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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京中旧宅

    秋香气愤不过,立在那里喃喃道:“我是不及你们有心计,只知埋头苦干,主家让我管些事,我总要管得严些,方对得住主家。不像你们惯会收买人心,开个铺子还分什么干股,哄得那些人当你们恩人一般,满到处传你的好,硬说是什么‘神针’。

    “后来的东家娘子同你们一个德性,面儿上不声不响,背地里四处打听。说我是你们师姐,怎的没学到‘神针’的技艺?再加上那起子小人恨我往日管他们太严,趁着换了东主落井下石……”

    老天怎么如此不公,她这么勤奋忠心的人落得如此悲惨境地,而那些偷奸耍滑玩弄心计之徒,反倒越活越是风光?

    秋香的眼泪流得止不住。

    但她不能认输,昂起头来,扫视着面前的一帮人:“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老天有眼,你们都要得报应的!”

    护院的听她又胡乱说话,虽得了指令不再打她,也不敢由着她再讲出难听的来,几个人互相使个眼色,上前扭住她手臂,一把将方才从她口中掏出的破布由地上拾起,重又塞进她嘴里。

    “真是死不悔改!”陵锦佑撇着嘴下个结语。

    良三娘摇头道:“她这一生便是毁在这点要强好胜,却又不走正道的心思上。真乃可怜亦复可鄙。”

    贞锦依拉了拉良三娘:“师娘,她虽不知悔改,我也曾叫过她一声‘师姐’,她也曾唤过你‘师姑’。女人家在乞丐堆里,定然有许多不可言人的难处。她虽做过许多错事,到底罪不至死,咱们既撞到了,顺手施个援手也是个行善积德的事。不如,师娘你派人送她去带家绣坊,想来也就带师姑还能收留她。”

    良三娘叹道:“我们做这桩事倒是不难,也罢,到底曾份属同门,见死不救毕竟不详,就依你所言。”

    陵锦佑再撇嘴道:“你们是好心,只怕她未必领你的情”

    贞锦依笑道:“她领不领有什么打紧,我们求个心安罢了。我也不指着她的感激得什么好处。不过同是女子,深知处世不易,不与她计较。她日后行事如何,下场如何,都不与我们相干了。”

    说着说着,笑容收敛,看着秋香道:“你种的什么因,便得什么果。今日如何,不是旁人伤你害你,多是你不为善事,有了一点能耐,尽想着凌弱媚强,以求一己之利。

    须忠告你,告密踩人那一套,靠的不是你多忠心、多维护规矩,靠的是听话的人对你的信赖。若别人本就不信你,你再怎么站在理上,也无济于事。此为人情大于法理。凡这等偏听偏信之人,都难以做到公平,其治下必然乱象纷出。你助其乱行,便是能得一时的好处,又怎能好得一世?”

    看她被眼泪冲得沟沟道道的脸上一片茫然,叹道:“唉,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日后若再蒙带家收留,记住,多存善心,或可稍得善果。”

    挥一挥手,那几个家丁看看盛大奶奶,见她也点头,便将秋香押到陵锦佑的车上。

    陵锦佑道:“须防她发疯伤人!”

    几个家丁应声“是”,扯下秋香腰上拴的麻绳,将她双手反剪,紧紧捆住,再扔去车角。

    贞锦依与良三娘、陵锦佑彼此叮咛话别,再依依不舍登船。一路顺风顺水,沿着运河到了京师。

    绎之谦幼年时曾随父母亲在京城住过几年,那时绎焕宗还是个小小的户部计史,亦在京中置有房屋落脚。京城房价虽高昂,但对于埠宁首富的绎家来说,还不至于居大不易。

    只是因京城布局讲究尊卑等级,绎家再有钱,也无法跑到皇城根下买房子,因而京城的绎宅处于西边近城墙的小街上。

    当初购的是商人的宅邸,正门很小,依墙而建,连个门厅都没有。然而里面却不小,除了面南背北规规正正的三进院落,斜插着还有两个小院子,并有个带池塘的小花园子。

    绎家兄弟两对夫妇加上带来的仆从们住进去,丝毫不觉逼窄。

    只是盛大奶奶看了后花园,便说花儿都谢了,连池子的水都浑了,该好好拾缀拾缀才是。

    贞锦依知她管家理事已成习惯,虽觉已近冬日,京城又比江安冷得多,草木早凋很自然,但自己从未经管过大户人家的内部事务,甚至连见都没见识过,稍微知道的一点管家的事还是来自小说和剧集,根本提不出意见来,实则她心不在此,也懒得提意见。

    于是只管点头:“全凭大嫂子做主修整。”

    盛大奶奶却腆然笑道:“哎呀,我多嘴了。正经这院子是三叔父当年置下的,应是你们三房的产业,你如今才是这院子的主事奶奶呢。”

    贞锦依诚心诚意道:“大嫂子莫要取笑我啦。虽是公爹在京时置下,当年也是从绎家拿的钱,其实是绎家公中的产业。况且我打小生长在丝坊织坊之内,织锦做衣裳我是内行,打理家务就全不在行了。我正巴不得有大嫂子这样的,能撑得起中馈之事,好让我躲个懒。大嫂子不嫌劳累才好。”

    四围打量一番,这宅院自打绎焕宗带着儿子回江安,已久无人居住,只有几个看房子的老仆,平日略作洒扫,花园更是少有人来,已显得有些破败,看得人不由心生感伤。

    贞锦依又说道:“这院子自婆母离世之后,确也无人打理,方才落得这般景象。正当请大嫂子尽展所长,收拾出来,日后公爹要是上京来,看着也不至伤心了。”

    绎之谦自到京之后,情绪就有些低落,曾对贞锦依感慨过,当年他母亲难产离世时,他和姐姐的年纪都还小,绎大人一人前后奔忙,又心伤妻儿同逝,身心俱疲,几乎卧床不起。

    后来带着他去江安,竟有些早离了这伤心之地的意思。

    因而他故地重游,也不觉伤感起来。

    贞锦依一想,绎之谦幼小失母,虽有父亲亲族,童年阴影仍是不小,比起这一世的贞锦依,物质上固然好很多,但说到享受天伦之乐,其实好不到那里去。

    转而想到,他婚后内外各事都颇依赖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先前以为是因为她心智成熟,看他这年龄的人难免当成小孩子,此时想来,怕不是有些恋母情结吧。

    因而贞锦依又是好笑,又是同情,对绎之谦比以往更加体贴一些。

    盛大奶奶哪知她的心思转了这样远,听她说得诚恳,便也不再推辞。当真着手安排起整个宅院的打扫翻修等事。

    好在他们这回带来的仆从不少,银票更是多多,京里守房子的几个仆从对于京中之事亦颇熟悉,因此做起事来也还顺手。

    贞锦依和绎之谦商量了,取些银票交给盛大奶奶使用。盛大奶奶哪里肯收,只说来时绎家老宅的长辈已从公中拨出款项来,就是方便他们进京时使费的。

    贞锦依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