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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厕所会谈

    那婴儿的啼哭声就像两把尖刀一样刺进商明耳朵里,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那种根本不似人类的声音,商明感到两道热流从脸颊上留下来,一摸竟是耳朵出血了。

    这时商明注意到从远处开始,漫步道的灯光开始逐次熄灭,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呼啸而过,带走了所有的光亮,直觉告诉商明,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毫不犹豫,商明立刻扭头就跑,边跑的过程中他直接甩掉了自己的书包,在生死存亡之际多一点负重都可能是致命的。商明几乎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向着身后的方向跑去。

    只是黑暗的速度更快,还没跑过五百米,黑暗就追上了商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

    商明只觉得自己这副根本没怎么锻炼过的身体越来越疲惫,风箱般向外排气的肺部已经不堪重负,商明满嘴都是肺泡破裂后涌上来的血腥味。

    就在商明快要坚持不住时,他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一点淡淡的光芒在那个身影身边,正好照亮了那个身影的米白色运动装。

    是林岚!虽然身后的婴儿啼哭声越发响亮,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冒金星的商明又感觉到有了一点力气,甚至于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直到冲到林岚跟前,那恐怖的婴儿啼哭声才骤然消失。

    但这一下子从极度吵闹切换到极度寂静更是让人觉得难受,商明剧烈地咳嗽着,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这下子可真是要了他半条命。这时商明看见林岚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瓶水,于是伸出手就捞了过来,在林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呼!”总算是活过来的商明长舒了口气,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檀口微张的林岚又看了看手上的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已经被汗浸透伏在脑袋上的头发,说:

    “会给你再买一瓶的。”

    “什么叫会还我的?这可是我喝。。。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林岚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眼下确实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么?”商明这时也缓过气来,他站直身子,询问林岚。

    “不知道,但这确实是爆发了某种灾难。跟我来。”林岚说完就扭头开始小跑,商明一怔连忙跟上,只是这小妮子跑得确实不满,再加上商明刚刚才来了一次急速一公里冲刺,现在跟着着实有些吃力。

    上气不接下气地商明跟着林岚又跑了快一公里,这时江岸漫步道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但前方的一栋建筑物还亮着白色灯光。

    这个世界的商明还没有近视,所以很快辨认出那是一个公共厕所。

    但这时,尖利的婴儿啼哭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身后,而是商明身侧的江面上。商明侧身一看,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无数白嫩嫩的小手从水面上伸出来,在江对岸模糊扭曲的灯光下显得诡异渗人,那些手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只不过商明越看越不对劲,所以干脆直视前方专心跟着林岚的步伐。

    林岚率先走进了公厕,只是犹豫了一下,她就直接钻进了男厕所,商明也跟着楞了一下,暗道一声好家伙也走了进去。

    只不过不停下来还好,一停下来商明就觉得眼冒金星耳鸣阵阵,一不留神自己就跑了快两公里,商明只觉得胃里一股恶心感,然后他拿起手上的水瓶又灌了一口。

    林岚则冷着个脸抱臂看着商明把气喘匀,然后开口道:“一些被探索过的场景里会有安全屋,正巧这个场景也有,就是这里。”

    “你怎么知道的?”商明靠住厕所隔板的门,随口问道。

    “作为先驱者预备,很多知识都得提前学。”见商明还有些疑惑的样子,林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先驱者就是进场景,出场景拿钱的雇佣兵吗?”

    “难道不是么?”商明对先驱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啪。”商明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这妮子?竟然打了自己一下。

    “啧,都是汗。。。”林岚拿出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商明:“不准你这么说先驱者!”

    好家伙,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商明在心里碎碎念叨着。只听林岚继续说:“先驱者,是一个光荣的职业,你听见了吗?职业!”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先驱者是属于一个横跨多种学科,需要丰富专业知识的职业工种吗?”林岚这么一说商明倒是明白了,这和他的第一印象确实有很大出入,更多的是英雄史观的影响,商明一直主观得认为先驱者是依靠个人武勇的松散组织,但林岚一句话马上点醒了他。

    “你倒是会总结。”林岚见商明如此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继续说:“这个场景的场景资料我也看过,它属于鬼灵类的灾难,需要专业的除灵队伍才能解决。”

    “那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林岚将垂在脸侧的头发向后拢了拢,“这里可是江城市城中,这种级别的灾难还轮不到我们顶上。”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商明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剧本一直不太对,但好歹自己不用亲自涉险了。

    “你好好擦擦吧。”林岚扔过来一包纸,然后靠在厕所尽头的窗子上不再说话。

    “谢了。”商明将脸上的汗还有耳边那残留的血迹擦拭了一下,那种黏糊糊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一点,商明也靠在门边,一时间厕所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中。

    “你变化还真大。”还是林岚打破了沉寂,打断了正在沉思的商明,他正在思考那被丢掉的书包该怎么办,这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儿。

    “怎么说?林大小姐还关注过我这种人?”商明因为心思不在对话上所以语气很随便。

    “你?!”林岚只觉得又是一堵,和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受,不过她心中确实有点好奇,所以接着问道:

    “你是怎么让徐龙和王猛打起来的?”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打起来?首先说啊,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商明连忙撇清关系,好家伙,就算全校知道是自己做的自己也不能承认好吧。

    “你喝了我的水。”

    “啊?”

    “还用了我的纸。”

    “什么?”

    “这地方还是我带你来的。”

    “行行行,我投降。”深感这妮子的难缠,商明只好做投降状,这下子惹得林岚扑哧一笑。

    于是商明把整件事情客观地讲了一遍,毕竟前世是学营销的,讲故事的能力商明还是很擅长,什么该添油加醋详细讲,什么该略过他把握得很好,所以阴暗的校园霸凌愣是被他讲出了水浒传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起来是为了我?”林岚对徐龙的感觉也只是容易自满,喜欢捉弄别人的一个人,另一方面还觉得他蛮有号召力,也足够优秀。但从商明的只言片语中她还是捕捉到徐龙那一群人有多么过分,再听到这俩家伙因为商明几句话就大打出手,于是乎林岚彻底把徐龙归为了狂妄自大头脑简单的那一类里。

    “那不然嘞,难道是为了我?”商明无奈的样子惹得林岚又是一笑。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这样呢?如果一开始你就表现得强硬一些我看徐龙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林岚有些疑惑地看着商明,如果这个男孩子真像在自己面前所表现的一样,也不至于初中三年都过得这么难受了,虽然她没有直观地感受过,但他那时的懦弱确是真实看在眼里的。

    “你说的没错,一开始的我,确实是忍字当先,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懦弱吧。”商明沉默良久,决定承认原主曾经的懦弱,想想也是,毕竟自己在上一世也曾有过这个阶段,“但是我哪有强硬的资本呢?”

    “什么意思?”林岚眼里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你觉得一个是普通的学生,一个是前途无量先驱者预备役,班上的孩子王。只是言语的羞辱还有暗地里的黑手,咱们的老李班主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会管吗?”商明把手环抱在胸前,问道。

    “当然会。。。你可以和父母说啊!”林岚是聪明人,这么一比较确实,自己站在李老师的角度也不能得罪死徐龙,不然这个班就不用带了,徐龙直接整一个非暴力不合作都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条路。直到现在,林岚还有一种商明在找借口为自己辩护的感觉。果然都和老妈说的一样,男人就是好面子。于是林岚看着商明,想听他怎么说。

    “你在家长会上,见过我的父母吗?”商明耸了耸肩。

    “啊?”林岚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从来没见过商明的父母出现在学校里过。

    “我的父母,在八年前那场江城灾难中失踪了。”商明淡淡的叙述让林岚捂住了嘴,作为先驱者学院的录取者,她当然知道那场灾难是什么,没想到面前这个男孩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节哀。”林岚只觉得自己的话语很空洞。

    “而我的叔叔婶婶收养了我,”商明越说越感觉到原主的无力感,声音也不自觉得带了感情,其实人是能听出对方是否真诚的,这种悲哀无力的感觉也传递到了林岚身上,“他们的意思就是让我一定一定不要给他们惹麻烦,哪怕是谄媚讨好,哪怕是忍气吞声也不要得罪人,所以说我怎么硬气得起来呢?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有勇气和徐龙翻脸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

    “为自己而活,人总是要成长的嘛,不是么?”商明咧嘴一笑,让林岚不由得呆滞了一瞬间。

    “行了,不说这,给我讲讲这个江岸漫步道这个场景吧,你应该对这个很熟悉吧。”商明却岔开了这个话题,人其实不喜欢谈论悲哀的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接下来的时间不如让林岚讲讲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场景原先的灾难源头,是一个女性溺尸。据我了解,那个尸体的形态很恐怖,是由无数尸体碎片拼接起来的一个巨大肉团,寻常的武器或者能力根本就伤害不了她,所以在江城市建立之初,这里一直都处于绝对安全区的边界。”见商明终止了话题林岚反而是松了口气,有些东西对于林岚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来说确实是有些沉重,所以她很快就顺着商明的话开始介绍起了这个场景。

    “那这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呢?”商明问道。

    “单纯的存活任务,只要活着走到漫步道的尽头就算是成功通关。”林岚面色有些严肃,“在先驱者团中记载的任务案例足足有几十万个,其中最危险的就是这种存活任务,因为里面的灾难都有着异于其他灾难的恐怖力量,这个场景难度虽然只有三星半,但在早期也有不少探索者死在了这里。因此在联合都市建立的前三十年,江城市的发展一直止步于南岸,从而错过了最佳发展期。”

    “你的意思是,一个城市绝对安全区里的灾难是一定要被清除的吗?”商明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江岸漫步道确实有着一段很曲折的历史,那现在这次的灾难爆发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的,如果这个区域存在中级及以上灾难的话是不能建立绝对安全区的。”林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直到联合都市建立三十年之际,才有一支从京都来的小队彻底消灭了这个女性溺尸,但也付出了三个特级先驱者队员的生命为代价。当时的领队在从这条漫步道延伸出去的江心州那里用一柄斩魂玉做的剑将那个怪物斩成了碎片,不过他自己也身负重伤。。。”说着林岚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起来。

    “你怎么了?”商明感觉林岚有些不对劲,出言问询道。

    “啊,没什么?”林岚连忙矢口否认。

    商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地开口:“那个领队,不会是你爷爷吧?”

    “你?你怎么知道?”林岚感觉面前这个男孩今天带给她的惊讶都快比起三年来还要多了。

    “猜的。”商明无奈的笑笑,把被骗了一百资源点的事情给面前的女孩讲了一下,林岚不禁又是莞尔一笑:

    “真是蠢蛋。”

    “这不是明摆着信息不对等嘛?我又想来逛逛,你以后少不了接触这些,我可是要上职业学院的人。”商明翻了个白眼,这落谁身上不难受啊。

    “哎对了,那个斩魂玉究竟是什么东西?”商明突然问道。

    “喏,就是这。”林岚将手伸向脑后,解下来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链子,商明看到链子末端是一块翠绿色的石头。

    “这就是那柄剑的碎片,斩魂玉,顾名思义,是斩杀一切冤魂残魄,对恶灵有着巨大的伤害。”林岚一边说着一边想把链子系回去。

    这时,商明突然发现被林岚放在一边的小桔灯猛烈地闪烁了一下,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再次涌上他心头。

    “小心。。。”话音还没说出口,林岚身后的玻璃哗啦一声猛然破裂,无数惨白的小手伸进来,林岚的斩魂玉项链直接掉到了地上,而她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层层叠叠的手给彻底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