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冬日
所谓瑞雪兆丰年，看见这纷沓而至的雪花，谷清寒心中莫名怜爱。
“这阳春未到，柳絮为何漫天飞？”谷清寒举起酒碗，一口热热乎乎的黄酒下肚，舒服地打了个颤。
“师兄莫要喝多了！待会要是醉醺醺的被师傅看到，可有你板栗吃！”一旁的钟灵玉捧着手炉说道。
冬日的武当山，银装素裹，自是另外一副风光。
大雪压在植被上，压在翠瓦上，压在大地上，更显得此处不像是人间。雾气缭绕与远处的宫殿纠缠不清，又添几分灵气。
冬日的武当没有太多人，大部分的外门弟子都回家过年了，这在武当是被允许的。
当然也允许他们不再回来，毕竟这江湖过于残酷。
二人正对坐在云亭上赏雪，这世间没有太多的杂音，只有一旁的煨酒小火炉里，传来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白雪纷纷何所似？”谷清寒将壶里最后一滴酒倒干，像宝贝似的抿了一口，问道。
“呃……未若柳絮因风起？”钟灵玉好奇地答道。
终究是这几滴酒喝起来不过瘾，谷清寒将碗端起，索性大口大口，一并喝下：“错！撒盐空中差可拟才对！”
“师兄莫要诓我，我也读过书的。”钟灵玉笑道：“谢太傅明明乐的是我这句！”
“是那种急转直下的气势！一泻千里你懂吗？”谷清寒突然大叫道，酒气攀附上来，看来是真有些醉了。
“我看是那太傅，只懂女儿心，不识男儿情……”兴许是刚刚嗓门太大，谷清寒这才后知后觉，小声嘀咕道。
“师兄你呢？你倒是懂男儿情……”还不等钟灵玉说完，谷清寒两眼一黑，醉倒在铺着毛皮的石桌上。
“识不识女儿心呢？”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刚入夜的襄阳城早已灯火通明，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映得这雪好似血般鲜红。
除夕的烟火的硝烟还未彻底消散，元宵的华灯已然新上。
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共享这盛大的灯会。
“让开，让开！云鹰卫办案！识相都给我通通滚开！”只见十数名捕快手持快刀，将这小酒楼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楼里还在喝酒的客人们被吓得四散而逃，一旁的掌柜和伙计见状，赶忙伸手拦着客人：“还没给钱呐，客官！”
“掌柜的何在？”一名副官模样的男子，趾高气扬地跨进酒楼。
一众伙计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胖掌柜哆哆嗦嗦慌忙跑来答话：“在，小的在。”
领头之人身着蓝底飞鱼服，取下腰间令牌，在掌柜的眼前一晃。
还不等掌柜的看清，副官立马跟上道：“天香楼窝藏细作，涉嫌通敌卖国，将这些个伙计统统拿下！”
掌柜听罢，立马跪下澄清求饶，又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银锭，就要往副官身上塞。
“随便挑了个酒楼，也能遇到鹰犬，还真是晦气！”
众人闻声循去，却见说话的那名公子哥，坐在二楼，俯视众人。
一身着青色长袍，慵懒地倚在桌上，斜飞的剑眉下目若朗星，倒也不失英气。
“公子还是莫要惹事了，好不容易求得老爷同意，才有机会逛灯会。”坐在公子对面那人应道。此人生得更是明艳秀丽，让人雌雄莫辨，当真称得上美人如玉。
“在下云鹰卫统领，不知阁下是何人？”只见那领头之人拱了拱手道。
这二人的气派远非常人，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门派高徒，这云鹰卫统领并不想节外生枝。
“过路之人！”青衣公子淡淡道。
二人交锋间，只见一褐衣伙计，就要往门外冲，嘴里还大喊道：“我和你们拼了！”
往外还未跑出几步，只见一酒盅飞来，打在他的腿上，伙计应声倒地，一众捕快便是围了上来。
青衣公子淡淡道：“此般虚张声势，想必只是个弃子，大人可要仔细排查才好！”
说罢二人甩下一锭银钱，起身就要走出酒楼。
副官在旁使了个眼色，却看那统领摆了摆手，道：“六品高手！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不可轻举妄动。”
那公子走出酒楼混入人群，见身后无人追来，忍不住大笑，对身旁之人说道：“怎么样，师弟。我这招就叫仗势‘欺’人！”
“公子高明！想来以公子打通带脉的实力，辅以纯阳真经六层，对付一个云鹰卫统领，岂不是手到擒来？”
岁序更迭，万象更新。借着逛灯会的由头，谷钟二人终于有机会溜下武当山。
这两年多来，谷清寒练功也算勤勤恳恳，将纯阳真经突破到第六层，实力也来到六品，丝毫不输当初追杀他的江屠。
“好你小子，停不下来了是吧？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襄阳的风土人情！”谷清寒顺杆道。
“遵命，公子！”
二人说说笑笑，就往那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去。才走到这街口，就看到一群人拥簇着一店家。
抬头望去只见那店家头上悬着一顶走马灯，又听得店家出题道：“何人有五十对耳朵？”
原来是猜灯谜呐，谷清寒饶有兴趣地凑上前。
“是‘陌’字！”这题并不算难，很快就有人答出。
“哎呀！这位客官，这花灯就是你的了！”只见答对题目的人，一手递出一吊钱，一手从店家接过兔子花灯。
“下一题，各位客官可要听好了。这题说的是：行千里丢一，行百里亦丢一？”
“这……”众人皆在苦思冥想。
“此题可是个‘伯’字？”谷清寒问道。
“这位客官真是聪慧过人呐！这盏花灯也是一吊钱。”
谷清寒摇摇头，答对了题才能买花灯，店家当真会做生意。
只是这莲花灯小巧玲珑，看起来倒有几分匠心，既然答对了，也不妨买一盏。
谷清寒接过花灯，转手将它递给一旁的钟灵玉道：“替本公子拿好喽！”
钟灵玉一手提溜着花灯，一手攥着刚刚买的糖人，像个小孩似的，乐颠颠的跟在谷清寒后面。
两人逛着逛着就出了襄阳，只见城外汉水的江面上星星点点，漂着盏盏河灯，顺流而下，看起来极为壮丽。
这襄阳自古就有“七省通衢”之说，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死在此处的将士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就有放河灯以飨死去将士、亲友的传统。
盏盏河灯漂去战场上的厮杀声，漂去亲人悲切的痛哭声，漂去思念征夫的女子的哀怨声。
钟灵玉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了不曾谋面的母亲以及死去的父亲，呆呆道：“师兄知道哪里有卖河灯吗？”
这河灯是提前备好放下的，自然是没得卖，手上的花灯是纸糊的，也是充当不得。
谷清寒看了看钟灵玉发红的眼眶，哪里不知他的心思。看到前面买橘子的老农，顿时有了想法：“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片刻过后他快步走来，兴冲冲地跑到钟灵玉面前道：“这老农家贫，没钱进城，我看他元宵还要出来卖橘子，就买回来几个，你尝尝。”
见钟灵玉还是不为之所动，谷清寒也只好亲自动手。他小心地将橘子剥开，又细细将橘络剔除后塞到钟灵玉的嘴里：“不就是河灯吗，看你师兄的！”
钟灵玉咀嚼两下，默默感受嘴里的甘甜。只见谷清寒将完整的橘子皮放在手心，又取出花灯里的蜡烛放到其中，这样一盏橘皮河灯就算做好了。
他像是献宝似的将橘子灯捧到钟灵玉眼前，逗得钟灵玉破涕而笑。
二人去江边，刚把这橘灯放了去，只听得数声巨响，绚烂的光点绽放在夜空，似与星河争艳。
谷清寒抬头望向这漫天星火，道：“我曾听说这焰火沟通了凡间百姓与天上神仙，故而有人会在焰火下许愿祈福。”
“许愿祈福吗？”钟灵玉看向谷清寒的脸庞喃喃道，这焰火反倒不那么吸引人了。
“若世上真有神明，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功成名就，只求月老能赐我与师兄百世姻缘。”钟灵玉微红着脸想着，嘴里却是另一番话：“我希望师兄可以天天开心，永远没心没肺！”
“你说什么？”谷清寒低头问道：“刚刚爆竹声太大，我没听见。”
“嘻嘻。”钟灵玉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捂着嘴，趴到谷清寒耳边大声道：“你猜呀！”
此番二人下山倒不是为了偷懒，除了逛灯会，也有任务在身。
二月中旬，在杭州有个四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广邀天下少年英雄。
这少年英雄会由云鹰卫主办，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天下英杰为云鹰卫所用。
不过，进不进云鹰卫也看个人意愿，主要是大会奖励丰厚，前几名更是能免除身上的通缉令，这样的条件，自然吸引了一众江湖人士参与。
有这机会解除身上的通缉令，谷清寒自然不会错过。
他两年不曾下山，也不知此番再入江湖，会不会像两年前那样，狼狈不堪。
“这阳春未到，柳絮为何漫天飞？”谷清寒举起酒碗，一口热热乎乎的黄酒下肚，舒服地打了个颤。
“师兄莫要喝多了！待会要是醉醺醺的被师傅看到，可有你板栗吃！”一旁的钟灵玉捧着手炉说道。
冬日的武当山，银装素裹，自是另外一副风光。
大雪压在植被上，压在翠瓦上，压在大地上，更显得此处不像是人间。雾气缭绕与远处的宫殿纠缠不清，又添几分灵气。
冬日的武当没有太多人，大部分的外门弟子都回家过年了，这在武当是被允许的。
当然也允许他们不再回来，毕竟这江湖过于残酷。
二人正对坐在云亭上赏雪，这世间没有太多的杂音，只有一旁的煨酒小火炉里，传来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白雪纷纷何所似？”谷清寒将壶里最后一滴酒倒干，像宝贝似的抿了一口，问道。
“呃……未若柳絮因风起？”钟灵玉好奇地答道。
终究是这几滴酒喝起来不过瘾，谷清寒将碗端起，索性大口大口，一并喝下：“错！撒盐空中差可拟才对！”
“师兄莫要诓我，我也读过书的。”钟灵玉笑道：“谢太傅明明乐的是我这句！”
“是那种急转直下的气势！一泻千里你懂吗？”谷清寒突然大叫道，酒气攀附上来，看来是真有些醉了。
“我看是那太傅，只懂女儿心，不识男儿情……”兴许是刚刚嗓门太大，谷清寒这才后知后觉，小声嘀咕道。
“师兄你呢？你倒是懂男儿情……”还不等钟灵玉说完，谷清寒两眼一黑，醉倒在铺着毛皮的石桌上。
“识不识女儿心呢？”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刚入夜的襄阳城早已灯火通明，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映得这雪好似血般鲜红。
除夕的烟火的硝烟还未彻底消散，元宵的华灯已然新上。
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共享这盛大的灯会。
“让开，让开！云鹰卫办案！识相都给我通通滚开！”只见十数名捕快手持快刀，将这小酒楼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楼里还在喝酒的客人们被吓得四散而逃，一旁的掌柜和伙计见状，赶忙伸手拦着客人：“还没给钱呐，客官！”
“掌柜的何在？”一名副官模样的男子，趾高气扬地跨进酒楼。
一众伙计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胖掌柜哆哆嗦嗦慌忙跑来答话：“在，小的在。”
领头之人身着蓝底飞鱼服，取下腰间令牌，在掌柜的眼前一晃。
还不等掌柜的看清，副官立马跟上道：“天香楼窝藏细作，涉嫌通敌卖国，将这些个伙计统统拿下！”
掌柜听罢，立马跪下澄清求饶，又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银锭，就要往副官身上塞。
“随便挑了个酒楼，也能遇到鹰犬，还真是晦气！”
众人闻声循去，却见说话的那名公子哥，坐在二楼，俯视众人。
一身着青色长袍，慵懒地倚在桌上，斜飞的剑眉下目若朗星，倒也不失英气。
“公子还是莫要惹事了，好不容易求得老爷同意，才有机会逛灯会。”坐在公子对面那人应道。此人生得更是明艳秀丽，让人雌雄莫辨，当真称得上美人如玉。
“在下云鹰卫统领，不知阁下是何人？”只见那领头之人拱了拱手道。
这二人的气派远非常人，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门派高徒，这云鹰卫统领并不想节外生枝。
“过路之人！”青衣公子淡淡道。
二人交锋间，只见一褐衣伙计，就要往门外冲，嘴里还大喊道：“我和你们拼了！”
往外还未跑出几步，只见一酒盅飞来，打在他的腿上，伙计应声倒地，一众捕快便是围了上来。
青衣公子淡淡道：“此般虚张声势，想必只是个弃子，大人可要仔细排查才好！”
说罢二人甩下一锭银钱，起身就要走出酒楼。
副官在旁使了个眼色，却看那统领摆了摆手，道：“六品高手！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不可轻举妄动。”
那公子走出酒楼混入人群，见身后无人追来，忍不住大笑，对身旁之人说道：“怎么样，师弟。我这招就叫仗势‘欺’人！”
“公子高明！想来以公子打通带脉的实力，辅以纯阳真经六层，对付一个云鹰卫统领，岂不是手到擒来？”
岁序更迭，万象更新。借着逛灯会的由头，谷钟二人终于有机会溜下武当山。
这两年多来，谷清寒练功也算勤勤恳恳，将纯阳真经突破到第六层，实力也来到六品，丝毫不输当初追杀他的江屠。
“好你小子，停不下来了是吧？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襄阳的风土人情！”谷清寒顺杆道。
“遵命，公子！”
二人说说笑笑，就往那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去。才走到这街口，就看到一群人拥簇着一店家。
抬头望去只见那店家头上悬着一顶走马灯，又听得店家出题道：“何人有五十对耳朵？”
原来是猜灯谜呐，谷清寒饶有兴趣地凑上前。
“是‘陌’字！”这题并不算难，很快就有人答出。
“哎呀！这位客官，这花灯就是你的了！”只见答对题目的人，一手递出一吊钱，一手从店家接过兔子花灯。
“下一题，各位客官可要听好了。这题说的是：行千里丢一，行百里亦丢一？”
“这……”众人皆在苦思冥想。
“此题可是个‘伯’字？”谷清寒问道。
“这位客官真是聪慧过人呐！这盏花灯也是一吊钱。”
谷清寒摇摇头，答对了题才能买花灯，店家当真会做生意。
只是这莲花灯小巧玲珑，看起来倒有几分匠心，既然答对了，也不妨买一盏。
谷清寒接过花灯，转手将它递给一旁的钟灵玉道：“替本公子拿好喽！”
钟灵玉一手提溜着花灯，一手攥着刚刚买的糖人，像个小孩似的，乐颠颠的跟在谷清寒后面。
两人逛着逛着就出了襄阳，只见城外汉水的江面上星星点点，漂着盏盏河灯，顺流而下，看起来极为壮丽。
这襄阳自古就有“七省通衢”之说，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死在此处的将士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就有放河灯以飨死去将士、亲友的传统。
盏盏河灯漂去战场上的厮杀声，漂去亲人悲切的痛哭声，漂去思念征夫的女子的哀怨声。
钟灵玉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了不曾谋面的母亲以及死去的父亲，呆呆道：“师兄知道哪里有卖河灯吗？”
这河灯是提前备好放下的，自然是没得卖，手上的花灯是纸糊的，也是充当不得。
谷清寒看了看钟灵玉发红的眼眶，哪里不知他的心思。看到前面买橘子的老农，顿时有了想法：“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片刻过后他快步走来，兴冲冲地跑到钟灵玉面前道：“这老农家贫，没钱进城，我看他元宵还要出来卖橘子，就买回来几个，你尝尝。”
见钟灵玉还是不为之所动，谷清寒也只好亲自动手。他小心地将橘子剥开，又细细将橘络剔除后塞到钟灵玉的嘴里：“不就是河灯吗，看你师兄的！”
钟灵玉咀嚼两下，默默感受嘴里的甘甜。只见谷清寒将完整的橘子皮放在手心，又取出花灯里的蜡烛放到其中，这样一盏橘皮河灯就算做好了。
他像是献宝似的将橘子灯捧到钟灵玉眼前，逗得钟灵玉破涕而笑。
二人去江边，刚把这橘灯放了去，只听得数声巨响，绚烂的光点绽放在夜空，似与星河争艳。
谷清寒抬头望向这漫天星火，道：“我曾听说这焰火沟通了凡间百姓与天上神仙，故而有人会在焰火下许愿祈福。”
“许愿祈福吗？”钟灵玉看向谷清寒的脸庞喃喃道，这焰火反倒不那么吸引人了。
“若世上真有神明，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功成名就，只求月老能赐我与师兄百世姻缘。”钟灵玉微红着脸想着，嘴里却是另一番话：“我希望师兄可以天天开心，永远没心没肺！”
“你说什么？”谷清寒低头问道：“刚刚爆竹声太大，我没听见。”
“嘻嘻。”钟灵玉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捂着嘴，趴到谷清寒耳边大声道：“你猜呀！”
此番二人下山倒不是为了偷懒，除了逛灯会，也有任务在身。
二月中旬，在杭州有个四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广邀天下少年英雄。
这少年英雄会由云鹰卫主办，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天下英杰为云鹰卫所用。
不过，进不进云鹰卫也看个人意愿，主要是大会奖励丰厚，前几名更是能免除身上的通缉令，这样的条件，自然吸引了一众江湖人士参与。
有这机会解除身上的通缉令，谷清寒自然不会错过。
他两年不曾下山，也不知此番再入江湖，会不会像两年前那样，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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