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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擎苍宫的管事为七君四人分配了房间,树林风,玉小广和安寻逸住在一间房里,七君则单独住进一间,两处隔了长长一条走廊

    七君替他们三个大男人整理了一下床铺,简单吃了几口点心,小憩了一会儿后,傍晚才回房

    “七君?是你吗”

    背后有人叫她,说话的人是少年口音,语气中他唤七君的名字唤的很是疑惑,却又好似不忍多问,只缓缓走近

    七君闻声很是诧异,觉得陌生,毕竟离开这里太久,就算是以前的师兄弟,怕是也不大认得了

    她转身去看,只见来人个子很高,站在七君的面前犹如一堵墙,七君瘦小得很,个头还不及来人肩头,抬眼之间只见胸脯不见脸

    七君茫然,退出一步后,这才看清全貌,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七君看到他时有些错愕,恍惚觉得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除了身形变强壮了外,脸还是完全对上了记忆中那人的模样,无论是五官,眉宇,就连笑起来的嘴角弧度都基本没变,七君看到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幼时的画面,她想起当年稚嫩的自己,想起曾经偷摸干过的孩子气的傻事,想到这些她不禁欢喜起来,开心的道:

    “李戎?是不是你,你居然没有变,还和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李戎闻言笑了笑,多看了七君两眼:“你倒是变了不少,比在阑珊宫时更清瘦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七君惊喜的说:“你个头儿怎么长的那么高了,你以前那么矮,矮的跟个小木墩似的”

    李戎闻言并不生气,只是欣慰的笑着,故作怒气的辩解道:“你说这话过分了,小木墩也不至于……”

    “对了,若孜姐姐可还好,前几年听说她嫁去玉海了,对方好像是个…呃…读书人吗?哎,我也不清楚”,七君搓着手,惭愧道:“我这不是没机会去看她嘛……”

    李戎淡淡看她一眼,眸色浅浅,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他不知道七君流浪这五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更不可能知道她沿途一直在被追杀的事,所以他没能真正懂“没机会去看她”这句话的含义,还以为她是害怕阑珊宫里的那位,所以才一次也没回去过

    李戎假意出一副不拆穿她的样子,而后道:

    “姐夫是一位教书先生,对姐姐很好,他们住在玉海,阑珊宫对他们也多有照顾”

    七君点着头:“那便好,那便好”

    李戎道:“姐姐她很挂念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成亲礼你也没去,所以她很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受委屈”

    七君一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戎见她这样,安慰她道: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看她”

    七君抬头:“嗯?”

    “哦,我的意思是……”,李戎顿了顿:“以后你会有机会去看她的”

    七君嘻嘻一笑:“一定一定”

    ……

    ……

    ……

    岁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那些平日里在家憋坏了的公子小姐都穿上了绣娘新做的衣裳出来一展姿态,百姓仍然劳作,为避免冬季的食不果腹,他们会更加拼命的去工作,享受当下挥汗如雨的生活。孩子们光着脚在街上胡乱的奔跑,有时候撞见巷子里的面饼师傅,还会求他们赏自己些馒头吃。马车轱辘咕噜咕噜的转,小伙子驾着马,潇洒的穿行在狭窄的街道,谁都不敢伸长脖子去偷看马车里的大人物……

    七君好久没逛街了,所以李戎一提出要出门转转,她便鼓掌叫好,巴不得逛遍整个岁海

    李戎:“我记得你以前经常逃课,有次你拉我一起,结果害我被父亲罚抄戒训三千遍,抄的我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自己还在罚抄……”,他顿了顿,摇头道:“当真是噩梦”

    七君笑他:“不就是动动笔杆子嘛,李叔叔那哪叫罚你啊,我就挺乐意抄抄写写的,比挨揍好”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曾在晴天都和角城孟家受过的苦,忍不住浑身一哆嗦:“不说这个”

    七君拿起摊边一条黑色的发带,手指随意摸一摸它的质地,惊喜的发现还不错,发带通体黑色,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金红色纹路来,但乍一看去,不易发现

    七君把那发带卷了卷,捏在手里,问卖家:“这个怎么卖”

    老板娘先是看一眼七君,后又瞅一眼李戎,默然伸出了五根手指,悠悠答道:“五十文”

    七君长长“嗯”了一声,突然开口:“二十文,我再多拿你两条,一起六十”

    老板娘一听,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姑娘怕不是来打劫的吧,三根发带六十文,哪有这个价”

    “那二十五?”

    “不卖!!”

    七君讲价没讲成功,嘟嘟喃喃的正要放下那条发带时,李戎不声不响的递给老板娘一袋银子,冷声道:“这里一共是一百五十文,你数数”

    七君见状愣了一下,急忙就去抢那钱袋,结果晚了老板娘一步

    七君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的攥着那条发带,急忙摆手说“我不要了”,可老板娘收了钱后死活不松手,不仅无视了七君,还眉开眼笑的向着李戎兜售其它商品

    李戎没有搭理老板娘,只轻轻拍了拍七君的肩,对她说道:“你再挑两条”

    七君叹气,心里知道李戎那死板的性子,给出去的钱是要不回来了,只得厚着脸皮又挑了两条,好好收了,对李戎道了声“钱我会还给你的”,然后不等李戎回应便匆匆走了,走前还不忘瞪那老板娘一眼

    二人逛了一路,李戎提出想去置办点纸笔砚墨,七君一口答应,陪着他去了一家字画店

    李戎真是有钱的厉害,不仅购置了一整套品质绝佳的文房四宝,还额外订了一只红木制的小匣子,李戎一向很阔气,从不见他对什么东西这样宝贝,七君看了个稀奇,越发觉得那匣子里装的是好东西了

    “我看看”

    七君动作飞快,手一伸就把那匣子从老板手里接了过来,老板不以为然

    七君抱着匣子往里一看,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李戎见她一脸茫然,忽然笑了

    “我来拿吧”

    许是七君手脚太粗鲁了,李戎看不过去,这才被他揽去了“搬运”的活儿,七君也不知是否自己多虑了,反正她就觉得,李戎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托着那只匣子,一路捧回擎苍宫的

    回去后,李戎不出所料的将匣子递给了七君,七君见状,哭笑不得的说:“你这还真是给我的啊”

    其实早在李戎买的时候,七君就想到这可能是送给自己的,可转念一想,万一不是呢,索性也就没阻拦

    七君道:“我若是脸皮再厚点就好了,我该在你买它时就阻止你的……真是,多好的东西,给我算是糟蹋了”

    李戎不赞同七君这样贬低自己,摇头道:

    “它们自然配的上你的文笔”

    七君苦笑一声:

    “说来惭愧,我可是好多年没碰过这类东西了”

    李戎闻言显然有些讶异,不解道:

    “为何?”

    “你是怎么想起要送我这么个东西的,送女孩子不都应该是胭脂水粉什么的吗,哎,不过那些我也用不着,还不如这个呢”

    李戎被她逗笑了,轻声答道:“你虽然顽劣,但每次文章都写的很漂亮,我记得你的一篇作业里写过这样一句话,说:凡事忌谈如果,需积极不坐享其成,方行大义”

    七君听的有些心不在焉,表情寂寥,目光看着虚无的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你说的……到是一字不差”

    “这句话虽看似稚嫩,但对我之后的修行却帮助颇深”

    语毕,七君没有答话,二人沉默了一会,仿佛双双陷入了某场回忆

    良久,是李戎先开口,喊了一声:

    “烟儿”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七君先是一怔,后是展颜一笑:

    “我早不叫那名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戎也笑:“我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念念”

    七君不语,默默抚着那只红匣子,避开了李戎的目光,道了一声:

    “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后她疾步离开,不给李戎任何反应时间,转眼就溜回房去了

    ……

    回房后,安寻逸正坐在屋里等她,七君看到他后并不惊讶,默默放好那只红匣子后,不声不响的坐到了桌对面,浅浅抿了一口茶

    火炭被烧的通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寻逸盯着七君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七君,问你个事儿,为什么那个李戎……他叫你烟儿”

    七君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安寻逸着急答:“我肯定是听到他这样叫你了呗”

    七君想了想,竟无法反驳,咬了一口绿豆糕在嘴里嚼着,不以为然道:“是我原来的名字,怎么了”

    安寻逸追问:“你不是一直叫雁七君吗”

    七君摇摇头道:“小时候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名字取的像男子,我生气,所以就给自己改了个比较女孩的名字,叫离烟,不过我不好意思跟李叔叔说,因为怕他笑话我,所以就只偷偷告诉了李戎,让他以后都叫我雁离烟”

    话音刚落,安寻逸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咬了口绿豆糕放嘴里含着,也不说话

    七君没在意,继续说:

    “后来有个很出名的刺客,专砍人头,大家伙都赐他个外号叫做断头蛟,而且每次他杀了人都会放一阵烟雾逃跑,所以就有了一句话,流水断头蛟,离水不离烟,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梅州的那个长街那…”

    “所以你又改回去啦?”

    安寻逸不等她说完,急忙打断问她,七君木讷的点点头,道:“是啊”

    之后安寻逸就没多问了,摇头晃脑的嘀咕了句“七君不挺好听的嘛”

    七君没听清,问他:“你刚说什么?”

    安寻逸立马回:“说你傻”

    刚才那句七君是真没听见,可“说你傻”倒是听的很清楚,她冷哼一声,争论道:

    “谁小时候不傻啊,我就不信你以前没做过什么蠢事”

    话音刚落,安寻逸怔住了,他深深看七君一眼,声音格外小:“我以前……”

    “你大声点”

    七君觉得听他说话费劲得很,搬起椅子往他那挪了挪,发现还是听不清

    “安寻逸,你今天怎么这么秀气,平时说话不挺大嗓门的吗”

    安寻逸好像有些恼火,立马转头道:“我没说什么,你睡吧,很晚了”

    七君听出他语气不对,立马服软,哑着嗓子“哦”了一声后,非常听话的跑到床上去睡了

    安寻逸过来替她掖被子,七君就探出脑袋来问他:

    “你不回去睡觉,在我这呆着干嘛”,她顿了顿,噘起嘴道:“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心里倒腾鬼主意呢?”

    安寻逸两手一按,把她的脑袋给塞回了被子里:

    “睡你的觉,我对你没兴趣”

    七君闷在被子,低吼一声:“你倒是敢!”,她重新探出头,看着安寻逸“你信不信我……”

    “信信信”

    他打断她,再一次把被子好好的掖进她下巴处夹着,留她一个脑袋在外面

    安寻逸:“快睡吧”

    七君累了,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就闭上了,她脑袋微微偏着,正好和安寻逸面对面

    安寻逸看着她睡着,很久之后也没有走,嘴里说了一句熟睡中的七君绝听不见的话:

    “我以前当然做过蠢事,而且,太多太多,太多了……”

    ……

    ……

    安寻逸在遇见七君以前,乃是白家弟子,就是那个叛离浮屠宫为仙都府提供情报,在光荣日发挥作用后脱离出来的一部分白家旁系

    这个白家的现任家主,名叫做白枯荣

    白枯荣是当年浮屠宫宫主白蛇座下的一名寻魔使,光荣日期间,他曾带着手下人叛逃出宫,并且多次要求以保命为条件,与当时的仙都府交换了重要情报,光荣日之后,雁门生一死,百家门主虽依照约定留他们不死,却也不愿给予其信任和尊重,各位门主态度强硬,说什么也要让白家的人成为无法复燃的死灰,四大世家就此商讨了几日,最后,是瀚海阑干城揽下了这个任务,苏桦接手白枯荣和他手下人时,并没有对他们实施酷刑,他的打算,只是想让这群余孽根埋瀚海,生生世世由阑干城管束而已,所以,他除了圈了座荒山供白家人生活以外,还勒令了其门下所有弟子,终其一生不得踏出瀚海半步

    安寻逸十六年来同白枯荣住在瀚海的一座荒山上,山上枯败荒芜,四季如此,时间久了,白家弟子们也习惯了各种恶劣处境,例如趴在泥坑里休息,或是躺在雨淋过的湿地上入眠等

    那时候四海初定,光荣日的风头还没消干净,因此白家人所住的这片荒山,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仇家来寻,所以即使房子建好了也坚持不了几天。阑干城虽说是管束此地,可也确实有意刁难,那时远赴瀚海攻上荒山的人不少,各种报仇雪恨喊打喊杀,阑干城也通通视而不见,后来大伙儿都学精了,一有人来就藏在草垛子里不做声,再后来,时间过去的久了,光荣日的余晖也逐渐到了销匿的尾声,这时候能上山来的人,几乎已经不存在了,而这荒山里的人与事,也与世俗渐渐脱离

    山间荒凉,无人踏足,可安寻逸也并不是被封闭在山上,他也见过外人的

    那夜月光凛冽,寒风刺骨,熟睡中的他被白枯荣叫起,带到一间荒僻的小屋门口,安寻逸那时候才十一二岁,矮矮小小,强制被吩咐着走在前面,白枯荣让他推门,他便听话的上前推门

    伸手推门,往里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屋子人

    这是安寻逸第一次见除师傅以外的人,所以他高兴坏了

    白枯荣脸色阴沉的像鬼一样,活像具作古多年的行尸走肉,他扫了一眼屋子里那些被捆绑结实瑟瑟发抖的人,才一眼,就把他们吓了个屁滚尿流

    白枯荣瘦的像具骨头架子,脸颊凹陷,陷出了两条分明的棱角,颧骨格外突出,突出的简直可以用锋利来形容,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岁月风霜的残忍,一身的瘦骨嶙峋,足以见得他的日子过的有多清贫。安寻逸那时候还小,虽然是白枯荣一手带大的,可这肉嘟嘟的脸,水汪汪的眼,说不出的圆润白净,怎么看也不像是这荒山里养出来的孩子,况且他与白枯荣站在一起,差距鲜明无比

    白枯荣咳嗽了一声,退出门外,安寻逸没有动,依然老老实实的站在屋子里,白枯荣扶着门,最后环视了一次屋里的所有人,安寻逸想回头看他一眼,可是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白枯荣背后关门的声响阻断了

    这时候屋内的蜡烛一齐全灭了

    屋内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安寻逸原地站了一会,忽的就听见白枯荣一边落锁,一边隔着门板对自己清楚的道:

    “杀光他们”

    安寻逸当然知道杀为何意,对于他这种没有过多感情的小男孩,听见师傅这样冰凉无情的命令,也只当是教导自己的一堂课而已

    小寻逸眼睛眨也不眨,遇血避也不避,只一刀,便生生切下了面前三人的头颅,他挥刀轻快,脚步轻盈,力气不大却巧劲十足,三两下的功夫周围便已横尸遍地

    小寻逸抖了抖刀上的血,然后顺着血迹缓步前行,直直站定在了最后一个人跟前

    那是一个怀有身孕,呼吸微弱的女人

    安寻逸虽小,可也辨别的出面前的人是孕妇,也明白她肚中有着另一个生命,可是即便他知道,眼底也未露出丝毫人性应有的怜悯,在他眼里,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只刀下鬼而已

    ——他本就不是个孩子,他是宠物,是工具

    小寻逸望着女人绝望的双眸,没有动摇,他举刀,落下,耳中隐隐听见女人的说话声

    “请救我的孩子……”

    那般悲戚无奈的呻吟,就快要与她的呼吸声融为一体,那般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撼动了安寻逸那颗未染尘世的心,也许是女人死前的呐喊太过震耳了吧,不然以安寻逸的身手,怎会在抽刀回鞘的时候,手抖了呢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一屋子鲜活的生命,全部断送在了他的手里

    可凡事有了第一次,必定会有之后的无数次,不知从何时起,安寻逸已经完全成了白枯荣的杀人武器,那以后的每一夜,他时常被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笼罩,耳中也不断充斥着莫名而来的呐喊,这些可怕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心智,几近将他撕裂

    长夜漫漫,他总是不止一次的惊醒,或举剑横刺,或挥刀乱砍,或撞的头破血流,弄的自己伤痕累累……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要在死亡边缘走一遭,直到发现自我伤害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才终于肯放弃挣扎

    昏暗长空,明明白月,风中像是夹杂着无数哀嚎,连树上的叶子也在不住的颤抖呻吟,这之中包括着那个声音,那个母亲的祈求声

    请救我的孩子……

    每一夜

    他都能听见

    ……

    可叹自己,究其竟也是个余生都将背负罪孽的人

    安寻逸混迹黑市那几年,终日里活的心惊胆颤,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是江湖的毒瘤,虽谈不上恶贯满盈,却也杀人如麻,他这一生从握剑那刻起便注定罪恶,终其一生都将背负无尽的杀孽,直至入了地狱也洗不清这一世的累累血债

    虽然这么多年来安寻逸已然习惯了,可毕竟双手沾染的血太多,有心病也是情理之中,随着他慢慢长大,师傅要他处理同类事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也厌倦了

    他开始想要逃离这种生活,开始抵触,开始拒绝,开始无理取闹,直到有一天他逃了出去,他下山了,离开了师傅,离开了自己生活十六年的地方,离开了瀚海,然后,尽情享受着自由的气息

    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本该单纯弱小天真烂漫,奈何遇上了白枯荣

    十几年来的浑浑噩噩,无一不是拜他所赐

    安寻逸受够这些了,所以他找了个烟雨朦胧的夜晚从白家逃了出来,一出来,就遇到了雁七君

    当时七君也才十六岁,刚离开阑珊宫不久,那日的她身形如风如烟,眨眼功夫就冲到安寻逸跟前给了他一拳,扔下一句“还不快救人”,就又风一般的离去

    安寻逸被打懵了,一脸茫然的跟着七君往前面跑

    那时候七君正在追赶一个偷孩子的小贼,安寻逸当时很谨慎,特意敛了一身本领,装模作样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七君本事硬反应快,丝毫不受他影响

    只见七君腿脚并用翻身一踹,很不客气的踢折了小贼的腿,那贼人腿断之后疼的顾不得抱孩子,竟就那么两手一挥,生生把孩子扔了出去,七君见状背脊一阵发凉,赶紧跑了过去,伸出双手就要去接,无奈距离太远

    七君气的牙痒,心里急的跟打鼓似的,但好在有惊无险,七君虽没赶上,可孩子却已被安寻逸稳妥接住了

    七君喜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夸安寻逸:“干的漂亮”

    安寻逸抱着孩子,觉得自己是多么平凡,他并不是个掌握生死的神,他褪去那些戾气之后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曾视人命如草芥,造就自己一身杀孽不说,还想无所偿还一死了之……他想啊想,忽而笑了,然后,他轻轻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在他怀里蹬腿,翻身,咿咿呀呀的哭,活活的一个小生命就在他手里,而改变这个孩子一生命运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她说她叫雁七君

    恍然如梦,原来一个生命是这样沉重,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是那样奇妙,如果改变那么容易,或许自己也能改变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希望,他也想要摆脱从前的自己,重新生活

    那之后,安寻逸便一直缠着七君不走,渐渐的七君也习惯他了,也慢慢从一开始的不排斥和放任,变为了如今同生共死的彼此

    从前在安寻逸心里,自己就是个生长在黑暗中的恶魔,是地狱中的鬼煞,在他眼中,这个世道黑暗且丑陋,直到遇见七君他才明白,世上原来也有阳光和美好,他这一生,原来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七君在一旁翻了个身,说了句梦话,安寻逸思绪被拉回,伸手为她重新压好被子

    他看着床榻上的人,眼底似有深深的感情,忽然他俯身,附唇在七君的额头,深深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