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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小庙内

    两狼山南侧渡鸦岭上,一座两进院子的小庙,孤零零矗立在夜空下的半山腰,只不过是和尚跑了庙还在。

    一弯斜月西垂,岭上微风阵阵,院里树影摇曳,洒下一地斑驳随风变幻。

    舒牧在屋檐下摆好最后一捆柴草,从身后地上拿过一个小罐,用一只手晃动几下,把小罐里剩下的东西泼洒在面前几捆柴草上,一股陈年油味直窜顶门。

    随手放下小罐,单掌在鼻前挥动两下,才转身走进屋内。

    进屋后,舒牧就着油灯的光亮,用牙和左手,紧了一下右臂上绑着伤口的布条。这次出远门的行程,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

    墙上忽大忽小游移的黑影,是几只飞蛾围着灯火在打转,却并没有哪一只直接扑入灯火中。舒牧再次去桌下墙角等处寻找,这油灯的纱罩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屋顶瓦片轻响,随后院内传来轻微落地的动静。

    舒牧抬眼看向门口,他舅舅陆畏浮正推门进屋,不等舒牧发问,陆畏浮冲着他轻轻一摇头。

    这就是既没看见援兵,也没发现有别的威胁的意思。

    “你那伤怎么样了?没有大碍了吧?”

    “就破点皮的事,刚才我又紧了一下布条,估计是今天中午厮杀时给弄松动了。”

    但舒牧的轻描淡写,并没有让自己的舅舅停下嘴。

    “这次就不该带你来,你生于富贵升平之家,自幼只见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升腾景象,虽然胆气够壮,可终究还是未经历练。

    你爹只担心你娘对你宠溺太过,可他自己又经常不在家,一般说来只要哪里发生神异事件,早晚他都会出现,可这次居然没他的丁点消息。”

    陆畏浮发完牢骚,舒牧冲他笑笑:“我娘让你带我长长见识,顺便打听我爹的消息,你当时不是答应的挺好吗?”

    这笑容似乎给了陆畏浮很大的安慰,他摆摆手:“算了,不提了,是我自找的,以为在这雁门关内的代州地面上接人,不过就是走走逛逛的事,谁知道会变得这么麻烦。”

    一阵风卷进屋内,灯火飘摇不定,忽闪几下后堪堪稳住,两人的身影和那几只飞蛾的影子一起散乱飘忽。

    陆畏浮返身关好屋门,走到案边坐下,灯火停止了晃动,几只飞蛾又重新聚拢到灯火边。

    舒牧这时却有了发现,门后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可不就是个纱罩吗。他过去捡起来,在门边黑釉水盆里涮了几下,抖抖上面的水,试着去罩在油灯上。

    火苗顿时稳定了许多,变得不再那么飘忽。

    灯光下的舒牧,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礼,而且他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好看很迷人。何况他家境豪富,平日日里一副总是鲜衣怒马,年少多金的翩翩公子形象。

    不过今天他笑得次数倒不多。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困。

    就困在这个已经跑了和尚的小庙里。

    看一眼胳膊上刚紧过的布带,他的手又下意识的摸向后腰,那里插着一把和折扇差不多大小的量天尺,并且,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是今天午后才出现的。

    院外稍远处路边,一株合抱粗的大树上,有人压低了嗓门在说话,生怕被风把不该是山林中的动静带远。

    “屋顶的暗桩进屋了,要不要往后面通知一声,让弟兄们现在就掩杀上去,早一刻救回小公爷,咱也好早回去交差。”

    “不行,还是先等等再说,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人还不清楚,前面几波兄弟折的那么惨,你不会没看清吧?”

    他这话一出口,先前说话那人一缩脖子,脑中出现之前那波兄弟死后的惨状。不由的把抱住树杈的手臂又紧了紧。

    屋内

    陆畏浮站起来手扶刀柄,在屋内走动了几步。

    灯火把他的影子扯的忽长忽短,罩上纱罩的灯火前,飞蛾依旧在上下翻飞,他走了几步后停下说道:“这事到了现在越发显得不太正常了。”

    舒牧看着陆畏浮腰间,那雁翎刀铜钹盘口的反光,映出几个火影。他顺嘴里回应着:“你觉得那里不正常?

    “咱们这些人已经是第三拨过来接应的了,并且已经在咱自己境内,对方却还是在紧追不放。”

    陆畏浮说出这些后,又回到案前坐在舒牧对面,盯着他继续说道:“本是一件潜入后在暗中做的活计,现在却弄成明刀明枪的对砍,非得带个活人回去,也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干吗。”

    “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事吗?”

    “以前我们只管打探消息,接应活人入境,这还是第一次,并且这次接应上的首尾,也有可疑之处,难不成朝中分歧很大?”

    “会不会和那个正在传的神异事件有关?咱趁现在有空,审审里屋那人怎样?”

    陆畏浮一拧眉毛:“要是问出不该知道的东西,恐怕也是一场祸事。朝堂纷争,不论哪一派占上风,都不是咱们应该参与的。”

    舒牧往里屋一探头,接来的那人委成一团,想必是已经睡着了。

    他倒是真想问问这个人,不过不是想问神异事件本身,他只是想知道阿爹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可听陆畏浮这么说之后,舒牧多少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随之熄了想审那人的心思。

    自己舅舅做事喜欢留后手,这一点,舒牧是很清楚的,可他留的后手失灵时不灵的,不到事情的最后,谁也不知道他的后手会起多大作用。

    比如说,这次派人出去找援兵,就是他自己说的后手。

    舒牧站起来说了一句:“好吧,要不我先出去望风,下半夜你再换我,不过,这援兵要是按时间算的话,也早该到了呀。”

    陆畏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三个人中,倒有两个是在临出行时新派给我的。

    我谁都不能信,也不敢信,所以才派他们分头去找附近州县的援兵,这藏身地方的具体情况,还是别让他们都摸清了才好。

    长叹一声后。

    他继续说道:“我虽然派人去找援兵,但也难推测追击的人还有多少,本该是在暗中接应就行,可现在却弄成了明面上的追杀。但愿援兵到了后,能让追兵知难而退。”

    舒牧听了也不再多话,开门走出屋子,随手把门带上。

    抬头看看天上,斜月低垂岭上,不用太久就会落下,风似乎也比刚才更小了,他走入暗影中藏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远处树上,先前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又开口了:“又有暗桩出来了,不过看来、他们的人手没有像咱们想象的那么多,这时候动手应该有很大把握吧?”

    他盯着院子说完这些话,却没得到附近那人的回应,于是他转头去看那人,发觉那人正看着和院子相反的方向,那边有自己一小队精锐人马正在埋伏着,只要这边给出信号,他们就会立即扑向小院。

    他正想追问一句。却顺着那人看去的方向发现一溜蜿蜒的火光,顿时心里一惊,这和自己人马埋伏的方位、距离、都有差异啊。

    “不是我们的人。”先看向那个方向的人说话了,明明知道两个方向上的人都不可能听到,但他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么明火执仗的,当然不会是自己这伙人能干的。先前一直盯着院子方向的人又小声问了一句:“那咱们怎么办?来的会不会是对方的援兵?”

    “不好说,插手这件事的势力也不会只有我们这两家,还是先稳住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这边大树上两人议定章程的时候,舒牧也看见了远处的火光:“这应该是援兵到了吧。”他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嘬唇发出一声哨音,屋内,陆畏浮听见哨音立马跑了出来。

    出来后看见舒牧站在墙边石墩上,于是急速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发现?”

    没等舒牧回答,他跃身门楼阴影处的院墙上,注目向外看去。

    “是援兵。”听到他的自语,舒牧自然不再多说。

    远处蜿蜒火光接近的速度很快,没多长时间就路过大树一侧的小路,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小庙的轮廓。

    当先一人一勒马缰,抬手示意让行进的队伍停下,他挥鞭向前一指:“前面就是他们藏身之处,务必不能让他们走脱了。”

    另一人在马上答道:“我接到的令喻是;可以只要死的。”

    这几句话,被不远处的大树上的两个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先发现这支队伍那人眉头一拧,等这队人快速路过后,他对另外一人低声吩咐:“情况可能有变,你跟上去看看,注意不要露了行踪。”

    这人听到这句吩咐后,立刻从树上下来,只几下伏蹿就到了山路边,此时西斜的弯月正隐入一片乌云之后,瞬乎间就不见了这人的踪影。

    火光自下而上,由远及近,眼看就要来到小庙的范围内。

    舒牧已经看出来人的服色,是自己人。可这时腰后却忽然传出振鸣,和中午遇险前一样。

    他抬眼往院外看,二十步,还是二十步。

    只有危险欺近二十步以内,后腰上别着的量天尺才会发出预警吗?

    这个量天尺,是这次出门前阿娘特意交给自己的。

    阿娘说;“这东西是天外玄铁掺了真神寄身像炼制成的,自带灵性,原本是一对,你阿爹出门时带走了另一个,这一对之间离近了会有感应。”可她并没说过,这东西在遇险时还能预警。

    阿娘给他这个量天尺,本意是为了让他遇到阿爹时不会错过,可这东西发出的振鸣,却有鼓惑争斗之意。

    中午所以会受伤,就是被这振鸣音鼓动着,有点热血上头,随后提刀冲入对方人群才造成的。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明知量天尺已经预警,他也不敢直接冲出去了。

    片刻走神后再往外看,举着火把的这队人马已经到了院前空地上,舒牧目测,这足有一都之数。

    先前指路说话的那人,下马后把缰绳交给后面一个带着范阳笠的军卒,他自己则隐入人从,站在了稍靠后的地方。

    这情形看的舒牧心生疑虑,这不是被派去找援兵的陆虞侯吗?怎么躲后面去了。他缩头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继续查看外面的动静。

    头领模样那人下马站定,四下打量一番后,又左右一挥手,七八个手持索子的军卒,分别从院门左右贴墙躲在门边。

    看到这些之后,舒牧和陆畏浮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然后陆畏浮走开,在门两边的墙根下扔下一些东西,然后拐入后院。

    院门被砸响时,舒牧上前开门,只是左右手还在两扇门上,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你们是谁、何故深夜砸门?”舒牧的问话透着冷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慌张。

    领头那人上前几步:“奉指挥使命,特意前来应援,把人交给我们,你们也一起跟着走。”

    “奉那个指挥使的命?是谁引你们到这里来的?还有,去求援的人在哪?”

    舒牧双手扶在两扇门上,问出这几句话时嘴角还带着笑容。

    “去求援的人受伤了没跟来,是他说你们在这里待援的。”头领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只是对奉谁的命,只字不提。

    舒牧还在笑,并且带着笑大叫起来:“陆虞侯,出来吧,刚才已经看到你了,陆虞侯!陆虞侯!”舒牧向人群后面喊道。

    几声之后,被喝破了行藏的陆虞侯,磨磨蹭蹭的从人群后走出来。

    在众多火把的映照下,他的身影随着他向前移动,变得忽长忽短,忽左忽右。是风吹火把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此时的心境,。等他走到院门前站定时,长长的身影越过门槛,被身后的光亮扯进院门之内。

    “他不说你受伤了没来吗?”舒牧问话时朝着那位头领一抬下巴。

    陆虞侯脸上出现干笑,嘴角咧了几下,一时间并没出声回答。虽然这边光亮相对暗弱,但他这表情还是被舒牧收进眼底。

    敢质疑吾等传命?左右给我拿下!”旁边的头领说变脸就变脸。

    陆虞侯听见这句话,也不再站着不动干笑,他抬手示意,让那个头领稍安勿躁,接着对舒牧说出几句话:“都是奉命行事,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跟我们一起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的令喻和你说的不一样,不可能这样就跟你们走。”

    舒牧说着话,眼角余光已经瞥到头领的手势,两只手上立刻用力。

    两扇院门‘咣当’一声合上,拿索子的军卒没来得及拥进门,就被关在外面,砸门、撞门声随后响起。

    “别他娘的光砸门了,给我从墙上爬进去!”

    头领一声爆喝之下,又出来七八个军卒,相互扶持着上墙后,就直接往院里跳,随后落地声就伴着“哎呦”声响起。

    这时候,远一点的火光外,一个人影悄悄退去。

    “那些人的目标和咱们一样,要不等他们抓人之后,咱们再伏击他们?”退回来这人,说了自己的发现之后,顺便提出了建议。只是两人说话时,依旧小心低声。

    “他们要这么好抓倒好办了,你去通知后面,咱们绕到后院摸进去,前院就让给他们去闹腾,趁着有人拖住他们,咱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这人不敢反驳,点点头之后消失在暗夜中,那一弯斜月的半只脚立在远处山巅,用不了多久就会坠入山下,至少今晚再也不会出现。

    另一个方向的半山岭上,有宿鸟惊飞,久久不肯落下。岭上的风势紧一阵慢一阵,却是比刚才更急了些。

    院外的喧闹声响起时,屋内已经没有别人,半敞的屋门风起时时开时闭,两扇门始终没能一起合上或一起敞开,只被风摔得“邦邦”乱响。

    灯火早已被风吹灭,也不知哪几只飞蛾躲去哪里了。

    仅存的月光配上院前的火光,让屋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双手双脚被绑的人,早已被惊醒,正在努力倾着身子,细听前面传来的说话声。

    虽然只能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却能听出双方都是对方的人。

    嘴被堵着,连叹息声都发不出来,他不再努力外倾,转回身子时,身上的锦衣阑衫虽然已经很脏,但还是隐隐有光华浮动流转。

    疾重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响起后,屋内光焰大盛。是陆畏浮在后院简单布置后又回来了。

    他只是举着火把看舒牧也退进屋内,并没有要把那盏灯再点燃的意思。

    舒牧进屋前虽然抡刀砍翻了几人,可他只是练得多,实战这还是第二次,架不住越墙而入的军卒越来越多,铁蒺藜也并不是按无限量往墙根撒的。

    两人看着还在不断从墙上跳进来的军卒,已经有人把院门的顶门杠和门栓撤开,那个头领和陆虞侯随着更多的军卒一拥而入,军卒们进来分散站定,虽然火把上的火焰被风吹得摇晃歪斜,但整个前院已经通明透亮。

    头领和陆虞侯两人迈步向前,陆虞侯说话前还没忘拱拱手:“把人交出来跟我们走吧。”

    “羞于同你姓陆,半途出卖背叛,你还有何脸面立于我当面?”

    “我这也是为了陆兄你好。”陆虞侯的尴尬在院外已经用尽,这时说起这句话来,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还和他们费什么话,不听招呼剁了就是。”头领说完这句话,就示意手下军卒向前攻杀。

    “谁敢上前!我就烧死人质,让你们什么都带不回去。”

    站在门口的陆畏浮,把火把移向门边的柴草。

    头领一听陆畏浮这话,立刻仰头大笑,几声之后大笑声顿下,再度戏虐开口:“你倒是烧啊!我本来就没有准备往回带活口。”

    说完向后招手,身后十几个军卒上前几步,就要把手中的火把扔进环屋的柴草堆。

    “不能烧!”随着这声略带怪异的厉喝,从屋后两边,陆续冒出二十几个左衽披发的持刀人,其中有几人还被人扶着。

    舒牧和陆畏浮一对眼神;这些家伙被铁蒺藜扎了,居然还能不出声就过来,看来这伙人更凶狠。舒牧再使眼色,陆畏浮微微摇头。

    虽然已经看出来人是对头,头领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不让烧我就不烧吗?”

    没等先前厉喝的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给我烧死他们,把这些番狗也全宰了。”

    没等他喊完这句话,对方立刻全数冲上,就连被铁蒺藜伤过的也不肯落后。各自抡起兵刃,怪叫着往前扑。

    就这几步的距离,等他们冲过来时,十几支火把已经落在这圈柴草堆上。

    冲过来的人有转向去扑火,却被这边的军卒横档竖拦,两方人马顿时杀作一团。

    那火却不管不顾的烧将起来,尤其是门口那边,已经借着风势卷上屋檐下出头的椽子,似乎连冒烟的过程都没有,那些出头的椽子就腾起火苗。

    本就天干物燥,更有火借风势,一烧起来立马成圈连片,院内激斗正烈,想救火的根本就分不出人手,更难有人分心去管屋内几人的死活。

    宿鸟惊飞地前方半坡下,带头的已经看见这里的火光,在疾走中呼喝一声:“跑快点,别让人乘乱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