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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福寿锦屏

    就在钦差们还在江安埋头苦干时,京城西郊的织场已修造出百台大织机,贞锦依与桐师傅改出的结本机也制作成功,大大缩短了挑花结本的时间和难度。

    京城本地加各地调去的织工有四五百名,每日织造不休,产出颇让内官监满意。

    皇城外城的织锦仓房中,第二匹绞罗绣锦已织了大半,因有新选来的织工辅助林嫂等人,贞锦依与纾锦宛都腾出手来,重改了一台织机,先试织了两架福寿锦屏。

    锦屏一为椭圆一为圆形,都不到一尺宽,椭圆的有尺许长。底子都是半透明的纱罗,上有古篆体“福”“寿”二字,二字都取的是对称形的变体,正反面看都是一样。“福”字用绞罗绣纹所织,“寿”字以绒线织成。

    两幅纱罗镶在精致细巧的镶钿檀木框中。放在凹形的黑檀屏架上,可以作桌屏;将木框取出来,在底部的榫头里装上一个长柄,则可当作团扇。

    尺幅虽小,但文字用绞罗之法来织,还是头一回,贞锦依不能确定金线织出的效果能否显示出笔画走向,以及做出笔锋,故而多织了一幅织绒的来对比。

    每每进入仓房,气闷头晕的毛病时时会出来,但贞锦依却不敢丝毫减缓速度。虽然明知织锦司催逼她们不过为了拿她们做的东西邀功,以及为内监们争取好处,也不得不倾力配合。

    她曾担心绎之谦等举子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然而身在局中,她又何尝不是被人利用,并且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两幅锦屏才一做成,就被织锦司献宝献给了内官监,内官监又立马捧到正昌帝面前。

    正昌帝过目之后,就命送去给皇贵妃。

    皇后封后的诰书虽还没正式颁发,但也就是今冬明春的事儿,因而宫中称呼未改,却已用上了对待皇后的礼仪。

    皇贵妃看了绣屏,一问乃是江安来的姓贞和姓纾的织工所制,忽的想起一事,先命人将“寿”字屏送去西郊行宫孝敬太后,又命人传两个织工来东后宫。

    内官监送东西的人知是要赏,喜笑着陪同长兴宫的内监回到织锦司去传话。

    此时贞锦依身子不适,还在床上休息。

    宫中虽有太医院,但以她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请太医来诊治,曹典簿只得派人去跟太医院的供奉口述症状,请了两付药回来熬给她喝。

    纾锦宛在她房中照料,听说汤药是用这种“隔山打牛”的方式开出来的,便有些犹豫。

    可送药来小内监告诉她,宫中大多数内监宫人都是这么看病的,能抓得回药来就算不错了,这还是黎掌司亲派人去关照过的结果。

    纾锦宛试尝尝也没有古怪的味道,还有些回甘,也只得劝着贞锦依喝一些。

    还好贞锦依喝下去没有不良反应,胸闷气虚的毛病倒像是缓解了些。

    正躺下要睡一会儿,来传谕的内侍便到了。

    皇贵妃指名要见,贞锦依不得不勉强起身梳洗,换了衣裳,在纾锦宛的扶持下进了后宫。

    到皇城几个月,到现在她们才算是真正接近了全国最高的权力中心地带。

    贞锦依虽觉脚下虚浮,但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时值仲冬,进入皇贵妃居住的东后宫的第一座宫殿长兴宫的正殿,却是一股温香之气迎面而来。

    已有四个月身孕的崔皇贵妃,即将正位的准皇后,在一大群宫人内侍的簇拥之下,端身正座在主位之上。

    一旁坐着代掌宫务的丽妃,正向皇贵妃禀告备办冬至节之事。

    崔皇贵妃荐丽妃管宫务,看中的是她的知礼与细心。细心的丽妃将六宫琐事接了去处理,却不会忘记每日都到长兴宫里来一两趟,大凡要紧些的事,以及大额的花销,都呈请皇贵妃亲为裁度,每日的总收总支也让皇贵妃心中有数。

    在正殿的阶前候了片刻,殿前宫人轻声嘱咐她们几句。待里头宫人出来叫传,贞锦依与纾锦宛便垂下头,跨过正殿门槛,按着入宫之前宫中派的嬷嬷教过,却从来不曾实践过的礼仪,隔着门前的屏风叩拜行礼。

    叩首罢,就听里面传来柔和的一声:“平身吧。”

    旁边便有宫人上前来,待她们起身,引她们转过屏风,到殿内座前站好。

    又听那柔和的声音说了句:“勿要拘束。”方在宫人的示意下,抬起头正视这位当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崔皇贵妃因已显怀,燕居之时便穿得较为宽松。里面是连衣的袄裙,未系腰带,外头仍罩着大红织金的高领大衫,袖口与衣缘都翻出三寸来长雪白的狐毛。头上亦戴着镶狐毛的头套。首饰不多,仍显得富丽华贵。

    一旁的丽妃服色略暗,外帔仍是高领大袖的样式,面带微笑地端正坐着,抱了个手炉静静看着她们。

    崔皇贵妃抚着手上的黄瓷手炉,看着二人道:“你们哪个是贞吉衣坊姓贞的女东家?”

    贞锦依已得了宫人的叮嘱,连忙低头应声:“民妇贞锦依,拜见皇贵妃娘娘、丽妃娘娘。”

    崔皇贵妃微笑道:“不必多礼。你在崇庆时,可是给王家的媳妇琳氏做过一套衣裳?”

    贞锦依忙又应“是”。

    崔皇贵妃道:“这就是了,听说那衣裳的料子也是你创制的花样,竟不比宫中的织金锦差多少。”

    贞锦依心头一凛,谢罪道:“民妇一时手痒,想着官眷中办喜事时须用织锦,忘了织金只能官织,未能恪守规制,请娘娘恕罪。”

    崔皇贵妃长声道:“哎——这有何罪。好东西自然人人想要,官织的花样传去民间也不是这一样两样,织金锦在民间做起来也是迟早的事。若非如此,民间又怎能生出那些好手艺的工匠来?本宫叫你们来,却不是为了问罪来的。”

    贞锦依施了一礼,道声:“谢过娘娘。”接着又道,“娘娘此话,倒是与我们景州的大学问家诚致和先生所言甚是相合。”

    旁边的宫人便抿紧了嘴瞥她一眼。

    贞锦依这才猛地想起之前教礼仪的嬷嬷说过,在宫中,上位者没有垂询,不可以自己随便回话,赶紧住口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