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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跳槽的缘由

    马春分连说“无妨”,接着就替那两个绣工解释:其中一个姓综的掌针,是缣老板打算转行制衣时就已经请好的,本来就是崇庆织造局的绣工,自嫁人之后,就在崇庆的几家绣房、制衣坊接零活来做的。她年纪大,且被缣老板请来做掌针时比秋香还要早。另一个则是她到安兴祥之后收的徒弟。

    皆因秋香自认是老板家里的人,又受命掌管衣坊里针线上的事,对先请来的掌针掌案都有些慢待,呼来喝去地,和对那些后来收的小学徒也没什么差别,衣食工钱还常有克扣。绣工们多有怨言,综娘子更是不服,常常在背地说待不下去了。

    贞锦依听了便说,倘若这位掌针安心要带着徒弟来这边,不妨请过来问问。

    她的本意是谈定了之后,再说要不要她们回去辞那边的工。

    哪知那综娘子不等和她见面,先就带着徒弟从安兴祥搬了出来。来小院儿时,便说已辞了工了,不管贞吉号请不请她们,她们是再不会回去的。

    贞锦依不置可否,先请她坐下来慢慢说话。

    经二姑姑见这个综娘子不过三十多岁,看着也还干净利落,便问:“定上个掌针也是难得,为何还要出来?”

    综娘子显得不大好意思:“什么掌针,姐姐高抬我了。不过是师娘教给的一点手艺,吃老本到如今,仗着手熟罢了。不比得你们这里多是自创的新花样,那才是见本事的。”

    贞锦依听她说话既不自贬也不自大,称赞得点到即止,态度不卑不亢,便有几分好感。接着问她为何要离了那边,跑到对家这里来。

    综娘子满脸无奈,先还有点碍口难言,经不住贞锦依和陵锦佑一再追问,心里也知老东家和贞吉号唱了这么久的对台戏,不讲得明白些总说不过去。尤其说到秋香时,实在满怀的愤懑需要找个出口,渐渐就将安兴祥的事都吐了出来。她在那里待的时候长,知道的事比马春分要详细多了。

    缣老板的老家也是崇兴的,就在崇庆下游的郡城里,现如今他正头娘子还带着子女住在老宅。

    缣老板想开制衣坊已有些时日,先在崇庆经人引见找上综娘子,原说要请她来制衣坊主管针线,铺子还没开起来时,就给她开了工钱,同时还请了个裁剪的掌案,叫她们先预备着。

    那秋锦香是缣老板在埠宁时听人传她会制什么“锦香纹”,又是绣坊的大弟子,以为新开制衣坊时会有大用,这才不惜重金买下。

    先带她回老宅时,还在路上她就上了缣老板的床。回去后大妇很是看不惯,因说商户不能纳妾,只当收了个养娘,既是下人就须有个下人样子,便将名字里的锦字去掉,只唤作秋香。

    偏那秋香很能做小伏低,自入了缣家,再不敢让缣老板进她屋子。缣老板外出时,她就夜夜在大妇房里打地铺,随时听从使唤,十分卑微小心。大妇这才容下她来。

    后来缣老板定好在崇庆城开成衣铺子,便将她带出来。赁铺开张之前,让她领着雇请的裁工绣工们先做几套成衣。

    那时综娘子与掌案已做好了几套衣裳与一些什物。而秋香因见贞吉号的名声大噪,便主张学着贞吉号的做法,做些时兴的新衣。又劝说缣老板在颉氏绸庄附近赁下铺面。

    综娘子她们原觉着照别人的猫画老虎,显得小气又没品,但扭不过秋香一心要在新铺子开张时争个头功。而缣老板从未经营过制衣的生意,确也不懂行,就依了秋香的进言。

    动手做衣服时,秋香事事要插言,然而当真问她的主意,她又不肯给出个准话,弄得一套衣服拆来改去,到了时日紧迫时又不得不匆匆完工。因而衣服做出来实在差强人意,销得也不好。

    缣老板责怪秋香,秋香自认失责,却把话说成没有好好说服综娘子和掌案,以致她们不肯按她的法子做才这样。缣老板虽听了秋香之言,将综娘子二人数说一通,但从此也对秋香的技艺有了怀疑。

    之后安兴祥与贞吉号打擂台,使劲儿减价,虽说生意有了起色,却是赔本赚吆喝,缣老板在做生意的事上,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秋香言听计从。

    没想到贞吉号突然搬去了景州,缣老板和店里的人都以为从此可以松口气了。哪知新开的绣贞号和另一家成衣铺价钱一低一高,挤兑得安兴祥十分难受。弄得缣老板几乎想要关张。

    再后来秋香不知给缣老板吹了什么枕头风,说动他将铺子搬到了景州。

    原铺里请的人多是崇庆附近的,因怕人离乡贱,有一多半都不愿跟去。综娘子因丈夫是织造局的染匠,先她一步就被调派到了景州,故而将儿子女儿交给公婆照料,自己带着徒弟跟了来。

    缣老板因之前赔了不少钱,这些日子趁着景州的丝茧涨价,忙着四处收货,多一半的时候都不在铺子上。铺面上的事是掌柜在管,里面制衣的事全都是秋香在做主。

    景州的铺子许多都是新进的人,一面抱怨秋香待他们刻薄,一面又不得不奉承。她的手法也无非就是那些,盯紧了贞吉号,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钱没赚着,反搞得安兴祥在同行当中的名声很不好听。

    现下她又在制衣坊里兴出些新花样:每个月都设一个领工,这一月领工的工钱就涨上去一成,而这一成的钱都是从其他绣工的工钱里扣出来的。至于下月谁来当领工,全由秋香一人在月底时指定。美其名曰奖优罚劣。

    这么一来,绣工们大都想做这个领工,又互不服气,相互间争来斗去,整个制衣坊内闹得来乌烟瘴气。

    综娘子本就对秋香的作为不以为然,再看她这么乱搞,实在无法忍受,便辞工搬了出去。那日在街面上正遇到马春分,知道他跑到了贞吉号来,就顺便托他来问问这里是不是要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