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月的故事

    舅舅他们在日落前离开宋家，婆婆在照看宋如月，于是凤娇代她送客。

    舅舅在门口停了一会，对凤娇道：“好孩子，你婆婆不是坏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月月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你多开解开解她。

    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性子太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能耐，在得宝走后把家里家外全都撑起来。得宝虽然没了，但他有一群弟弟，到时候你需要帮忙，他们一定上。”

    舅舅说完后坐上牛车，寿山说：“嫂嫂，回去吧。”牛车就一颠一晃的远走了。

    凤娇回到屋里，宋如月还没有醒，婆婆用蘸了温水的手巾轻轻擦宋如月儿子的脸。

    泥垢洗去后，一张白得如同敷了粉的脸出现。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一管挺翘的鼻梁，以及秾丽的薄唇，像极了凤娇之前喜欢过的一位男明星。

    凤娇已沦陷在这个小孩的颜值里。

    婆婆问：“你叫什么？”

    “我叫孙孩儿。”

    好奇怪的名字，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竟叫这个名字，于是她问道：“是谁给你起的？”

    小孩摇摇头道：“我爹我娘一直喊我孩儿。”

    婆婆有点恼道：“这叫个什么名字，和狗儿猫儿有什么分别。凤娇，你给他取个名吧。”

    “这，婆婆，不如还是找个先生来取，我认字不多，取不出好名字。”

    婆婆想了想道：“行，孩儿，你多大了，有七岁了吗？”

    孙孩儿说：“我已经九岁了。”

    凤娇咋舌，九岁的孩子应该在一米三，可孙孩儿和七岁的元宝差不多高，于是婆婆问：“你爹平时在家都干什么？”

    “我爹有时候会去唱戏，但是他喝酒喝的嗓子废了，就被戏班子轰出来了。我和我娘在家，我爹吃醉了酒，就要打人。我有一次跑慢了，爹拿板凳扔我，我娘挡在我前面，被砸破了头。”

    孙孩儿越说声越小，带着哭腔说：“姥姥，我娘说她没有脸来见你，可是留在家里，我爹天天打我们，他怕我们跑，把我们锁在地窖里。地窖太冷，我快被冻死了。

    我娘就叫我踩着她的肩头，她叫我抓住地窖的盖子。那天盖子我爹没盖严，我扒开了。我娘先把我送上去，然后自己用手在地窖边上挖了好几个坑，她踩着坑，一点点爬上来。

    我们爬上来后，我娘说：‘去你姥姥家。不管怎么，她一定会收留你。’我问娘：‘那你呢？’她说她不知道。

    我们从冬天，一直走到夏天，等到你家，已经是秋天了。这三季，我们吃过野菜，摘过果子，还偷过人的馒头。

    终于，我们来了，姥姥，等我娘醒了，你别赶她走成不？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爹，我是我爹的孩子，你要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吧，让我娘留在着。”

    他美丽哀怨的大眼睛看着婆婆，道：“求求你。”

    婆婆潸然泪下，说：“一个也不用走，孩子，你还小，姥姥不是恨你娘，是在心疼她，你饿不饿，叫你舅妈给你做些饭吃。”

    凤娇刚要动身去准备，孙孩儿却说：“我和我娘一起吃。”

    这时天边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屋里陷入一瞬间的黑暗，没过两秒，凤娇将油灯点燃。

    油灯下，宋如月的眼睛睁开，悠悠喊了声“娘”。

    婆婆擦了擦泪，问：“饿不饿，我叫你嫂子给你盛饭去，你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宋如月躺在炕上，满脸的疲惫，道：“娘，我想吃你做的咸疙瘩汤了。”

    婆婆立即起身，走进灶房，开始做疙瘩汤。

    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猪油炒菜，她就将菠菜剁碎，再用水搅拉一下面粉，把菠菜碎掺进去，扔进滚开的水里，撒点盐，就成了一家人的美味，成了女儿在逃命路上念念不忘的，家的味道。

    她往面粉里打了两枚鸡蛋，想给女儿补补身体。

    最后，热气腾腾的咸疙瘩汤煮开，婆婆亲手从灶房端出来，盛了一碗给宋如月，又盛了一碗给孙孩儿。

    凤娇又给孙孩儿端来几道热过后的菜。

    宋如月吃完后沉沉睡去，孙孩儿陪婆婆说了一会话，婆婆就叫他也睡觉吧。

    回到自己屋里，元宝兄妹四人已经在炕上睡熟了。婆婆压低声音对凤娇道：“如月是个苦命孩子，我想腆着我的老脸，跟你开开口……”

    婆婆没说完，就被凤娇打断：“婆婆，如月是你的女儿，是我的小姑子，她要回自己家，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就这么小心眼啊。”

    “好，有你这么明事理的嫂嫂，真是如月的福气。”

    “婆婆，明天咱去赶集，给如月买几只鸡，炖了煨鸡汤。再买些补气血的东西，让她好好养养身体。对了，婆婆，如月她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十年前，叫那个戏子给哄去了，唉，我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婆婆愤恨说完，见凤娇略有困意，于是熄了灯道：“不说了，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