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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与一切定数相对应的是神秘的变故,和定数一样的始料未及,但变故带来的往往是负面的,影响更大的。

    明途在当教师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养成了阅读的习惯,他觉得丰富自己的知识,陶冶自己的情操是很有必要的。他什么书籍都读,但最喜欢的还是俄罗斯的文学著作例如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等等都是他的读物。他读书的时间大于听音乐的时间,有时甚至二者一同进行。

    随着明途所读的书籍越来越多,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也产生了改变,他开始不再纠结于事情的细枝末节,不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动肝火。

    一切都照旧进行着,像汽车身上的一个部件一样机械地转动着。

    明途照往常一样放完羊之后便去学校上班,但今天就只有他和老刘两个人。明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他把脚搭熟练地在桌面上,将双手放在口袋里,准备进入梦乡。

    “起来起来,在办公室成什么样子。对了,小朱今天生病了来不了,今天就我们两个,多辛苦啊!”突然冒出的老刘的声音将明途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立刻恢复了端正的姿势。

    “怎么,她生病了吗?”明途用懒散的语气问道,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她自己说就是普通感冒,流点鼻涕,咳嗽啥的,没啥大碍。”老刘说完便走了出去。

    明途起初还觉得朱盈是出了什么事,但听了老刘的这些话瞬间打消了他的不好的念头,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明途在怀着不安的心上完课后总想着去看看朱盈,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好将这个想法暂搁在一边。

    明途来到办公室,却惊奇地发现朱盈正坐在椅子上,因为不停地咳嗽而整个人变得颤抖。他关心的跑上前询问她有没有事,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担心。

    “你为什么不停地咳嗽啊?吃药了吗?”明途用温柔的语气说。

    “没事,无大碍,只是小感冒,你去工作吧,不用关心我。”朱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脸色的苍白暴露了她的健康状况。

    听到朱盈这么说,明途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但朱盈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好,她抱着头,用一方印着梅花的手帕捂着嘴不停地咳嗽,那声音让人害怕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咳出来似的。

    在此期间明途主动给他倒水,帮她拍拍后背,以此来减轻她的痛苦。在她咳得最严重的时候,他隐约在手帕上看到了鲜红的血。

    “这……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吐血呢?哎呀……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一定是这样的……都怪我最近没有休息好。”明途心里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是得病了吗?严重吗?为什么生病还是要来上班啊?她对这份工作可真是热爱啊!我真比不上。”明途迅速把之前那种慌乱的思绪斩杀了,开始了胡乱的猜疑。

    自从那天过后,朱盈就再也没来上班。

    明途很想她,他不知道她的病情如何了,但他又不敢去看她,他怕被她拒之门外。他发现自从他们从那天开始分开了一段时间,摆脱了那种亲密的状态,彼此不说话时,他便再也没有那么喜欢朱盈了,他觉得之前的一切行为都是可笑的,都是下贱的。与其说是害怕被朱盈拒之门外,不如说是害怕看到她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害怕看到她凌乱的,不整洁的样子。但这又有什么呢?自己已经不喜欢她了,甚至之前对她的那种情感都是自己瞎想的,作为同事和朋友我应该去看看她。

    于是明途说服了自己的内心,向老刘打听了朱盈的家庭住址并带了些水果和点心。

    明途忐忑地敲响了门,他希望她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颓废,而是依旧像之前那样温柔。门伴随吱呀吱呀的声音被缓缓打开,明途看见了朱盈,正如印象里的她那样。

    朱盈穿着不整齐,头发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洗了,散发出臭味。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十分颓废,根本看不出有丝毫的积极的精神状态。她还是止不住地咳嗽。

    明途在经过同意后进入了朱盈的家,屋内凌乱,衣服散落的扔在各个角落,桌子上有没吃完的饭。但最让明途吃惊的是床头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药片。

    “你怎么了?难道……难道……难道是病情加重了?为……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啊?”明途直勾勾地盯着万恶之源,久久不能平静。

    “你……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我……我没事。咳咳咳。朱盈虚弱地躺在床上,用尽所有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走?我往哪儿走?去死吗?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看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你最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不要瞒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明途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快给我滚!”朱盈的气势跟明途比起来瞬间弱了半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对对对,应该去找医生,我怎么……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呢?这是错的……这是错的……毋庸置疑。”明途仿佛失了智一样的自言自语,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明途花费了几天时间终于将医生从城里请过来了,这期间明途拜托他的母亲一直照顾朱盈。

    医生想要为朱盈号脉,但朱盈的反抗激烈,坚决不配合,最后是因为明途将她的手脚都绑起来她才能够配合治疗。

    “你们之前不知道她的病症?她得的是肺癌,没几天可活了。”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肺癌?你说……你说她得的是肺癌?你仔细看看,她是多么健康,多么幸福啊!你……你一定是搞错了,快给我仔细检查啊!”明途发了疯似的拼命摇晃着医生,他表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事实。

    最后在母亲的极力阻止和安抚下明途才放走了医生,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明途看着面前熟睡的,瘦削苍白的面孔。他抱头痛哭,竭力不使自己发出声音来吵醒面前她所爱着的人。

    明途明白自己是深深爱着她的,并且是自己唯一爱过的女孩,不是出于对病人的深切同情,而是发自内心的男人对女人的爱。他回想起她曾止不住的咳嗽和手帕上的那一摊血,他懊悔自己早该想到的,却在当初不重视。他想如果她能够好起来自己就好好的爱她,不再让她受委屈,不再让她承受痛苦。老天呐!为什么要让一个处在大好年华的女孩经历这些呢?

    朱盈慢慢从熟睡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此刻已经哭成泪人的明途,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都知道了?别大惊小怪,我没事的。”朱盈用淡淡的语气询问他,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

    明途在听到朱盈的声音立刻将深深垂下的头抬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最后的安慰。

    “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肯定会没事,相信我……相信我。”明途用带有祈求的目光望向朱盈,他现在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朱盈。

    “没用的,我要死了。”朱盈在说这句话时显得异常平静。

    “你不会……你不会死的,我一直在。”

    “你爱过我吗?”

    “我爱过,我对天发誓,我深深的爱过您。”

    “我也爱过你,比你爱我那样更爱你。”朱盈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微弱,显然是在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次力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天你在草场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为的是让我远离你,不让我知道你的病情。但我从你止不住的哽咽和颤抖着的身子识破了你的谎言。我爱你,朱盈,我爱你,别离开我。”明途放声大哭,他分不清眼泪与鼻涕,只记得他们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悲伤的记忆。

    明途没有等到朱盈的回答,朱盈的手完全从明途的手中脱落,是的,她死了。

    明途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变故,昏厥了过去,直到很多天后醒来,他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无法挽回的梦。

    在奶奶和朱盈死后,明途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生与死是人们所必须要经历的,只有自己可以评判自己的生命,任何其他的人都没有权利。人们不应该随意评判什么东西,因为他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却总愿意混淆是非,那是因为他们参与其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就已经产生了偏见,问题本身就是不纯粹的。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人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对生活充满了绝望,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再支撑他们好好的活下去。他们或被人冤枉,一直到死都没有昭雪;他们或被人虐待,每天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他们或被人抛弃,流浪在街头。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人心深处最本质的恶,这种恶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被抹去的。

    相信真理善良是存在的,这只是隐藏在深处,需要人们去深入的挖掘,但很多人往往不愿这么做也就导致了畸形情感的产生。生活的虚伪与丑恶太明显,以至于很多人把生活的虚伪与丑恶看得要明显,轻易的以为这才是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真理,想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这么做。但也有的人不相信这扭曲的真理,却又无法改变现状,只想逃避这样虚伪丑恶的生活,使自己竭尽全力不去想它。所以就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女色,聚会上等等一切可以使他们暂时摆脱,暂时忘掉可怕的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有些人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生活的压力,选择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

    明途不明白死亡为何总伴随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一个循环的魔咒一样摆脱不掉。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灾星,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他。方喜的入狱,奶奶和朱盈的死都佐证了他的观点。

    他有时想结束自己这蝼蚁般的一生,他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有人因为他而死,有人因为他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但是他怕了,他犹豫了。当他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时他退缩了,他此刻又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活着,带着奶奶,朱盈,方喜的那份好好活着。

    他把已经架在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不得不继续过着让他伤心的,绝望的,厌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