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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尘(一)

    崔长春听此话间频频点头,原以为是个家里娇生惯养的,没料到竟有这样的本事。

    她含着笑,看秦文姝的眼神都存着欣赏。“郡主可是学过?”

    “是呀,我阿娘教过我。”文姝笑起来眉眼弯弯。

    “怪不得…怪不得郡主对此事有这般见地。那国公夫人可还教了郡主别的?”

    “点茶,和......”文姝有些犹豫。

    实则下棋也是学过的,只是她不喜欢枯燥的东西,遂在下棋之艺上仅有那一知半解的。

    崔长春见秦文姝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些什么,郡主不妨直说。”

    “还有投壶、蹴鞠和马球!”她道。

    崔长春笑道:“既然国公夫人把这些都教过了,那我便不班门弄斧了,只需教你些形态即可。”

    文姝听此言,开心极了。她悄悄看向云翠,眨了眨眼。云翠也笑着,悄悄地竖了大拇指。

    “郡主稍作休息,等会儿需学些宫中的礼仪。”崔长春说罢,便出去了。

    大瑞皇室的礼仪法度是颇为严厉的,但弊端较大。繁杂的规矩虽束缚着这些公主们的言行举止,却教化不了她们的心。

    “小姐,我就说吧。你插花这样好,崔姑姑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文姝长舒一口气。“这下轻松了,区区礼仪,定是难不住我的。”

    云翠话间有些骄傲道:“咱们小姐这么聪明,一定难不倒。”

    “咱们云翠这么会说话,也定是招人喜欢的。”文姝笑道。“怪不得才一天便和这儿的小宫女们玩儿熟了。”

    云翠摸了摸头,转念一想又说:“小姐您可要明察啊,我对小姐您的夸赞之言从来都是真心流露的。这可要比东海的珍珠还真呢!”

    ……

    其实文姝没那个意思。

    还有,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怎么反而还有些欲盖弥彰之感了?

    自打太阳初升,到现在艳阳高照,素玉轩满院子里全是洒落的日光。幸而是暮秋,否则定会把人热的不行。

    崔长春从众多首饰中挑出一个带有流苏的发簪,且这流苏有些长。

    “云翠姑娘,来把簪子给郡主带上。”

    凤仪宫年纪大些的宫女们,都有自己的傲气。崔长春也是,她的这双手只能用来伺候孙皇后,旁的人都不配。

    “是。”

    云翠利落的把簪子插在了文姝的发髻上,流苏穗垂到了她的耳侧。

    “身为贵族小姐,要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首先便是体态。此簪子上挂着流苏,郡主走路时切不可摇头晃脑、不可举止不雅,要时刻注意端庄大方的体态。若郡主能达到疾行而流苏不乱,便可视作学成。”

    文姝心想,……疾行?怕是说笑吧?这流苏如此长,便是正常走路,它也是要晃上一晃的,怎么做到疾行不乱?

    虽这样想,却还是点了头,乖乖道:“我知道了,崔姑姑。”

    “即如此,郡主便随我到院子里练习吧。”

    文姝微微点头。但不知怎的,不戴簪子时走路还十分正常顺畅,这戴上簪子了反而不会走路了,连先迈哪只脚也都忘了。

    “郡主莫要紧张,身体端直,莫要着急。”

    “我不紧张!崔姑姑放心!”文姝嘴硬道。

    “双手交叠在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文姝边走,崔长春边在旁边教。

    “对,就是这样。”崔长春不断的鼓励着她。

    云翠在一旁看,偷着憋笑。

    如此,文姝自己都不知在这院子里到底走了多少个来回。

    “行了,郡主歇歇吧。”

    文姝听此,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肩也比方才放松了许多。

    崔长春:“今日也学了一上午了,想必郡主也累了,便先到这儿吧。下午再学些言语上的注意事项。”

    文姝硬挤出一丝微笑:“是,崔姑姑慢走。”

    随即,她似是骨头软了一般。

    “云翠!快来扶扶你家小姐!”文姝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云翠是笑着走来扶的,她的笑容很幸灾乐祸。甚至扶着文姝坐下后还在笑。

    “你笑什么?方才我在这院子里走时便瞧见你在旁边笑,如今还在笑!”文姝假怒。

    “小姐,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翠这神情,一看就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讲!”

    “小姐方才走路的样子像…”

    “像什么?”

    “像我落枕,脖子不能动!”云翠语速极快,说罢便往一边跑。

    文姝气极反笑。“好你个云翠,如今竟敢取笑我了。”

    云翠听此,把头一低。悻悻地走近,语气有些装出来的可怜道:“小姐息怒,其实您已经很好了。”

    文姝是学过礼仪的,只是没有如今学的这么细。所以这确实不算难,她只是不习惯,需要些时间适应。

    “云翠啊,我有些饿了。”

    “饿了?那有些糕点,我拿来,小姐先垫垫肚子。”云翠说罢便把里卓上的两盘糕点端了过来,一盘是香糯云片糕,一盘的是冰沙绿豆糕。

    文姝拿起一块绿豆糕,细嚼慢咽的吃着,神情有些出神。

    云翠见状,嗯了一声便问:“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文姝冷冷笑道。“待我学完这些规矩,我定要求皇后娘娘找一个最严厉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你。”

    “啊?不要啊!小姐三思,我再也不取笑您了!”

    真是欲哭无泪。

    凤仪宫中,孙皇后端坐在软榻上。三公主沈芸正在给皇后捏肩。

    “母后,秦将军的女儿在您这儿怎么样啊?”

    孙皇后笑道:“姝儿性格乖巧安分,是个招人喜欢的。”

    沈芸低下头嘟着嘴撒娇:“乖巧?可有女儿乖巧呀?”

    “本宫瞧着,这姝儿确实要比你乖巧听话的多。”孙皇后玩笑道。

    沈芸这下便不开心了,嘟囔道:“也罢,他们秦家的子女们,向来都是招人喜欢,我自是比不过的。”

    孙皇后听见这话便就明白,沈芸口中的“子女们”实则说的是秦愠。

    她沉默片刻。轻拍了拍沈芸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重心长道:“芸儿,过去的事儿便让它过去吧,莫要搁在心里耿耿于怀了。”

    沈芸沉默不语。

    说来,这也是一段不解之缘。

    秦业的二子秦愠,他是通过科考入仕做了文官的。秦愠自小便聪明伶俐,又十分勤奋。二十二岁那年科考,一举高中,进士及第,成了探花郎。

    武将之世家出了这样一位大才子,自是光耀门楣之事。

    那时沈芸年芳十四,近及笄,也便要到了嫁人的年纪,仁帝便有意让她在当年的新科进士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封为公主驸马。

    秦愠长相随了顾若锦。他五官硬挺、貌比潘安、气质儒雅、风度翩翩,让沈芸一眼便瞧上了。

    于是沈芸便向仁帝表明,她对秦愠乃是一见钟情。

    沈芸是仁帝的心尖宠儿,秦愠又是权臣之爱子,若二人能够联姻,对巩固皇室政权也是有利的。“

    仁帝自是一万个乐意,但这婚姻之事,还需得男方的人亲口提出,才有利于公主的体面,于是他便暗戳戳的提点秦业。

    秦业揣摩出了这份儿圣意,但他十分看重秦愠作为本人的想法,便向秦愠打听了一番。

    怎料秦愠直接道下狠话:“哪怕是陛下赐婚,儿子也是不愿娶三公主为妻的!”

    他早就听闻沈芸在这景中的“盛名”了。

    从小,这宫里天大的规矩都管不了她,她受了丁点儿的委屈也定会哭闹个好几日。

    孙皇后也派过几个有经验的教养嬷嬷教沈芸规矩,奈何她心太软。沈芸稍稍哭闹一番,她就开始护短。这才溺爱成了这幅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样子。

    沈芸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连女红都不愿做。不过在无才便是德这方面,她属实是给京中女子做了个难以逾越的表率。

    因着尊贵的身份,大家面儿上都说她不修小节,性情爽朗。

    但也没谁人不心知肚明,这三公主岂止是飞扬跋扈、狂妄自大?

    沈芸难得对一名男子一见钟情,更何况对方又是这雲京城中,最负盛名的潇洒少年郎,一朝中榜,春风得意的大才人。京中众多妙龄少女都爱慕着秦愠,仅凭这点,她便要不得到不肯罢休了。

    于是沈芸便开始了死缠烂打。秦愠去的每一场宴会、马球会、甚至是诗会,文墨不通的沈芸也都是要去参加的。

    她仗着嫡公主的身份,即使追的再疯,宫里的人也不敢拦她。外面的人不敢说她的半点不是,也就只能默默同情着秦愠。

    好好的一个如玉公子哥儿,被这样一个刁蛮的公主天天追着。

    秦愠被磨的烦了,一次马球会上二人单独聊了聊。

    沈芸趾高气昂的问道:“都这么久了,你为何还不愿做本公主的驸马?”

    “臣与公主实在不相配,不敢高攀公主。”

    沈芸笑道:“我不会嫌弃你的,你如此年岁便中了进士。连我父皇对你的文章都多般夸赞,你日后定会有大好前程的。”

    秦愠心中不知有多无奈。

    这人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可不是不配,是看不上。

    他叹了口气,语气尽量委婉的说道:“臣对公主,不敢有半分的痴心妄想。”

    “这哪能算是痴心妄想呢?我心悦你,你若是也心悦我。那咱们就是两厢情好,佳偶天成的一对。”沈芸笑道。

    她从小被团簇着长大,谁人见她不恭维两句?渐渐的,她竟还真把这恭维之言,当成人家的真心话了。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温婉贤淑、容貌昳丽,是这京城中无数少年的梦中情人?

    秦愠闻此,心中不免自嘲。他方才还怕伤着沈芸的心,特意把语气放温柔了说这些话。早知沈芸如此厚脸皮,不如一下子把话说干净了。

    “烦请公主以后莫要再打扰臣下了,臣对公主并无半分爱慕之心。”秦愠语气坚定又干脆,似冰箭般刺入听者心里。

    沈芸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缓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原是自己会错了意,竟以为面前的男子对自己有感情。

    她心中忐忑,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抖,道:“当真半分的喜欢都没有?”

    沈芸这会儿连公主的体面、威仪和她高傲的姿态都不顾了,竟肯问出如此卑微低下的话。

    也是,身份如此尊贵的公主,都喜欢他到了倒贴的地步,他反倒像是要吃天大的亏一般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