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转木阶
对于御无嬴来说，今天过得很慢，他独自坐在房间里，不得进食也不得与人交流，无时无刻不都是对他身心的煎熬。
对他来说，今天过得又很快，似乎是眨眼间，纸窗那透入房间的亮光就逐渐变得暗淡下来，阴云缓缓袭上天头，似吞月天狗般蚕食着今日最后的余晖。
门外风声呼啸，虽然早已闭门封窗，可御无嬴静坐房内，借着竹门可闻那林叶作飒之声，透过窗纸可见那灯笼摇曳之影。
自午后，这风就没由来地发作了起来，虽是七月夏日，却让人不禁汗毛竖立。
狂呼不息之阴风，宛如在宣告众生，此刻正是妖煞追魂、邪祟索命之时，人须藏得谨慎，藏得周密。
不知何时，窗外再也没了光亮，御无嬴虽是闭目而坐，但也知道现在整个房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
忽闻得门外传来敲木声，御无嬴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
甲婆说，待到戌时，她会在门外敲木三声，只有听到这三下敲木声，方可从房间里出来，由甲婆亲自领着他去拜夜参礼。
咚！
一下。
咚！
两下……
门外这时竟没了动静，御无嬴那紧缩着的眉羽不自觉地更紧了几分，他心中暗道：“甲婆交待我必须要听到第三声方可睁眼，可为何敲木两下后就没了动静？难道是出了意外？”
正在他疑虑之时，第三声动静恰好响起。
叮——
可御无嬴仍是没有睁眼，因为这第三声并非敲木所发出的动静，那分明是敲在铁器上发出的嗡鸣。
又过了半晌，那厚重的敲木声才迟迟响起——
咚！
御无嬴觉得这下并非是敲在木头上，而是敲在他的心头上，敲得他心头发颤发紧。
饶是如此，他还是立刻睁开了眼，除了窗纸那微弱到不提也罢的月光，整个房间几乎瞧不见任何光亮。
但他却看得出奇的清楚，木桌、笔台、书卷、衣柜、凳椅、窗帘等等，不用任何时间来适应，这一切他都于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时他没有纠结此事的功夫，连忙下床，推门而出。
门外，甲婆正穿着一袭深黄袖袍，戴着黑色头冠，左手里拿着一根淡绿色的木头和一块铁石，右手则提着一盏没有烛火的灯笼。
此时，整个御守府上下极为寂静，只能听得见那妖风呼啸发出的怪声，所有的下人都躲了起来，就连一盏灯笼、一根蜡烛也没有点燃。
御无嬴听甲婆说过，年中之夜，待到戌时一至，邪祟缠绕，整个御守府内就再也点不着任何火烛了。
类似于这样邪门的事情，御无嬴在幼时也遇到过，在他六岁之前，只要是到了夜晚，他经过任何有烛火的地方，那火都会莫名其妙地熄灭。
甲婆说这是他阳气未固，到了晚上，容易遭邪祟缠身，所以在六岁之前，他每天晚上都睡在祭神堂的暗阁里，以防止邪祟入体。
待到御无嬴把门窗重新关上后，甲婆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灯笼和火柴交给他。
御无嬴没有迟疑，接过灯笼，轻轻地放在地上，作揖状在心中念了句“善者进哉，邪物退散”后，便蹲下身去，划燃火柴。
那突如其来的火光映亮了他的玉面，他将焰心对准灯笼中间的蜡烛，那烛芯遭了火气，即刻便燃了起来。
借着这火光他才看清楚那蜡烛的模样，他虽见过红烛，但也绝不是灯笼里的那般模样。
他瞧见那焰火之下的蜡身，不由得心里发颤，甲婆只告诉过他，只有特制的蜡烛才能由他来亲自点燃，却没说这蜡烛是用什么制成的。
随着烛火燃烧，蜡身渐融，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时甲婆已经转过身，朝着别处走去了。
御无嬴又瞧了眼那绛色的蜡烛，只觉得那融落而下的血红烛泪极为渗人，要是再看两眼，怕不是要头脑发昏，四肢作软。
他提着灯笼，赶忙跟上甲婆的步伐，朝着御守府的后山去了。
整个御守府，地势最高的地方就是祭神堂，似乎是地势愈高，与那神明便愈近。
如此一来，堂内祈福之声，祷告之影，神明或许也听得更清楚，看得更真切。
但通往祭神堂的路却是有两条，第一条是从御守府中央空厅侧边延伸而出的石径直走，一共走上九十九级石阶，便能到祭神堂的正门了。
这第二条，则是从御守府的后山，一路登上那如蛇身般蜿蜒转绕的木梯，最后抵达祭神堂的后门。
那木梯是御守家于百年前修建的，从后山山脚至山顶祭神堂，高不过百尺，可却要绕完足足九转长梯，方可登上山顶。
到了后山，御无嬴举起灯笼，借着淡淡的月芒，隐隐能够瞧见这九转木梯的身影。
至山脚而起，共绕着山腰来回折转了九次，方才触及那山顶之处。
据说，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修士所想出来的，整座木梯皆由桃木所铸，驱邪避害之功自然无需多言。
而之所以要如此反复折转，则是为了让那邪祟拿不定世子的行踪，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以此迷惑邪祟。
至于问起为何每一转都是三十三级阶梯，得到的回答似乎都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到这里，甲婆便不能再送了，剩下的路，每一步都要靠御无嬴自己去走。
他回头看了眼甲婆，黑暗之中，他觉得甲婆脸上的皱子似乎越来越多了，只是那张岁月侵蚀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御无嬴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让甲婆安心，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抬眸望着山林间的九转木梯，他没有过多犹豫，提着灯笼，朝木梯的方向走去。
待行至木梯入口前，御无嬴脱去鞋袜，赤脚踩在鞋袜的布上。
他不能赤脚踩在地上，否则邪祟就会从那脚印寻到他。
他也不能穿着鞋袜走在木梯上，否则桃木之气就无法沾染到他的身上。
望着百年未朽的木梯，御无嬴咽下一口唾沫，随后便赤脚踏上了木梯。
甲婆望着黑夜中的那盏烛光，灰浊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她忽然没由来地紧了紧身子。
似乎是那妖风吹得更盛了。
对他来说，今天过得又很快，似乎是眨眼间，纸窗那透入房间的亮光就逐渐变得暗淡下来，阴云缓缓袭上天头，似吞月天狗般蚕食着今日最后的余晖。
门外风声呼啸，虽然早已闭门封窗，可御无嬴静坐房内，借着竹门可闻那林叶作飒之声，透过窗纸可见那灯笼摇曳之影。
自午后，这风就没由来地发作了起来，虽是七月夏日，却让人不禁汗毛竖立。
狂呼不息之阴风，宛如在宣告众生，此刻正是妖煞追魂、邪祟索命之时，人须藏得谨慎，藏得周密。
不知何时，窗外再也没了光亮，御无嬴虽是闭目而坐，但也知道现在整个房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
忽闻得门外传来敲木声，御无嬴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
甲婆说，待到戌时，她会在门外敲木三声，只有听到这三下敲木声，方可从房间里出来，由甲婆亲自领着他去拜夜参礼。
咚！
一下。
咚！
两下……
门外这时竟没了动静，御无嬴那紧缩着的眉羽不自觉地更紧了几分，他心中暗道：“甲婆交待我必须要听到第三声方可睁眼，可为何敲木两下后就没了动静？难道是出了意外？”
正在他疑虑之时，第三声动静恰好响起。
叮——
可御无嬴仍是没有睁眼，因为这第三声并非敲木所发出的动静，那分明是敲在铁器上发出的嗡鸣。
又过了半晌，那厚重的敲木声才迟迟响起——
咚！
御无嬴觉得这下并非是敲在木头上，而是敲在他的心头上，敲得他心头发颤发紧。
饶是如此，他还是立刻睁开了眼，除了窗纸那微弱到不提也罢的月光，整个房间几乎瞧不见任何光亮。
但他却看得出奇的清楚，木桌、笔台、书卷、衣柜、凳椅、窗帘等等，不用任何时间来适应，这一切他都于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时他没有纠结此事的功夫，连忙下床，推门而出。
门外，甲婆正穿着一袭深黄袖袍，戴着黑色头冠，左手里拿着一根淡绿色的木头和一块铁石，右手则提着一盏没有烛火的灯笼。
此时，整个御守府上下极为寂静，只能听得见那妖风呼啸发出的怪声，所有的下人都躲了起来，就连一盏灯笼、一根蜡烛也没有点燃。
御无嬴听甲婆说过，年中之夜，待到戌时一至，邪祟缠绕，整个御守府内就再也点不着任何火烛了。
类似于这样邪门的事情，御无嬴在幼时也遇到过，在他六岁之前，只要是到了夜晚，他经过任何有烛火的地方，那火都会莫名其妙地熄灭。
甲婆说这是他阳气未固，到了晚上，容易遭邪祟缠身，所以在六岁之前，他每天晚上都睡在祭神堂的暗阁里，以防止邪祟入体。
待到御无嬴把门窗重新关上后，甲婆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灯笼和火柴交给他。
御无嬴没有迟疑，接过灯笼，轻轻地放在地上，作揖状在心中念了句“善者进哉，邪物退散”后，便蹲下身去，划燃火柴。
那突如其来的火光映亮了他的玉面，他将焰心对准灯笼中间的蜡烛，那烛芯遭了火气，即刻便燃了起来。
借着这火光他才看清楚那蜡烛的模样，他虽见过红烛，但也绝不是灯笼里的那般模样。
他瞧见那焰火之下的蜡身，不由得心里发颤，甲婆只告诉过他，只有特制的蜡烛才能由他来亲自点燃，却没说这蜡烛是用什么制成的。
随着烛火燃烧，蜡身渐融，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时甲婆已经转过身，朝着别处走去了。
御无嬴又瞧了眼那绛色的蜡烛，只觉得那融落而下的血红烛泪极为渗人，要是再看两眼，怕不是要头脑发昏，四肢作软。
他提着灯笼，赶忙跟上甲婆的步伐，朝着御守府的后山去了。
整个御守府，地势最高的地方就是祭神堂，似乎是地势愈高，与那神明便愈近。
如此一来，堂内祈福之声，祷告之影，神明或许也听得更清楚，看得更真切。
但通往祭神堂的路却是有两条，第一条是从御守府中央空厅侧边延伸而出的石径直走，一共走上九十九级石阶，便能到祭神堂的正门了。
这第二条，则是从御守府的后山，一路登上那如蛇身般蜿蜒转绕的木梯，最后抵达祭神堂的后门。
那木梯是御守家于百年前修建的，从后山山脚至山顶祭神堂，高不过百尺，可却要绕完足足九转长梯，方可登上山顶。
到了后山，御无嬴举起灯笼，借着淡淡的月芒，隐隐能够瞧见这九转木梯的身影。
至山脚而起，共绕着山腰来回折转了九次，方才触及那山顶之处。
据说，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修士所想出来的，整座木梯皆由桃木所铸，驱邪避害之功自然无需多言。
而之所以要如此反复折转，则是为了让那邪祟拿不定世子的行踪，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以此迷惑邪祟。
至于问起为何每一转都是三十三级阶梯，得到的回答似乎都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到这里，甲婆便不能再送了，剩下的路，每一步都要靠御无嬴自己去走。
他回头看了眼甲婆，黑暗之中，他觉得甲婆脸上的皱子似乎越来越多了，只是那张岁月侵蚀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御无嬴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让甲婆安心，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抬眸望着山林间的九转木梯，他没有过多犹豫，提着灯笼，朝木梯的方向走去。
待行至木梯入口前，御无嬴脱去鞋袜，赤脚踩在鞋袜的布上。
他不能赤脚踩在地上，否则邪祟就会从那脚印寻到他。
他也不能穿着鞋袜走在木梯上，否则桃木之气就无法沾染到他的身上。
望着百年未朽的木梯，御无嬴咽下一口唾沫，随后便赤脚踏上了木梯。
甲婆望着黑夜中的那盏烛光，灰浊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她忽然没由来地紧了紧身子。
似乎是那妖风吹得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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