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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雷

    上古有仙,因久远而无法证实。

    昔有周王朝建立之初,听闻有仙、神、妖、魔共逐天下,此后又有封神之说,只因又过于遥不可及,难知其实,其后九洲归天子而列诸侯,800余年,沧海桑田,终究一统于秦,这些,我们甚是耳熟能详,却不知仙、神、妖、魔终竟归于何处,一方九洲大陆仅余“人”者,是谓凡尘俗世,于是,我们便落得凡人二字,成了这个世上主宰者。

    是我们遗忘了什么?还是我们在岁月的长河中淡忘了什么?记录历史的都是胜者书写的笔录,是那些想让我们知道,才被知道的那些过往罢了。

    只是这个块大陆,历史太悠久了,久到许多的事都成了一种传说。

    但这个大陆却仍在生生不息,而另一块大陆,却以另一种形式,与我们平行而存,就好像家里的兄弟多了,分家之后,各自按照自己的既定规律发展,渐渐地疏于联络,以致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自然而然的忘记了他的存在,也忘记我们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兄弟”。

    所以,那块大陆我们叫他平行大陆。

    ……

    平行大陆,天心城,大虞国的帝都。

    北街,苏府之中,一位中年妇人,正立于闺房的窗前,透过窗户看着院中石桌前,一男一女正在聊天品茗,娇美脸上时不时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那小小少年正是苏府中唯一的公子——苏云尘,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白白净净,举止斯文。那女生则是苏府之主苏凌的世交千金——方文心,比苏云尘略小一岁,两家素来交好,几乎隔三差五便会相互来往,时常方文心总会提着自制的酥点让苏云尘品尝,苏云尘也都一一照做,大有乐在其中的味道。

    此际午后,方文心面对苏云尘而坐,一身纱衣淡粉,墨发云髻,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如同镀金般的光彩照人,加之正值豆蔻之年,犹如春风十里,桃花灼灼。

    苏云尘饮了一口茶,伸出两指,轻轻的夹起盘中的一块白里带红的酥糕,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而方文心双手托腮,甜甜的望着苏云尘,却是一言不发,像是沉醉其中,痴痴傻傻的不可名状。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的吃相很难看吗?”苏云尘笑着问。

    “当然不是。”方文心莞尔一笑道:“看着尘哥哥品尝心儿做的点心,心里很是享受,喜欢还来不及呢!哪有难看一说。”

    说着又取出一个荷包,开心的笑道:“前日里,我见尘哥哥的有些旧了,所以新做了一个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云尘一口吞进手中剩余的酥点,忙从腰间拿出一个黄色的荷包道:“谁说我这是旧的?这才用了几日光景,怎会是旧的呢?”

    方文心一手抢过苏云尘手中的荷包,嗔道:“心儿说旧了就是旧了,难道会比我的新?”

    苏云尘见她态度坚决,煞有生气之状,只好闷闷接过来,摊在手心里看了又看,除了黑底白纹,金丝滚边,并无其他特别的纹饰,轻轻叹道:“人家的顺袋不是秀画草,就是鸟兽,你这只,怎么全是云纹啊?”

    方文心嘟起小嘴,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道:“那又如何,你不觉得花草鸟兽很俗吗?云纹自有云纹的好处。我真希望尘哥哥像天上的云一样,可以天天都飘在心儿的头顶,时时都可以看到你。”

    苏云尘伸出食指一弹方文心的额心,傻傻的笑道:“有时也会黑云密布,倾盆大雨,难道你不怕吗?”

    方文心吃痛,哎呀一声,一手压在自己的额头上,撇嘴道:“不怕!黑云也是云,只要是尘哥哥,都不怕。”

    天真的笑意,如同展开的鲜花一样。

    苏云尘回眸一笑,反手抽出挂在廊柱上的长剑,跃身与庭院之中,抖动手腕,挽出一抹剑花,欣喜的回望方文心,旋即就地一转,腾空跃起,剑影随风飞越,窜梭于庭内的碧桃树丛之中。

    此际正值初春,白雪落尽,桃花始开,剑气萦绕,震下无数鲜花飞瓣,苏云尘扬眉一笑,双臂平展,掌心蓄力,引的无数姹紫嫣红的花瓣跟着剑气回旋,瞬间飞满整个庭院。

    在苏云尘的操纵下,花瓣好似生有灵性,漫天飞舞中将方文心围在中心。方文心大喜,禁不住长袖挥舞,惊的粉色的桃花飞片跟着长袖回旋,犹如千蝶展翅,翩翩起舞,引得方文心咯咯笑语,绕梁四溢。

    “尘哥哥,尘哥哥,这是什么剑法,又美又好玩!”方文心旋转着身段,回眸一笑的问道。

    苏云尘收住剑力,反手于背,粉红的桃花立即向四周一展,旋即纷纷飞落,落英缤纷间,犹胜阳春白雪,拂了一身嫣红,却落了一头朱红。

    “此剑式叫玉雪寒风。”苏云尘自我得意的一笑,满目传情。

    “应该叫:舞尽桃花雪,博取美人心。”忽然一个温和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云尘一惊,回眸一见,原来是娘亲,孰不知此语成谶,当如红颜花落。

    苏云尘一窘,回道:“娘亲几时过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吓我一跳。”

    苏夫人一笑,“桃花劫前人尽痴,说了,你也不见得会知觉啊!”

    苏云尘两颊一热,两人望向方文心,却见红霞双腮,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两手绞着衣袂一处,正自垂头看着地上某处。

    正说话间,只闻一声惊雷滚过天际,好好的大晴天,忽然雷声四起,惊的众人举目向天空望去。

    只见乌云滚滚,顷刻间漫过红霞万里,风起云涌间,犹如滔天巨浪,拍岸回旋,飞快的旋出一个硕大圆形巨云,诡异至极,雷声带着闪电从中滚落而下,只向东南方的皇城而去。

    苏夫人双目骤然一紧,一脸惊愕,伴有寒风吹过,面目苍白,回头对苏云尘大声道:“骤雨欲来,先送文心回府吧!”

    言语带有几分急切的焦虑,更一丝凛冽,自是不敢有丝毫违逆,言罢,独自匆匆忙忙的向屋内走去。

    苏云尘二人不敢多言,忙帮方文心整好食盒,向府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你娘好像不高兴?真若大雨将至,我岂不是要冒雨回家了!”方文心边走边低声嘟囔。

    苏云尘温和的一笑,解释道:“你又不是今日才认识我娘,哪有不悦之说,许是我娘想起什么了,才会如此。”

    “能想起什么啊?好好一个午后,却让一个惊雷给搅了!”方文心低声嘀咕一句,拎过食盒,急匆匆的被送出了苏府的院门。

    苏云尘返回庭院,只见苏夫人已经回到廊间,双手拿了一个金色的东西,正在观看,见到苏云尘,急忙匿于袖中,若无其事的张望天上的异像。

    苏云尘迎头便道:“娘,一场骤雨就要赶文心回府,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苏夫人看看天空,凝重的道:“娘亲岂会不知,只是这初春乍寒之际,岂会有春雷滚滚,分明是有人窥视天机,搅动了云劫天雷。”

    苏云尘一愕,震惊的问,“云劫天雷?当真世上有修仙者,可得天道,入仙境?”

    苏夫人却是冷笑一声道:“入仙境?仙境又如何,岂不和人间一样!”

    苏云尘见母亲嗤之以鼻,低声道:“母亲可是去过仙境?怎知与人间一样?”

    苏夫人看了苏云尘一眼,立刻现出温和的笑容,道:“人就是人,仙就是仙,自己生活的好好的,何须羡慕别人?说不定仙人还羡慕咱们呢?”

    苏云尘哦了一声,见母亲不便明说,自是也不便多问。

    苏夫人见苏云尘闷声不语,微微笑道:“尘儿,不用胡思乱想了,你爹与我都曾修过仙道,结果你也看到了,那些都是修练心性的法子,当真能御风千里,长生不老,这世上还不到处都是千岁万岁的仙人了,若是这样,当今圣上直接修炼仙道,何苦每日光嘴上山呼万岁,社稷天下,难道圣上不谙此道吗?”

    苏云尘释然,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接着有雷声倾覆而下,惊的苏云尘一颤,忽闻门缘的奴仆,一个跟头扑进廊里,还真是吓了苏云尘一跳。

    那奴仆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连话都说不清,一个劲的重复道:“夫……夫人,大事不……不好了……”

    苏夫人先是一惊,瞬间沉静下来,蹙眉问道:“有事慢慢说,何故惊慌失措,天大的事,自有苏家撑着呢!”

    那奴仆一抹脸上的尘土与汗水,急切的道:“门外……门外来了一行卫队,将整个苏府围的水泄不通,勒令不得出入。”

    苏云尘一急,便想冲出去看个究竟,但见母亲沉静不语,微微一思虑,说道:“来者是何人的卫队?”

    那奴仆搔搔脑袋,摇头不知。

    正欲起身亲自前去查看,却见苏府的管家,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苏夫人立刻迎上便问,“俞叔,是何人卫队?竟敢对苏家无礼!”

    管家俞叔毕竟见过世面,老成持重,叹了一声,道:“我也说不上来,一身黑甲长剑,杵在门前,也不与任何人搭话,活像木头一样,只余两只鼻孔出气。”

    苏夫人一怔,“玄甲重剑……瞬临卫?!”当今圣上最隐匿的卫队,不管城防,不管宫阙,不管战事,所达之处,可谓瞬间即达,故有瞬临一说,瞬临卫乃是皇家专司,只听圣上一人调遣,各官署衙房不得节制。

    此时忽然天空中光影闪耀,飞来一只浑身燃烧着绿色火焰的蝴蝶,歪歪斜斜的奋力扑闪着翅膀,最后还是力不从心的跌落下来。

    苏夫人惊骇之际,忙伸展玉手接下灵蝶,但见灵光殆尽,挣扎垂死之际,似乎仰头曲颈,诉说着最后的遗言,转眼,只剩下灼烧的残片。

    苏夫人随即展开左手,一只完好的白色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忽然飞起,落在右手那只浑身早已烧焦的蝴蝶旁,伸出一只触角,轻轻触碰了一下,最终,那只烧焦的蝴蝶仅仅颤动了一下,便停止了一生的宿命。

    苏夫人不觉看得双目噙泪,狠狠咬住朱唇。那只完好的白色蝴蝶,突然从手中跃起,紧闭双翅,生生地跌落在手心之中,最终在痛苦的挣扎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清风徐来,一对一生相守的信灵蝶鸢,却残破的躺在自己手心之中。

    苏夫人竭力制止心中的悲痛,忽然看见一行残缺的黑色小字在灵蝶的翅羽之上,仔细一瞧,大部分文字已经焚尽,只余“……逃……云屏……”三个字。

    “逃?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信灵蝶鸢带回的信息是残缺的?”苏夫人大惊,心中暗忖,何事如此严重,难道凌哥他……苏夫人不由地想起那句灵蝶谶语:“蝶在人在,蝶亡人亡。”心中又一阵莫名的伤痛,忍不住一滴泪珠滚落而下。

    抬眼间,见苏云尘正看着自己,急忙侧首拭去眼角的泪珠,回首笑道:“你刚才震下了那么多桃花,差点吹进了娘的眼睛里了。”然后,名正言顺的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残痕,道:“你爹传来信息,说他没事,让我们去云屏等他。”

    又见管家俞叔兀自立在原地,苏夫人立刻调整情绪,思虑片刻,艰难的对管家道:“看来大雨将至,需得提前做好准备,麻烦俞叔通知苏府上下,所有仆役侍从打点行装,做离散的准备吧!”

    管家俞叔惊骇的瞪大双眼,颤巍巍的问,“夫人何处此言,仅一纵卫队而已,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也……”

    不待管家说完,苏夫人接过话道:“不用等了,在朝中为官,犹如伴君伴虎,能调动瞬临卫者,唯当今圣上一人,若无大事,京畿卫、御林卫、城防营皆可接管苏府,何必调用不为世人所知的瞬临卫,意在快速节制,可想而知,老爷定是得罪了当今圣上。”

    一言即出,管家即刻傻眼,微微一踟躇,慌的回过神来,迭忙会意,哀戚着双目,掠过苏夫人的面孔,向外间奔去。

    “娘!”苏云尘自知事态严重,轻唤一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夫人回眸一笑,“没事,仅是猜测而已,你爹若有事,不是还有娘吗?”

    苏云尘眨眨眼,将信将疑的道:“云屏在哪?是爹让我们去云屏等他吗?”想必苏云尘已经看到了灵蝶上的文字。

    云屏,这个名字对于苏云尘来说,可谓无比的陌生。

    但对于苏夫人陈芸汐来说,却又是无比的熟悉。

    陈芸汐微微点头道:“没错,云屏之地你从未去过,这次与你爹汇合后,一家人便可在云屏住下了。”

    苏云尘还想再问,但见母亲已经狠狠握着拳头,将两只灵蝶紧紧攥在手中,已向房廊走去。

    陈芸汐又似想起什么,微微一伫脚,静静的看了看敞开的窗棂,右手紧紧的握了握袖中的饰物,那原本悬挂在窗棂上的一只金黄的卷轴,如今只余空荡荡的窗棂,但脑海里还是不断闪现出那句十多年都不曾触及的箴言:“天道轮演,劫生似缘,云屏可溯,天上人间。”不由的悲从中来,难道这就是宿命,无论身在何处,似乎总归还是要回到原点。

    陈芸汐默默的仰起头,双目微闭,希望那抹萦绕在心头的阴影就此散去。

    忽然听见丫鬟阿奴在院中大声惊呼,“大家快闪开!公子的眼疾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