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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囚帝台

    一缕幽魂下九渊,

    生死浮沉万重艰;

    碧落黄泉无归途,

    转眼百世成云烟!

    冬,寒夜!枯荣寺,听涛阁上。

    一道孤寂的身影倚窗而立,阁外冰封万里,雪裹银装。晴后长空挂着半轮明月,皎洁的月色挥挥洒洒落入阁台,依稀可辩临窗负手而立的是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弱冠少年。

    在这滴水成冰的冬夜,也不知少年在等什么,又侯了多长时间。

    万赖俱寂的寺院,一点生机气息也不见,只有少年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呼啸的寒风中衣衫猎猎,屹立不动!

    月沉西山,山色如洗。

    如水的月光下,寒夜、孤影、枯寺融为一体。

    雪映残月、捉影相对,刺骨的寒风中,尤显少年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格外的孤高,冷傲!

    天色微明!

    一抹鱼肚白渐露天际时,站于窗边的少年突然间双耳一阵奇特地跳动。微微振幅下,有种难以言明的玄妙气息从少年身上弥漫而开。

    旋即,神光暴涨!

    一抹掠影似的光芒自少年眸中喷薄而出,紧接着寺院周遭方圆五里内的一切景物,已尽收他的眼底之下,无一遗漏!

    “一个、二个、三个………”

    少年摇头苦笑之际,寺院内外像幽灵一般藏在雪下、树后等处的暗哨及明卫,巳在他的掌握中。

    这些明卫、暗哨,均属北周武王派来盯着少年一举一动的武者,无一不是好手。且达数十之多,难怪少年摇头不已。

    “为了看紧我,武王可谓是费煞苦心哇!”

    少年淡然地笑了笑时,他灿若星辉的双眸忽而闪过一丝异色!继而投落距离寺院四里之外的崇山群峦中时,他神秘地笑了!

    少年笑得很自信,又灿烂无比!他目光所及,夜色掩盖之下有一道快若惊鸿的身影穿越群峦中,正是朝寺院的方向疾射而来!

    这么快若闪电的身影,在夜色下穿行于漆黑的密林中,若是用肉眼是很难发现的。只有传说中达到灵识外放的强者,才能做到过一点。

    可是,像少年这样小小的年纪,居然……也会拥有了灵识外放?倘若真是那样的话,在仙灵大陆这样的修仙界域,也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诸天万界,修炼之法包罗万有!仙灵大陆,乃诸天万界其中的一个界城,自然不能例外!

    然而,不管任何界域、任何修炼方式,总离不开炼气、炼体及炼魂三大体系。

    其中:

    炼气者,筑基成婴,斩尸成圣,至无上境!

    炼体士,锤炼肉身、聚祭天塔,只手封天!有诗云:九品祭天塔,只手封天下,一品一重天,诸天我最大!

    炼魂士,又称炼神者!扩识海、化灵念,成就封神坛。大成者,一念之下可化万千灵身,意念纵横诸天万界,跨域杀敌如临亲至,恐怖至极!

    而少年刚才所施的灵识外放,正是炼魂土凝神炼魄、达到意念外放的一种雏形,虽说与纵横诸天万界、跨域杀敌不用同日而语,可像他如此小小年纪已经拥有了灵识外放,实属罕见!

    再说,无论是炼气、炼体及炼魂都需要相匹配的强大元神,才能成就颠峰状态!所以说达到灵识外放,是所有修仙之士梦寐以求的。

    此外,也有一些生而强大的生灵与所谓的修仙天才,不用太过刻意修炼即有惊人的强大魂魄!只不过那些生灵及极具修仙天赋之才,古往今来均属凤毛麟角仅存于一些传说中,现实里很多修士往往穷究百年也无法修出灵识,且不提达到意念向外释放的境界了。

    灵识外放,如修士多生一双眼睛!除了设置禁制的地方,灵识外外几乎是无孔不入,其作用之大无庸质疑。

    令人惊奇的是,像少年这样拥有灵识外放、明显极具修仙天赋,无论放在任何一个门派都是被保护起来的。如今,他却被软禁于此,且有那么多暗哨盯着他,实在今人费解!

    “咻…”那道快若惊鸿的身影即将接近寺院的时候,少年剑眉微微一蹙!

    旋即,他眉宇之间再度伸展开来之际,有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在少年脸上浮现。

    “嗡!”

    笑意乍现,刀光亮起!

    只闻一声刀吟,有柄九环铁扣长刃,破空冲天而来!

    “嘭!”

    九环大刀横冲直撞而入的刹那,便洞穿了藏于树后一名暗哨的胸膛,继而去势不减扎入地下、把躲在雪地的另一名暗哨钉死在那,才猛地晃着刀身慢慢停了下来!

    “来也!”未待摇晃的刀身停下,已见一名灰衣老者从天而降。

    他直入寺院时便大手一振,钉在地上的九环大刀‘咻’的一声,已回到灰衣老者掌心之中。

    “嗤嗤……”

    旋即,又一阵刀声传开,顷刻间守在寺院四周的三十余名明卫、暗哨,均无一幸免,暴尸荒野!

    “这是一名灵动境以上,甚至是筑基的强者?!”少年星眸一沉,顿时露出凝重之色。紧接着在灰衣老者向他望过来的前一刻,已恢复常态。

    如果不是即将接近先天之境实力的高手,又岂可轻而易举击杀那么多暗哨、明卫,他们的身手可不弱!

    见少年神色淡然如初,灰衣老者略显惊㤉地望了过来:“这里的人全都命丧黄泉,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灰衣老者持血刃而入,无论是谁也、心惊肉跳!

    灰衣老者有这份自信,也有这实力!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少年神色未改,淡然笑道:“担心怎样?不担心又如何!如果你想杀我,又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再说,你真想杀了小子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还在这费那么多口舌?”

    说罢,他从容不迫地从窗台转身,轻轻移步走到榻边。

    此刻,他和灰衣老者的距离更近了、也更危险,可少年脸上波澜不惊!

    “也未必!”老者冷笑!

    顿时,有股令人心悸的杀意从他目中迸发而出,朝少年横空扫来,给人无限压力:“此地,乃北周武王囚禁夏天子的一一囚帝台!普天之下除了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武贼,恐怕想要你这个前朝大夏诸君——夏天子,项上人头的不计其数吧!你这条小命可是价值万金呐,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怕的杀机如一柄柄刀锋,从灰衣老者眼里迸溅而出!

    身处险境,少年脸上依旧纹丝不动,他望住灰衣老者手中那把仍在滴血的血刃,不以为然地道:“你累不累?刻意营造这样的紧张气氛又不能动手,换作是小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你虽持血刃而入,但我相信活着的夏天子,总比死的有用吧!

    此外,你如果不是武王身边的人,是上不到这里的,在外面数道重兵把守的关隘,就已经被截杀。既然你是武王身边的人,又甘愿冒着巨大风险来到这,想要的绝不是我项上人头那么简单。杀了本殿,你还得背上弑君的恶名、天下人共诛,我想这笔账你算得比谁都清楚,不是麽?”

    “哈哈!”

    灰衣老者大笑:“想不到你在这囚禁了十年,对世事仍如此洞察!素闻当今夏天子,有先帝之容、皇后之智,乃谪仙临凡,果然所传不虚啊!”

    话音才落,他大手‘嗤’的一声挥动,已撤去了惊人的杀意!

    “不错!哈哈哈…”与少年隔空相望,灰衣老者脸上挂着笑容,毫不掩饰他的欣赏之色。

    直面生死仍显得从容不迫的,世上又能有几个!并且是个年纪小小的少年,非常人果然有常人所不及之处啊!

    大夏天朝,泱泱大国!雄立仙灵大陆八百余载,恩泽天下,四海昇平!

    十年前,天下大乱!

    五路王侯以‘后干政、清君侧’为由,以乱天下!奉命入京勤王的各路将领在平叛时,其中有九支大军的将领突然掉转兵锋,直指京师!各路诸侯、大军混战于京郊之野时,华清殿突起冲天大火!这场大火烧毁了三百余间殿堂及大臣府第,累及数千民众丧生!先帝及众妃子、皇子,尽皆离奇失踪。世人皆传,先帝见大势已去!不忿国破受辱,携所有妃子、皇子自焚殉国,至此大夏算是亡国了!

    传言真假且不提,倒是当时最有实力五路将领,很快平息了叛变。又经过一番角逐,才有了如今的南朝、北周、东大陆、西渤海及中州五霸割据时代!

    九蟒分天,五霸鼎立!

    雄立仙录大陆八百余载的天朝——大夏帝国,已名存实亡!

    北周武王,时任京师统领,肩负整个皇城的安危!他见先帝自焚殉国,直闯深宫掳出一名五岁大小的孩童,远走北国建立了武周、挟天子而令诸侯,面南称孤!乃不世枭雄,武周也是天下第一大诸侯国!

    眼前少年,正是武王当初从深宫掳出的那名男童,先帝尚存世上的唯一血脉!因此,大小诸侯国共举为大夏诸君——夏天子。

    武王挟诸君,以号令天下!

    近年来不断地四处征伐,势力迅速壮大、不过十年之功,隐有气吞天下之势!其它的不少小诸侯国,已给武王率兵吞并,甚至灭国!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在芨芨可危之下许多诸侯开始对武周明攻暗伐,手段冬出!令武王头疼不已,才缓下了武周的一统大业。

    而远离战火的深山古寺一一听涛阁上,便是幽禁夏天子的囚帝台!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少年一过就是十年!十载幽禁,让他也有了同龄人而没有的成熟与沉稳。乍一看,仿佛让人有种着破生死、淡然处世的恬静。

    然而,听了到灰衣老者的话,也不知是那一句触碰了他的隐痛,少年霍然变色:“先帝之容,皇后之智?”

    先帝素有绝世美男子之称,却向来只热衷于修仙问道。皇后邢氏母仪天下且颇有帝王心术,垂帘听政,丧国祸根便埋于此。九蟒分天的起源,正由后宫不得干政引起!

    如今,国破家亡!再度提及,又岂能让人不黯然神伤。

    灰衣老者见状,竟颤巍巍地跪了下去。他用力的在地上猛着叩头,疾声呼道:“臣不该提那往事,惹少帝神伤!罪该万死!请降罪!”

    “少帝?!”少年大吃一惊!

    他深深地望住灰衣老者,眸内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事过境迁,现如今此天下敢这么称呼他的,恐怕已经不多了!也许,除了为数不多仍忠于大夏的旧部将领以外,放眼天下还真没有…或说,没有必要再尊崇大夏!那眼前这老者,他又是谁?

    正疑惑间,忽见灰衣老者用力揉了揉脸,顿时从脸上揭开了一个面具。旋即,另一张面孔出现少年眼前,老者的脸仍是那么苍老,但对少年来说意义截然不同!

    “是…你?!”

    “哈哈,没想到吧!”

    灰衣老者哈哈大笑,双眼望住少年不无戏谑之色。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灰衣老者露出了那抹难得的笑容时,他已经有点左怪了。现在灰衣老者露出他的真容,少年能不猜到点什么就真的白在囚帝台过这十几年了!

    只是少年让没想到,灰衣老者居然是昔日常伴他身边的一名侍卫…确切来说是常给少年送药的一名侍卫,虽说是武王派来的人,可对他照顾有加。

    难怪灰衣老者轻而易举上到这里,且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原来是这样!

    这时,灰衣老者又从怀中取出块令牌及一封帛书,才恭敬地向少年递了上来:“臣,银龙使血卫长!城破之日,奉先帝遗召潜伏下来,后经多方运作投靠到武王麾下做了一名幕僚。不久前,方取得武王的信任,才有机会前来与少帝相见!救驾来迟,百死莫赎其罪!”

    “你是…银龙使血卫长?!”少年闻言,浑身大震!

    缓缓打开帛书,待他看到那块刻有条张牙舞爪的银龙令牌时,更是激动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先帝的近身侍卫有:明卫、暗卫及血卫三种。

    以武力见著的血卫,勿庸质疑是三大侍卫当中最强大的。眼前老者真是血卫长银龙使的话,于他而言无疑平添一大助力,困境将迎刃而解!

    “父皇……”

    少年忘情一幕落入灰衣老者眼中,有抹奇特的异彩从他眸内一闪而过!

    他匍伏于地,大声道:“先帝遗召,待少主成长为人,再复出效力!十年蛰伏,臣已暗中联络了不少仍忠于我大夏的旧部将领,帛书上便是他们的名讳!并约定于本月十五月圆之夜,在诛仙古阵誓师起事,除国贼、襄盛举,复我河山!”

    见少年紧抓帛书不放,他又道:“眼下已近起事之日,事不宜迟!请少帝随老臣一道离开,如何?”

    少年望住帛书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可他并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看着手中的帛书和令牌出神久久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他犹豫不决,灰衣老者顿时急了,跪在地上疾声道:“少主,老臣救驾来迟,如何处置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是还请少主,体恤老臣及那么多旧部将领的一番苦心,先离开这再说……”

    “离开…这里?!”

    少年目光一转,看了看眼前这他生活达十年之久的囚帝台,脸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色,自嘲道:“本殿清楚,仍有一些忠于大夏的旧部将领,想召集他们起事亦非难事。可如今五霸鼎立,试问这天下…那里还有我帝释隽永的容身之地?”

    “少帝!”

    灰色老者疾声大呼:“你乃当今夏天子、先帝仅存世上唯一的骨肉,这天下本来就是你的!何处不能安身?

    大夏权柄为国贼所窃,到现在也不过十年!天下人共愤,万民翘首以盼重整河山,仅需少主登高一呼、天下义士必应声而来,誓死匡扶我大夏!复我河山,指日可待啊!”

    “当今的……夏天子?”

    少年沉吟一声,语气中透出无尽的哀伤及无奈:“古往今来,还有我这样的天子麼!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那怕我体内流着的是龙血,现在也不过是条游上浅滩的‘困龙’罢了!你倘若真的忠心大夏,‘诛仙阵誓师’诸事,今后休得再提!”

    “少主,万万不可啊!”

    灰衣老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难道你…真的甘心在此终老一生?先帝龙御上殡,本就蹊跷!还有皇后她…”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灰衣老者有什么难言之语,不愿往下再说。

    见他神色有异、支支吾吾,少年眉头一皱!似乎从灰衣老者的话里捕捉到什么,少年顿时神色一沉,道:“母后早已随先帝一道殉国,达十年之久!莫不是还有谁…胆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不成?”

    灰衣老者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地道:“据老臣获释,事情远非你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你直说!”

    “这么长时间了,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少年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灰衣老者用力的往地上重重一叩,悲声道:“老臣听说,邢皇后并没有随先帝一道赴国难!如今不仅活于世上,且身在南朝宫中…”

    “你说什么?!”少年浑身剧震。

    “传言她就在南朝宫中,与南朝天子……那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有辱我大厦声威啊!”

    “够了!”少年暴声打断。

    历朝更迭不乏后宫佳丽,被新朝帝王纳入深宫重新宠幸的例子!不便想象邢皇后真是被囚南朝宫中,那她过的是怎样的屈辱日子了……

    “南朝天子,你…你敢!”少年暴叱之间,猛地眼前一黑!

    旋即,他脸上浮现出一层黑得惊人的幽光,紧接着‘噗’的一声便喷出了口鲜血。

    “少主!”灰衣老者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少年,接着匆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软玉温瓶,倒出颗丹药灌入少年口中。

    片刻之后,才见少年脸上那层幽光慢慢散去,但仍有层若隐若现的黑气笼罩眸内。

    待症状稍缓,灰衣老者担忧地望住少年,道:“少主,你的身体…?”

    “你侍候本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还不知道?”

    轻轻一叹,少年脸上神色已变得沮丧无比:“像我这样病入膏青的人,什么鸿图霸业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你走吧,‘诛仙阵誓师’诸事,不可再议!且把那个帝释隽永…在当年已一并葬身那场大火了吧!”

    少年的意志消沉,确实出于他糟糕的身体。此刻,若是有有识之士在场一定会发现,少年体内的奇经百骸已尽皆闭塞多时!

    元气不畅,导致郁气积压体内各个器官不能释放,久而久之便形成腐蚀生机的死气,侵蚀身体!

    俗话说,久疴之躯,积重难返!

    像少年这样的症状,可以说是不治之症!身怀绝症,病入膏肓的人又那有什么雄心壮志,还不如在囚帝台安静走完他多难多灾的一生……

    “殿下,你乃当今天子,岂可妄自菲薄?又岂可自弃于天下!”

    灰衣老者悲愤地一声大叫:“你体内之症,乃身系国运、龙气于一体,国运被夺则龙气不济,十年下来才导致经骸闭塞而已!如果可以重整河山,龙气、国运相挤之下,你的体内之症将迎刃而解!为了你的龙体,也为了天下苍生,恳请少主三思!”

    看着长跪不起的灰衣老者,少年脸上有层幽深的神色在一闪而过,令人捉摸不透其意,难测其幽!

    久久凝望,他才轻轻一叹!

    九蟒分天断龙脉,

    五霸遂立夺气运!

    身为大夏天子,他又岂能不明个中原因!正如老者所说,他体内之症乃断了国运、龙气被夺,才落下的。不然,他又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经脉闭塞之症呢!

    身怀绝症,少年仍然苛活世上,皆因勤练家族的不外传秘法——祖龙诀!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已命丧黄泉多时了。

    当然挟持天子在手、号令天下的武王,也不会让少年死得那么容易。经常命人送来一些上好的进补之物,让少年吊着口气活着。

    他当然明白武王的‘好’意,只不过是让他在苟延残喘罢了。体内经脉闭塞已久,暗生的死气已腐蚀他的五藏六府。如今可以用生机快死绝来形容少年的症状,也毫不为过!

    可就在他不久于人世之际,灰衣老者出现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选择好的时机?难道与他近日病情加重有关?!

    念及此,少年心中警声大作!

    并非他多疑,以前灰衣老者也常来送药,可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言明身份呢?灰衣老者是真的忠心…还是武王派来试探他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先帝曾言:银龙使一生,只向一人效忠!

    帝陨,其必殉主!

    人在令在,人亡牌毁!

    灰衣老者身为先帝身边最强大的血卫长一一银龙使,为何当初不像其他忠臣一样随先帝殉国,今日的出现?!

    此外身为旧臣,岂敢在这大放厥词非议母后!如此推断,灰衣老者的身份太可疑了!

    更值得警惕的是,帝释家族的先祖是从诛仙在阵走出来,才开创了八百余载的大夏天朝!而诛仙古阵就在北周境内,挑这么一个地方誓师起事很容易被武王的大军围困的,稍有不慎起事不成、反受其祸,到时连累那些忠于大夏的旧部将领被一网打尽……

    少年越想越觉得心寒,刚才如果真的轻信灰衣老者的话,不得酿下大祸?不行,得重新斟酌这件事…此前提是稳住灰衣老者!

    念及此,他强按心中冰冷的寒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缓声道:“本殿岀去,也并非不可!可是不知有何良策,应对眼下局面?”

    灰衣老者那里想到,在短短数息工夫之间少年已把这件事想得那么通透!

    他不无蛊惑地道:“诛仙古阵,东靠东大陆上陇、西邻渤海漠河二郡,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不二选择!此外,百年开启一次的诛仙古阵,已日益临近!凡是仙灵大陆的人均明白,阵内另有乾坤、自成天地,在那里誓师起事有不可代替的作用!

    臣,斗胆一句!若起事不利,至少可避入阵内,足保少主安然无恙!岂不是又比在此囚禁强上百倍,千倍!”

    看灰衣老者侃侃而谈,表面上看似在陈以利弊,实则包藏祸心!倘若真那样为他着想的话,又怎么会一点也不避讳在诛仙古阵起事!

    大夏朝鼎盛期间,诛仙古阵相当于大夏的禁地!

    立国数百载,诛仙阵也开启多次、可世人从不入内,即避讳。可灰衣老者偏要在那誓师起事,从这一点看已经很是耐人寻味了!还有一旦兵败,少年以天子的身份逃入古阵必令天下人耻笑,威信尽失!丢人的又何止又是少年一个人的脸面,连大夏天朝也会因此蒙尘,真够阴毒的!

    少年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不动声息地道:“论天下之大势,自九蟒分天、五霸鼎立,已成定局!你有何良策撼得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让天下诸侯追随?想成大事,上述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反之……你是聪明人,该想到贸然起事严重后果的,不用本殿再多说了吧!”

    “这……”灰衣老者闻言,顿时为之语塞。

    他那想到,少年会直接一针见血指出‘诛仙阵誓师’,这件事最大的弊端!这件事别说是他,恐怕连五大诸侯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吧!否则,早已出手一统天下了。

    五霸坐大,气候已成!

    其势、气焰,均不可一世!绝不是一群游兵散勇能够憾得动的,就算诛仙古阵誓师起事成功、聚的一点人马,与坐拥百万雄师的各大诸侯相比,根本不堪一击!

    正是出于这样的现实,灰衣老者才未雨绸缪先想好了退路,目的是令少年心安。谁知道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谋略无懈可击,恰巧是在这里让少年看出了问题!

    按理说,灰衣老者乃银龙使受先帝遗召潜伏下来,他日复出重整河山!其平生所愿都押在这件事了,那诛仙古阵誓师起事,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该有一个周详的计划才对!可还没开始先言退路,又置那些旧部将领于何地?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做起来形同儿戏,少年想不起疑心都难!

    俗话说,狗急跳墙!少年也不想把灰衣老者逼得太急,免得他暴起伤人就不好了!

    略作斟酌,少年才道:“诛仙阵‘’誓师起事’一出,定天下哗然!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为此我帝释隽永以夏天子的名义,责令你银龙使立即赶往诛仙古阵,遣退参与起事的诸部将领,速速去吧!”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此作废了?!”

    灰衣老者眉头一皱欲从地上站起,不知他想到什么最后又忍住了,:“少主,此事已筹备多时!刻不容缓,臣斗胆请您三思,切莫再做那些让军心散涣,让老臣寒心的事!”

    此言,不含一点火星味!可字句之间,已隐含威胁之意!

    少年听后神色一沉,脸上冷了起来:“难道你还想逼宫不成?古阵起事一旦发生,必血流成河!你不为君分忧、反陷不义,忠在何处?义又在何处?”

    “这么说,你早就看出来了?”

    灰衣老者冷笑之间,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那就得罪了,哦!忘了告诉你,刚才你吃的丹药是进补之物不假,可也含有另一味‘索魂引’!它含有一种恶毒的噬尸虫,三天内不用药压制,那些噬尸虫会让你生不如死!难道想试试?”

    “索魂引?!”

    少年才说完,有把锋利的匕首赫然出现于他掌心:“与其死在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手中,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话落,他一刀向脖子抹了上去!

    “小子,你想自尽?!”灰衣老者绝没想到,他的举动逼得少年动了死志!

    武王十年布局,夙愿一朝君临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关键,如果老者坏了好事不死也掉层皮,让少年一刀下去……要的可是他的老命呐!

    “不可!”惊呼一声,灰衣老者出手如电地向少年抓了上去!他捏住少年握刀的手,把匕首夺了过去的时候一声微响传了出来。

    “嗤!”

    灰衣老者疑惑地低头,待他看到稳稳插住自己心脏位置的另一把匕首时,脸上立即出现了极为错愕的痛苦之色!

    他踉跄退后几步,盯住少年道:“小子,你好深沉的…的…心机……”

    “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对付得了你!”少年冷笑!

    “你……”灰衣老者大怒,可是已经力不从心!

    原来,在他阻止少年自尽之际,一柄提前准备好的匕首从少年袖里猛刺而出,直奔灰衣老者的心脏位置!猝不及防之下他那里躲得过去,顿时洞穿了心脏。

    谁会想到,少年不惜自残也要杀了他!刚才如果灰衣老者不出手阻止,以少年挥刀的速度及力度,必伤在自己的刀下!

    然而,少年仿佛已算到灰衣老者一定会出手!才有机会趁他阻拦之际出手杀了灰衣老者。

    这份决绝及快、准、狠,就连灰衣老者这样的老江湖,也因此着了道!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少年脸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顷刻间气若游丝的灰衣老者,道:“如果一个人整天花时间来防备,包括你进入此间、从门口到窗台需二十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你想不死也难了!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活下去才行此下策,仅此而已!”

    “你…一直在算计我?!”

    灰衣老者听闻,少年用了这么多心思来算计杀他,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又不服输地道:“小子,你好缜密的心机,死…死在…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太…太冤了…”

    道完,灰衣老者再是不甘心,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杀了灰衣老者,少年从他身上搜出‘索魂引’的解药,将体内噬尸虫引出,才认真检查起灰衣老者的尸体。

    很快,在灰衣老者贴身衣物里,少年搜出了一封密函。他打开一瞧,顿时为之神色大变!

    这封密函,确切来说只有一块帛书!一封加盖了南朝国印的退婚书,是少年与晨曦公主解除婚约之书!

    “晨曦,这就是本殿苦等你十年后,所得的结果?!”

    少年紧握手中的帛书自可嘲月一句,摇了摇头又道:“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本殿如你所愿又何妨!”

    说罢,他落寞地走出了囚帝台,回眸看了一眼这处留下许多记忆的地方,少年便待离开!

    突然有道影子,从角落一则的阴暗处走了出来,翁声翁气地道:“夏天子,你这么就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