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门阀刽子手 » 第9章 沁芳楼

第9章 沁芳楼

    半天无话,沈傲回到后院同几个伙计打了几个时辰的哈哈,全是一些露骨流言。

    融二爷在外养了妾,生了个胖儿子被殷氏毒死;冲三爷家的大公子庆哥儿有龙阳之好;三夫人偷小厮,被打的两年不敢出家门。

    老腌狗刘顺虽然没了主贵玩意,但和几个二八芳龄的丫鬟相好;自打超爷去世,老太爷郗愔的两个亲外甥,王凝之和王献之已经一年多没来看望自己的舅舅......

    这些八卦一个比一个过瘾,听得沈傲连呼过瘾。

    到了亥时初,沈傲下了工,一溜烟出了府,到了自己的院中,并不见老瞿头的踪影,寻了几次,在桌上见到一行字迹。

    “我去前街沁芳楼办事,你来时可去寻我,亦可自便。”

    “沁芳楼?”沈傲心里打了个问号,思索着现在睡觉太早,闲来也无趣,去街上溜达一圈,找一找瞿老头也好。

    穿过幽深的巷子,走过几条无人的小街,再过一道流水声依稀可闻的桥,眼前的人群和耳边的嘈杂开始敞亮明晰起来。

    东晋宵禁宽松,所以夜市繁华。沈傲路过几家酒肆和肉铺,走了几步,顺着灯火便看到一张宽大的牌匾——沁芳楼。

    这沁芳楼分明是个青楼妓院模样,门庭若市,花枝招展的歌伎迎送着各色人物。

    沈傲的脸抽搐了几下,这老不死的贼东西,捡回一条贱命,得了钱就开始忘本了。

    沈傲正欲进门把这个丢人现眼的老东西揪出来,不料被什么东西突然撞了一个踉跄。

    定睛去看,是一个满身肥膘的大汉。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领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小厮,对那大汉冷哼道:“敢在沁芳楼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产业,当心郗三爷挖了你的眼珠子!”

    大汉在这之前应是挨了不少棍棒,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啐了一口,质问道:“前几日跟我耳鬓厮磨,满口心肝好人,如今少了些银两,就将我轰将出来,是何道理?!”

    那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一般,捂着嘴咯咯直笑。

    “奴家就好比那磁石,汉子有钱时,心肝都是汉子的,无钱时,心肝便不对着汉子了。”

    后面的打手怒喝:“明天一早把钱送过来,不然卸了你的腿脚!”

    汉子理论不过,又忌惮这青楼的后台,骂了两声就消失不见。

    沈傲目睹了全过程,在心中感慨:都说后世人心不古,我看这古人之心更是不古。

    看戏的功夫,已经有老鸨过来迎接沈傲,见他打扮清爽,气质不俗,便满脸堆笑拉他入内。

    “唔,我不是来嫖......喝酒的,我来找人。”

    老鸨一听,翻脸比瞿老头花钱的速度都快,拉着脸白了沈傲一眼,不再招呼。

    寻了几个包房,都不见老瞿头的踪迹,突然一个最豪华的包房内传来一阵大笑,只听一人高喊道:

    “都说天道好轮回,那陈群谢氏该遭此报应!”

    房内众人又是一阵嬉笑。

    这声音传到沈傲耳朵里,气的他眉毛直跳,一脚踹开门,只见瞿老头满脸通红,坐在椅子上搂着两个歌伎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桌上十几个人津津有味的看着他的表演。

    突如其来的踹开,惊到了房内的众人,大家都纷纷望向沈傲。

    没想到瞿老头不紧不慢,扶着老腰从椅子上下来,“小老儿见过公子。”

    然后拉住沈傲,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和诸位提起的,吴兴沈氏沈充后人,沈傲是也。”

    沈傲听得一脸懵逼,他是姓沈,什么时候成为吴兴沈氏了?还是沈充的后人?

    沈傲今天身着一身宽大的白色棉袍,众人见他身形伟岸,容貌俊逸,都投来了倾慕赏识的目光。

    “在下章安县正八品县丞,张义,见过沈公子。”

    “在下山阴陈景,见过沈公子。”

    “在下建康城方平......”

    沈傲猛地会意,先拱手向众人还礼。

    东晋时期,大家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门第与出身。

    即使你才高八斗,若没有身份,不是出于豪门望族,几乎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瞿老头这是给自己造势呢。

    但......他是什么路子,没人比瞿老头更清楚,冒充吴兴沈氏?那可是在乱世中存在了几百年不倒的家族!这老头就不怕被人拆穿物理消灭?

    可瞿老头的戏台子既然摆出来了,还推了自己上台演主角,在这些有名有姓的人面前,他不接都不行。

    瞿老头给沈傲递了个眼色,向众人道:“我家公子一路上赈灾救民,与民同苦,如今到了章安,想拜谒郗公,但又恐郗公年岁已高,不便惊扰,就屈身进府,以家丁的身份一睹君侯风采。”

    不知道瞿老头使了什么迷魂药,竟没有一人质疑此话,纷纷点头认可。

    “沈公子贵为世族大家,却心系流民,当真可敬。”

    “沈公子不显山露水,甘愿以家丁身份入郗府,颇有名士风采啊!他日若是有机会,定当摆坛设宴,与公子坐而谈玄。”

    沈傲不知这些话该怎么回,只是回礼。

    瞿老头摇摇晃晃从席间走出,向众人道:“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相聚,实在是投缘,但老夫年事已高,不便多陪,告辞。”

    然后拉着沈傲从容走出沁芳楼。

    刚一出来,沈傲就责怪道:“你这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瞿老头打了个酒嗝,漫不经心道:“传了个谣。”

    “什么谣?”

    “我与大家说,近期郗家与谢家的婚事,郗家的丫头要遭委屈,谢安那个孙子裤裆里的货不顶用。”

    沈傲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快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家的谣你也敢造?”

    “都是肉长的,鼻子嘴眼谁又不多谁一个,老夫如何就不能造他家的谣,他家比别家金贵?”

    沈傲道:“那谢氏一门现在如日中天,谢安如今在朝中任中书监,又录尚书事,一人独掌朝纲,你为何一点顾虑都没有?”

    瞿老头不正面回答,只问道:“你如何知道谢家这么多事?我记得我从没和你说过。”

    沈傲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不再接话。

    “你小子啊,怎么像变了个人似得,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瞿老头语气中丝毫没有醉意,清醒问道。

    他捋了捋胡子,又拍了拍沈傲,“我看得出来,你入郗府后也有自己的打算,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但你不一样,你是个有野心的。”

    “我在沁芳楼故意引出话头,招来那么多人,为的就是传谣,过不了几天,这事整个县都会人尽皆知,估摸着还会传到建康城谢家的耳朵里,你小子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别装了,来,你说说,我为何这么做?”

    沈傲看着瞿老头,他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老头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当然是为了搅黄郗谢两家的婚事,挑起对立,本来他们两家就不对付。”

    沈傲也不藏了,直接说了心中实言。

    瞿老头目光深邃,看向远方,低声道:“说对了,但没说全,你只记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当年桓温带着大司马府上一众群臣数次请我出山,都被我拒绝,没想到现在成全了你小子,我死之前会送你一场造化,你可得接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