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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攻击

    客人到齐坐定,主人才缓缓到场。

    郗愔爵位为南昌县公,不供职于朝廷,也没有开府,所以身边只簇拥着一些仆人与侍女。

    他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着绛色朝服,神色从容,扫视一圈后,侍女跪地,双手举着一卷锦帛,郗愔取下,展开锦帛开始宣读。

    “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

    郗愔读的是仪式开始前的敬辞,大致内容是表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告慰先皇与列祖列宗,敬告上天这项仪式要开始等等。

    这种敬辞的内容冗长无趣千篇一律,底下的人急切等着正戏开场,免不得在这个过程中开小差。

    沈傲邻座一位长相十分憨厚的中年男子对着沈傲挤眉弄眼,沈傲出于礼貌笑着拱了拱手。

    那中年男子袒胸露乳,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纱衣,手中的蒲扇个不停,也不嫌冷。

    “小兄弟莫非就是沈傲?”中年人一手摇蒲扇,一手遮着嘴问道。

    沈傲心中一惊,这男子自己从未见过,何以初次照面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于是问道:“不敢隐瞒,在下正是沈傲,素未谋面,阁下怎知我姓名?”

    男子嘿嘿一笑,甩了甩头,得意道:“今日一共来了七十六位客人,除去我自己,余下的大多是我的亲朋故旧,还有几个虽然叫不上名字,但也不面生,唯独你,我没见过,你不是沈傲,谁是沈傲?”

    好嘛,原来你们早就是小圈子,敢情就我一个人被孤立了?

    沈傲眼皮子不自觉的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会咱俩试巴试巴?”中年男子的头又凑近了些,一脸坏笑。

    “不敢不敢......”沈傲赶忙摆手。

    两人闲聊的间隙,郗愔终于读完敬辞。

    老家伙喘了几口粗气才缓过来,然后脸上的皱纹堆叠起来,展露出慈祥的笑容,对众人说道:

    “今日高朋云集,老朽甚感欣慰,把诸位喊来,一是多日不见,老朽是个爱热闹的,心中想念颇深,二是长孙女不日就要出阁,老朽年迈,身子骨不比以前,在此一行知会,既方便,也不失礼数。

    好了,我就不啰嗦了,今日盛会,还按以前的规矩来。

    摆宴!设酒!”

    随着郗愔一声令下,坐下的桌子上立马就有家丁斟酒摆菜。

    酒过三巡,一直没有言语的郗恢此时开口说话了。

    “伯父年迈,不胜体力,诸位远道而来,今天的清谈,我斗胆替伯父主持。”

    郗愔满意的点点头,在上座喝了杯酒,乐得做个旁观者。

    “按规矩,我来抽签,头签可自行选择清辩对手。”郗愔在瓷壶中搅动着木签,然后随手抽出一支,对众人道:“头签,谢思。”

    众人没有反应,多是笑而不语。

    待谢思起身,一脸桀骜模样,沈傲才看清他便是刚刚在王国宝身边对着丫鬟淫笑的少年。

    沈傲想起郗棠雪给他的名单中,谢思是用朱砂标注的。

    谢思歪着嘴,喊道:“见过各位兄长叔伯,想必各位都看过近日流传甚广的江左才藻峥嵘榜,小子之名虽未在榜上,但自认为靠着先祖蒙荫,读过不少典籍,我也不废话,今天我就想会一会那位列第五的沈傲!”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讨论起来。

    沈傲这个名字谁没听过?不止谢思,在座多半之人,都想看看这个沈傲是真是假。

    谢思顺着大家的意,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郗恢对沈傲也十分好奇,他手持麈尾,朗声问道:“沈傲可在?”

    方才与沈傲调笑的那位中年男子替沈傲招了招手,道:“在,在!沈傲在这。”他指了指自己的邻座。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盯向沈傲。

    这真不是沈傲摆架子,而是给沈傲摆菜倒酒的那个仆人,是沈傲在后院的老相识,他一直贱笑着要挠沈傲的咯吱窝。

    “怀谦,好好表现,雪姑娘可在屏风后坐着呢!”沈傲强拍了几次终于把他的咸猪手拍掉,他留下这句话,才肯罢休。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沈傲赶紧站起来,先是朝着郗愔的方向微微欠身,然后向众人拱了拱手,“沈傲在此。”

    “请谢思沈傲二人到中席落座。”

    来到中间,沈傲才发现众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还好他脸皮厚,不然还真不自在。

    到了中席,袅袅熏香萦绕在身边,嗅了两下,沈傲顿觉神清气爽。

    谢思的表情好似是在等着沈傲出丑一般,他问向沈傲:“谁先发问?”

    沈傲没有犹豫,应道:“你是头签,便由你先发问。”

    底下已经议论起来了。

    “先发和后发至关重要,是一场清论胜利的关键,谢思虽然年纪不大,但出身陈郡谢氏,名门无懦才,沈傲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怎会狂妄到如此境地?”

    “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仅凭你自己的认知就能断定他狂妄?”先前和沈傲攀谈的男子摇着蒲扇呛了那人一句。

    那人脸涨得通红,回了句:“王徽之!论理就论理,为何要出口成脏!”

    王徽之歪头一瞪,“怎么?王老七,要不咱俩试试?看看是你太原王氏厉害,还是我琅琊王氏厉害?”

    听得此言,那人纵然有一千个不满,也不敢再回击,生生将气憋到了肚子里。

    中席之上,谢思盯着沈傲,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意味,有嫉妒,有不服,有不屑,也有阴狠。

    “我且问你,郗公大雅之堂,私生子是否有资格在此坐而论道?”

    谢思声音洪亮,大厅内人尽可闻。

    席下有几个人露出不满神色,清谈清论,谈的是名教与自然,论的是情怀与超然,这种问题,显然不在清谈之列。

    谢思这哪里是论道,分明就是在人身攻击。

    因为沈傲是私生子这件事,一直都流传于坊间。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好奇心和看热闹的姿态,等待沈傲的回答,大家也想听一听当事人口中的确切答案。

    沈傲听到此问,竟仰天大笑,且一笑不停。

    谢思慌了神,面带恼怒,喝问:“你笑什么?!”

    沈傲注视着谢思,道:“我笑你堂堂世家子弟,竟发出如此荒唐之问。”

    “孔丘复周礼,游列国,注周易,立千言,功参造化,德并乾坤;汉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一介骑奴,驱逐匈奴,利在千秋;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功盖千古,以上三人,皆是你口中的私生子,你但可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资格在此坐而论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沈傲果然有两下子!”

    “盛名之下无虚士,此言诚不欺我!”

    满座江东世家名流都听了个爽,丝毫没有在意二人开场便由清谈变成了互喷。

    “你放屁!你也配和他们三人比,你不过就是沈赤黔和村妇捣鼓出来的一个野种罢了!”谢思已经恼羞成怒,直接开骂。

    沈傲皱了皱眉头,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主位的郗愔,郗愔老贼低着头,嘴里嚼着糕点,不与沈傲对视。

    沈傲眯着眼,冷冷看着谢思,“这就是你陈郡谢氏的风采与雅量?”

    “你名为思,却处处不思,出身名门旺族,不思门户清誉对我出言不逊,身为谢万之孙,不思举止涵养败坏先祖颜面,同为郗府宾客,不思和睦相待初逢便露獠牙,谢思,你也配跟我坐而论道?!”

    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面,沈傲对谢思进行了一连串的言语攻击,把谢思气的一仰一合。

    谢思只觉头脑昏沉,两眼发黑,他顾不上什么身份颜面,此刻只想和沈傲拼个你死我活。

    “我跟你拼了!”谢思大吼着,直直的朝沈傲冲来。

    沈傲自从吃了昨晚的亏之后,变得愈加谨慎,他早有防备,扯开自己的袍子,甩在被怒气支配的谢思身上,露出一条条被麻布包扎着的伤口。

    “想杀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来啊!”沈傲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