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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否定亲

    铺子掌柜不是头回跟绎家少爷打交道,早把绎之谦请到了楼上坐着。

    颉婶儿上回对绎之谦的印象不算差,后来他没再来过,只叫书僮送过东西,送来也只是放在铺子上,并不提过多的要求,让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层。如今人家上门,她身为地主倒不好赶人出去,笑着先进门去安顿。

    贞锦依让陵锦佑先回院子,自己跟在颉婶儿后面上了楼。

    菽叶在门口望见,远远的就大声招呼:贞姑娘!颉婶子!这屋里来坐。

    绎之谦见她们进门,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又叫菽叶倒茶,倒像是主人招待客人。

    颉婶儿见桌上茶点已摆好,谢绝了菽叶给她倒茶,只说还得下去瞧瞧,叫他们坐下说话,便出去了。

    贞锦依本想问: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令尊大人可痊愈了?”

    绎之谦肃然答道:“家父已然安康。”

    是啊,撤并的事有了定论,他作为布政使司的参议,再不上班就说不过去了。

    说完坐下,绎之谦示意菽叶去门外守着,然后问道:“你要返回景州?”

    “是呀。”

    “真要回织造局做事?”

    “恩。”

    “那你们的制衣坊不办了?”

    “回去景州再说。”

    这事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她不是不愿回答,只是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绎之谦继续十万个为什么:“锦官院下了文书来叫你们回去的么?”

    “这个,是的啊。”

    良三娘说过锦官院有令,但是没有人想到要她拿文书出来看。不过,相信她的话不会有假,即使现在没有出公文,需要的时候出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绎之谦似乎想定了什么:“要是你不想去,我,我有个法子……”

    “昂?”

    虽然绎之谦上次来时就表达过要帮助她的意思,但贞锦依并不认为在两派势力、几个机构的斗法中,他一个小小秀才,哪怕加上他爹他家族的力量,能起多大作用。因而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他在这个事情上帮忙。

    然而他竟一直记得这个承诺,却让她有些意外。

    对上她睁大的眼睛,绎之谦脸上又是一红,嗫嚅几下,终于看着门框说道:“我……你不妨先与我定亲。”

    “什么?”

    贞锦依惊得一跳,幸亏这两年自制力稳定上升,才没有真的跳起来,只说了句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台词:“绎七爷,你莫要开玩笑!”

    “不不,不是玩笑。我其实想过许久。只要你的名字还在匠户籍上,锦官院要你怎样你都须听从。可你有那么多自己的事想做……你原是农户,不如我同你定亲,你就可将籍户先转回娘家,日后,日后你便是不想嫁……嫁人,也还是农户。若是你嫁了……我今年定能考上举人,到时就更加不会有人难为你……唉,我说得乱了,你能明白否?”

    他虽说得吞吞吐吐,贞锦依还是听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只是,没想到他解决问题的办法竟是——以身相许?她贞锦依何德何能,要让他这样“牺牲”?

    “可是,你我身份悬殊……”贞锦依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家也不是什么高户名门,从前不过是匠户。”绎之谦连忙解释,唯恐她不知道自家不值得夸耀的出身似的。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父母不会应允。”

    呃,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父亲会准的。”绎之谦十分坚定。

    但这等于说还是没有准许啊。

    贞锦依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准备同家长耍赖的小孩儿。

    “真的,”绎之谦感觉到了她的不信任,急忙补充,“我已同父亲提过,他虽说……虽说还有些迟疑,可是,可是我若一再求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会答允的。”

    贞锦依低下头又抬起来:“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呀。”

    这个社会的人是怎么回事,不管要解决什么问题,总想先从婚事上入手。

    菽叶在门外听得忍不住:“贞姑娘,你莫要这般怕前怕后,你可知我们七爷为了这个事,同老爷……”

    话未说完,绎之谦止住了他:“菽叶,你到楼下去看看。”

    菽叶意犹未尽:“我们七爷待你是真心的!”

    看了看绎之谦的脸色,方才慢吞吞下到楼梯口去。

    绎之谦站了起来,向贞锦依走两步,又走开去,在屋中徘徊几下,再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贞姑娘,我并非心血来潮才想到与你定亲的。我,我从前在诚先生家里时,就觉得你很好,很好的。后来到景州赶考,没考中,我竟先想的是,回去怎么同你讲?后来知晓你也到了景州,我也不敢去找你。再后来,我看到你和珞大人家的三公子一块儿,我父亲当年受过他父亲一些恩惠,他父族母族皆是累代官宦,长得又那般俊朗……唉,我又说远了。我以为你们迟早是要在一处的。

    没想到上回那个事,竟听见说你拒了他家的亲事,来了崇庆。你晓得那时我怎样欣喜!我特地来崇庆找我父亲,我这些天同他说过好多话,我的心意……”

    贞锦依抬头看着他,他的脸又渐渐红起来,腼腆得像个姑娘。这是小男生情窦初开的样子吗?

    当她还是个小女生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怎样考高分、挣奖学金,同学在她眼里只有竞争对手,从来没有注意过班上的男生女生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有人谈情说爱,她只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今世的她还是个小女生的外形,但心态更加不可能回到小儿女的状态。

    更何况,她现在头脑非常清醒,不管绎之谦对她有多真心,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所处的环境,两个人要走在一起,面临的困难不仅是来自世俗的眼光,还有朝堂上下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哪怕绎之谦考上了举人,不,不是哪怕,而是一定,如果他真的科举顺利,踏入官场,遇到的麻烦一定会更多、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