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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看两厌

    自从顾弈将安可雅的照片发给萧一宁开始,这几人就开始留意起安可雅。

    每当放学时间,他们几个就会轮流等在三院门口,等安可雅出来后,随着人流远远跟在后面。

    萧一宁不放心,但他太过碍眼,站在三院门口就会被认出,只能每次在半路等着,隔着条街一路跟着安可雅回家。

    经过几天的观察,萧一宁发现安可雅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只要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她就会立刻警觉,观察四周有什么可疑的人。

    安可雅也从不抄近路回家,哪条路人多就往哪条路走。

    每天把她护送到她妈妈开的餐馆,萧一宁和另一个兄弟就会站在能看见店里面情况的街角,点上一根烟,默默在那抽,即使饿了,也从不装成客人进去吃一口热的。

    等周末一大早,顾弈和萧一宁带着染着一头灰发的周崇正来到安可雅妈妈开的餐馆街角,顾弈一指那家店,掏出张大钞压在周崇正手上,告诉他道:“去,请你吃早饭,多吃会儿,看看里面的大致情况,吃完给我们带点出来。”

    “不,我不,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周崇正抱着路边的电线杆,急摇头,自从上次轮到他跟着安可雅,他就体验到安可雅的可怕,仅仅一眼,他的心灵就受到了痛击,感觉这几天自己都对美丽的女孩子失去了欣赏的兴趣。

    “听话,不去就把你开了。”顾弈联合萧一宁把周崇正给拉下来,推着他的背,催促道。

    顾弈顺便将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下让周崇正穿上,遮掩身上的文身,怕吓到店里的客人。

    周崇正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双眸泛着苦涩,每次回头都希望看见顾弈和萧一宁对他招手,好让他回去,可一回头,就是顾弈挥手告别的场景,再回头,已经连两人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这痛心疾首的感觉,壮哉!

    周崇正心里说着胡话,给自己打气,在店门口大口大口地吐纳空气,终是下定决心,畏畏缩缩地掀起了门帘,走了进去。

    公园的太空漫步机上,顾弈在上面荡啊荡,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一宁背靠着扶手,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安可雅家的餐馆,店名叫蓝雅餐馆,应该是从安可雅和她妈妈的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

    “你怎么放心让他进去?”

    萧一宁深沉的嗓音传进顾弈的耳里,顾弈扯着嘴角一笑,摇了摇头,道:“总不能让你们去吧,怎么看你们都像是去惹事的。”

    萧一宁抿了抿嘴,拿出手机,手机屏幕倒映着他宛若刀削的脸,一对戾气十足的眸子,长得不赖,但看着就不像好人。

    “周崇正虽然不太靠谱,但底子干净,跟你们的时间也短,关键是人长得,嗯,挺普通,一看就对别人产生不了什么威胁。”顾弈也不知怎么说,这时只有周崇正勉强可以用。

    “你怎么不去?”萧一宁随口一问。

    当然是不想去啊,顾弈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说:“还不是我出面的时候。”

    萧一宁凝重地点了点头。

    没过半小时,周崇正两手提溜着豆浆包子狼狈逃了出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如获新生,把豆浆包子一扔在公园石桌上,招呼都不打,直接跑了。

    顾弈连忙电话打过去,但是周崇正跑得太认真,电话都不接。

    “过会儿可以去店里找他。”萧一宁淡淡说道。

    “可我衣服还在他身上,有点冷……”

    清潭刚入秋,已有凉意,风一吹,胳膊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顾弈和萧一宁也没太在意,把包子的包装扒拉开,直接在公园石桌上吃起来。

    “是你?”

    一道阴冷的女声刺入顾弈的耳膜,顾弈尴尬地侧过头,来者正是安可雅,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好巧啊,学姐。”

    安可雅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刚出来连围裙都没脱下,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幽深的眼眸上下打量着顾弈和萧一宁,又看到桌上的包子,是她们家的,闻味就知道,那么刚刚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打包的包子就是给他们的了。

    他们是一伙的。

    想着,安可雅的目光又冷了一度,把周崇正没找的钱丢在桌上,质问道:“为什么在这吃?”

    “因为……因为他不敢!”顾弈磕巴着,突然一指萧一宁,又道,“他想认识你,但不好意思,又不敢打扰你,只能叫朋友进去看看你有没有空,我在这陪他。”

    又一道冰冷的目光照在了顾弈的身上,顾弈没理会:“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顾弈趁安可雅的注意在萧一宁身上时,直接掠过两人,走出了公园。

    萧一宁本想喊顾弈站住,但面前的女人用一种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充满了厌恶,让他很不爽,皱起眉头,一米八八的个头对上一米七的安可雅,孤傲又不屑地睨视着她。

    两人对峙在那,谁都不愿跟对方讲话,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风也绕过两人,不想在这时候就变成冷风。

    顾弈躲在街角远远地看着两人,收起了嬉笑,一脸的郑重。

    周崇正从他的背后探出脑袋,不安道:“顾弈,这样好吗?萧一宁知道了得弄死我。”

    “那就别让他知道。”顾弈眉梢一凝,肃然说道,“只有他才能硬刚那样的人,既然找不到突破口,打出一个也是一样的。”

    顾弈一开始就没把希望放在周崇正这个大靠谱身上,只是找了周崇正来陪自己演了一出戏,而且周崇正这个人……

    顾弈打算让他吃吃苦头。

    一切都是为了让安可雅和萧一宁能够正面碰上,至于这场戏该怎么唱到最后,顾弈自有打算。

    公园里的两人交战十分短暂,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嫌弃的样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时骂道:“滚!”

    骂完,两人一愣,但还是冷着脸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公园。

    街角,顾弈赶紧把周崇正支走,连外套都让他穿走了,自己留下来对付生气的萧一宁。

    “喂,一宁,这儿。”顾弈在街角朝萧一宁挥了挥手。

    萧一宁的脸直接拉了下来,不高兴三字明明白白的刻在脸上,没理会顾弈,径直朝前方走去,显然他是因为刚刚顾弈自己跑掉的事在生气。

    顾弈摇头一笑,小跑跟了上去,把还没吃完的包子提在手上,不断在萧一宁面前晃悠,说道:“还没吃饱吧,来,再吃一点,她家的包子挺好吃的。”

    萧一宁手一推将包子推开,凝目看着顾弈,克制着自己,说道:“为什么自己走了?”

    凝重的样子让人心惊,但顾弈不慌不忙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慢慢咀嚼,咽下后,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觉得安可雅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一宁的眉峰不自觉地聚在一起,回想起那个冷厉的女子,目光像是毒蛇一般冰冷,漆黑的瞳孔像是枪管,第一时间就瞄准了他人的命门,仿佛全身上下都装备了武装,不容许任何一个人靠近一步。

    “很像以前的你,不是吗?”顾弈又咬了一口包子,慢慢咽下,眼神灼灼地看着萧一宁。

    萧一宁冷眸微眯,凝重地看向顾弈,顾弈的眼神像光,让他回想起了从前。

    那是在萧司忆去世后的一年里,萧父开始酗酒,萧母因为抑郁整日躺在床上,顾弈也被沈宏旭接走,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中,独自一人的萧一宁免不了愈发冷漠暴戾。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萧一宁不断与各种人争斗,不论对面有多少人,无论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都会冲上去让那些人闭上嘴。

    没人知道那种昏暗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后来,萧一宁变得厌学,不去上课,在街上游荡,也跟比他大很多的人争斗,每次都被打倒在地,但他就是无法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不服这命运的悲戚。

    打不过就再打,直到打过为止,萧一宁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

    但每次遍体鳞伤后,他都一个人躲到一个废弃的桥洞底下,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狗,暗暗舔舐伤口。

    但好在,在一个薄暮,顾弈逆着所有夜色,带着唯一的光亮找到了萧一宁,站在他跟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了两个字:“回家。”

    其实萧一宁能感觉到安可雅的不对劲,她对其他人格外的疏远,对这世界永远保持敌意,跟他之前的状态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安可雅很在乎她的妈妈,这是她坠落深渊时拉住她的唯一锁链。

    也是个可怜人。萧一宁想着,回过神,问顾弈:“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顾弈摇了摇头,说:“不清楚,老头子没说,但既然他让我们着重关注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在她身上,或是她知道一些什么。”

    “能知道什么?如果没有老头子,我们或许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照你说她两年前有过半学期的空白期,那假设她是受害者,知道内情,两年了,凭什么她可以安稳地活到现在!”萧一宁的拳头不自觉地握起,声音越发嘶哑可怖。

    当年萧司忆受害后没过多久,为了家人她决定好好地活下去,但没过两个月就出事了。

    一个家庭也就此破碎。

    这些年,顾弈和萧一宁也一直留意着有没有受害者幸存,想要她们出面指证陈氏集团的暴行,但只找到了一些受害者的家属。

    顾弈低垂着目光,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伤,胸口的窒闷感再次袭来,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背靠着旁边的墙壁,道:“即使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她是被他们伤害过的人,我们都没理由站在一边不管。”

    “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想让跟我们一样迷茫,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去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我们于这世界的暮色中穿行,不替神明悲悯世人,不替魔鬼欺凌弱小,只贯彻一个信念——为迷途的人们敲响前进的钟声。”

    顾弈撑着身子,弯起嘴角,像是祷告,又像是宣誓,不容置疑地说道:

    “一宁,去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