流失。

    转眼来到正午,修纳跪在木板上,眼睛蒙着黑布。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他只是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快到他的脑子还停留在那晚之前。

    我要死了吗?

    我犯下了死罪?

    我……我在哪里?

    修纳的肩膀在发抖,他能清楚地听到下面民众们的叫骂声,也能听到一旁的刽子手磨刀正在磨刀。

    “锵——锵——”

    刀片在磨刀石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让他觉得刺耳,也让他恐惧。

    恍惚间,他睁开了眼,看到巨大的砍刀没入了自己柔软的后颈,看到自己脖子里溢出鲜红的液体,就如切开水果会溢出果汁一般。

    而他自己,就像个熬了三天三夜不睡觉的人,精神消沉、两眼困乏,打盹的时候脖子一松、头一低,就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