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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窥》

    显德七年,北来二寇,不知所犯何事,自称春朝,春暮二姐弟,倾财入肆以保平安,平素里笑脸迎人,但总呼喝指使众人,不甚得人心。

    两年后,宋立,建隆二年,北来一骑七人,为首者名唤王士徒,一路南袭欲擒二姐弟。

    刚入湘楚,王士徒便耳闻了归云小肆之盛,想来此处人员纷杂,细查一番定有所获,佯做旅商一行,七人便住了下来。

    数日观察店中有跑堂二人,正是姐弟俩,虎落平阳,鸟入低林,也是硬拼不得,苦思后,着同行中二人于肆外见机行事,其余四人店内候着,自己便约见鲁行规于厢房内。

    鲁行规如约而至,却也心下嘀咕,七人虽是商旅打扮,然脚步生风,着地不实,皆是练家子,尤其为首者,眉眼间坚毅果敢,断不是一般商贩可比。

    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鲁行规给王士徒推了一盏茶过去说道。

    王士徒抿了一口茶汤,皱了皱眉头道:现今天下,不知鲁老板做何打算?

    鲁行规笑了笑:如今这世道,偏安一隅以求延年足矣,只求一众平安,得以苟且乱世。

    鲁老板此话差矣,当今赵宋之主行伍出身,手握重兵,此其一,众将劝进,得士族支持此其二,天下纷乱久矣,民心思定此其三。当为真龙。王士徒说罢顿了顿望向鲁行规继而道:这乱世怕也长不了,鲁老板何不早寻去处。

    真龙?这数十年出了十数条真龙。活下来的……才是……真龙,死了的,那不过是枯骨。鲁行规攒紧了桌底的拳头,不露声色的说道。

    小弟自汴梁南下而来,一路上遍地哀鸿,饿殍不绝于目,都是这乱世闹的....乱世......充满贪欲的人心,打着解救苍生的借口,以果腹之食,驱使着食不裹腹之人!诚然如此,也唯有天下一心,方能解万民于水火,绝饿殍于城野。王士徒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直指鲁行规道:难道不是么?

    贤弟是为这宋主办事的吧,说吧,何事?

    兄长归云小肆收有春朝,春暮二姐弟,曾淫掠酷杀于后周,颇有匪名,后周倾覆,赵宋新立,然其二姐弟竟胆大妄为,刺杀当今宋主,小弟前来正是要捉拿他们。王士徒拱手请道。

    这归云小肆自有归云小肆的规矩,入得门来,我便要保其安好,他们,跟你都是一样的,既入归云,往事如云。鲁行规正色说道,没有半分迟疑。

    当今宋主已备挥师南下,先荆南后武平,还望兄长三思。

    荆南高保勖,该杀!没有他高氏一家,也就没有湘楚这匪患横行!不过,即便是此刻,高保勖与周行逢,来了我这归云小肆也无奈我何,莫说这宋主还未入我湘楚!

    当夜谈话随夜幕而散,也仅二人知晓。续饮了半盏茶亦是无果。

    次日晨起,王士徒着肆外二人回汴梁报信,余下四人于要隘蹲守防逃,自己要了两个小菜,一斤烧酒,便在肆内边吃边想着如何处理此事。

    上酒菜的刚好是其弟春暮,王士徒便想着套上几句话混个熟络,没承想春暮眼高于顶,对王士徒一阵奚落。王士徒哪里受得这个气,提拳就要上手,赶巧了鲁行规经过,先是给按了下来,问清缘由后,命春暮于后厨帮忙。寄人篱下,春暮也只得随令。

    鲁行规见王士徒面色仍不见好,便也坐了下来,加了几个小菜,两斤烧酒陪王士徒有一句没一句的喝了起来。

    贤弟呀,这世上各色之人万千,何必置气。鲁行规一边给王士徒倒酒一边说道。

    愚弟行伍出身,性烈,给鲁兄添麻烦了。说罢拱手致歉,仍是气煞的不望着鲁行规。

    鲁行规倒是不愠反笑道:士徒可是怪责于我的调停阻挠?

    若非鲁兄出手,我定揍得他喷粪之嘴再无声响!

    若我不出手,这地界怕是又要乱了。

    鲁行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王士徒觉察有可趁之机,继而言道:何以护这淫杀之辈反是平乱了!这世道人心也将鲁兄扭曲了么!

    鲁行规饮了口烧酒:这湘楚祸乱难绝,也就为兄这小肆方圆,得以安宁,靠的就是规矩。善民才有民心思定,恶民则趁乱劫掠。这规矩便是保这善民无欺。

    既保善民,这恶民不应尽除,方才一劳永逸么!王士徒提壶豪饮。

    乱世不定,恶民何尽?

    王士徒闻言停下手中酒壶,一时间竟也不知作何回答,心下嘀咕,是呀,乱世善民也都被逼成了恶民,除恶务尽?!何尽?

    十年间来奔我小肆者不下千人,来时素有恶名,多半为这乱世所迫,杀?鲁行规手中筷子敲着杯盏,笑道,你杀得尽么?

    我……王士徒呆怔不答。

    善民也好,恶民也罢,有这规矩在,皆是善民,若坏了规矩,一时痛快仇杀,善恶相伤,便只有乱!

    愚弟受教。王士徒举杯敬到:然此亦绝非治根之法。

    鲁行规也起杯尽饮:天下一心,方才止乱,而这天下……。鲁行规叹了口气:我也唯能守着这方圆,不致祸乱,乱世中窃得湘楚一方生机而已。

    兄长大善,湘楚之福。还望兄长为长远计。

    鲁行规像是没有听到王士徒的话,低声喃喃:能为楚地做些事,便好,便好……

    王士徒突然心中一惊,心下思量,楚地?难不成,这鲁行规……当下便问:兄长不知为何一直留在这湘楚,以兄长之才,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建功立业?踩着尸骨,奸诈贪生,求来的温床软玉么?鲁行规似乎想起了什么。

    愚弟有一疑惑,还望兄长解惑。

    但说无妨。

    闻兄十年前来此定居,恰逢马楚国破,不知马楚之乱兄长是否有所耳闻。

    文昭王去世后楚臣拥希广为王,在位三年与民生息,然皇家无亲,以权相搏,马希崇挑拨马希萼以先王遗命起兵反叛,后又囚杀马希萼于衡山,荒淫无度,卖国李唐以求生。鲁行规尽量平静的说着,身下长凳一角不觉已被其捏去了半分。

    闻兄之言,似曾亲历呀。王士徒若有所指的望着鲁行规。

    今日之言,出于湘楚野民之口,道听途书也不见得做得真。打着哈哈,鲁行规就想将此事略过。

    王士徒哪肯,接言便道:马楚后人现正居汴梁,不知兄长可有旧识?

    为兄一介草民,何能识得?鲁行规惊觉道,眼中难掩闪烁。

    王士徒一脸灿笑:此番南行,能结识兄长倍感舒心,愚弟在宋主处说话还有些分量,日后兄长若有所求所想,还望不吝言辞,愚弟定助兄长。

    鲁行规闻言自知前番失言,只得尴尬一笑:贤弟所虑甚多,愚兄有幸结识贤弟,心下也是欢喜,肆中还有琐事,愚兄就不陪贤弟了。说罢拱手起身去了后院。

    王士徒自顾的又吃起了酒食,只是心情转瞬大好,众人只道是鲁行规劝戒有方,谁也不知其心所想何事。

    却说这鲁行规到了后院,便召余,陈,蔡三人于内室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