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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云天被晒得暖洋洋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在云里,他低头看着人影交错的场景发呆。

    想着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

    知道有个人随手丢了个饼在他面前,那个饼被人踢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的去够那张布满脚印的饼。

    他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土,又退回去蹲着,看着来往的人吃着手里的饼。

    很快吃完了,他左右张望着,看到有个年轻的夫人带这个四五岁的孩子,那个孩子看到有卖糖画的,嚷嚷着要买糖人,他的母亲宠溺的对他笑着,然后拉着他走到卖糖画的面前。

    云天就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看着她们,面前熙熙攘攘,但他还是能透过交错的人流,猜到那个孩子是怎么样对她母亲撒娇的,他母亲又是怎样温柔的答应他的。

    那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干净漂亮,鼓瓤瓤的衣服,一看就是今年新做的,很暖和。

    那个孩子选了个老虎的样子的糖画,牵着他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他看着那对母子经过自己的面前,看着那个很温柔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低头看了看,没有找到碗,她半蹲着轻轻的放在地上。

    云天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把他分隔开来,他能听见耳边交织的各种声音,唯独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温柔的女人皱了皱眉,然后朝他一笑,站起来牵着她的孩子走了。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突然清明了,她走的那一刻,那个东西瞬间破掉了,各种声音朝他涌来。

    他站在人影绰绰的街道上,看她温柔宠爱的低着头消失在人群里。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羡慕,他突然不想呆在这里了,他想离开这里。

    他又靠回墙角蹲着,其实,仔细想想,这里也挺好的,知州没有鱼肉百姓也没到青天大老爷的地步,不好不坏。

    也不会驱赶城里的乞丐,乞丐也没有拉帮结派,强抢地盘,这样其实也不错,自己没有户籍,去那里都是当乞丐的份,在这里至少不用挨打。

    他慢慢的压下这个念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蹲在地上,看着来往的人,脑海里想象着他们会发什么怎样的事,过怎样的生活。

    他在脑海里自己给他们构建着生活,也把自己加入他们。

    一整天的时间,他除了站起来换了个姿势,其他时间都在幻想。

    狗儿挖了一会就没力气了,他靠在一旁的树上,看着那三个人挖。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万里无云,很澄澈干净,不染一丝尘埃的,他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天上容不下脏东西,所以所有的脏东西都跑到地上去了。

    他收回视线,看着因为挖坑而热的一头汗的三人。

    这个位置选的真好,之前还看不出来,现在天亮着,一眼就能望到对面的天际,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他很喜欢。

    等三人终于挖好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个不干活一直监工的好长时间没说话了,转头望着那个闭着眼沉睡的人,狗蛋手脚利落的站起来,三两步的跨到他身边蹲下,试了试他的鼻息。

    试图对着另两个人开玩笑,可扯起来的笑只有苦涩,没有戏谑打趣,“看来咱们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坑多挖了一点。”

    “嗯,我们也觉得。”两个人僵硬的笑着,然后哀伤的把狗儿狗剩搀扶起来。

    狗剩比狗儿大了四五岁,但现在两人并肩躺在一起,感觉两人差不多大。

    三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的看着两人的面容。

    狗蛋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移了位置,他突然伸出手,把边上的土往里推。铁头按住他的手,颤抖着声音:“再等等,再等等吧,还有我俩。”

    狗蛋震惊的抬头看着他,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再等等,我和大头挖那么大的坑就是为了不再麻烦,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再挖一回坑吧。”

    “对。”大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麻木的跟着回应。

    “你…”狗蛋说不出来话,因为挖坑的时候,已经挖出了两个人大小的坑,铁头大头没停的还在继续挖,嘴里说着:“再大一点,小了太挤了。”

    那时候他就有点明白了,可是明白归明白,他真的接受不了。

    铁头低头不去看狗蛋的眼睛,撑着手臂爬到坑里,在狗儿的身边躺好,青白的脸对着狗蛋问:“你看是不是很合适,当初挖的时候我就算过了。”

    狗蛋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脸色,知道他也撑不了多久了,这时大头也爬下去,在铁头的身边躺好,期待的看着狗蛋,“怎么样?我感觉有点凉,其他都还好。”

    “嗯嗯。”狗蛋满是泥土的手还在眼睛上,不去看他们的脸。

    “我感觉有点困了,要先睡了,你什么时候睡?”铁头扭头看着大头,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像死人一样的倒影,惊慌无措的转回头,不敢再去看。

    两人都有点害怕了,背后冰凉的土地,身边还有狗儿凉透的尸体,无一不在提醒他们,他们也马上死了,也会变成这样。

    两人互相伸手把对方的眼睛盖上,突然堕入黑暗,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能感到脸上那枯木一样的形状,能听到狗蛋细碎压抑的哭声。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不敢睁眼去面对对方。

    铁头强迫自己闭眼睡觉,还对着大头传授经验:“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好。”

    铁头大头的胸膛不再起伏,周围只有狗蛋一人跪在地上,边哭边把土往坑里推,泪砸在地上,印出一个个印子,特别像是雨天的时候砸在地上的水印连成一片。

    狗蛋拍下最后一把土,像是失去提线的玩偶一样,没有支撑的跌坐在地上。

    最后一丝阳光从狗蛋身上划过,隐入天际,狗蛋慢慢的回过神,无力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着。

    眼睛空洞无神的看着前方,只知道麻木的往前走。

    明明上来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怎么下去的时候就感觉那么孤单凄凉。

    狗蛋摔了好几下才走下去,绕过车子直接走了。

    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拉了车,又转身回去拉车。

    等他再回到破衣巷,已经天黑了,他放下车,坐到自己的铺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