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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拔毒

    眼见情势不妙,宋岩年当机立断按住翟季失控颤抖的躯体,可他一介书生气力毕竟有限,怎抵得过一个习武会家子,转头对弗届卫老秦喊道:“秦护卫,快来搭把手!”

    老秦闻言向前疾冲几步,牢牢擒住翟季仍在抽搐的四肢,嘴角微动喃喃不休似在安抚统领,可他早已神志不清,无法听进只字片语。

    虽说中毒与缚魂症截然不同,柳针同样能稳住心智一时,宋岩年抽出手来抱过桐木匣子,拈起柳针不作细想便深深扎入翟季的膻中穴,抽搐之状渐渐缓和下来,手法纯熟令在场众人暗暗称奇。

    此时恰好宋浔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回来,她谨记昆狸指点耐心喂翟季喝下,只见他饮下丝毫不觉得烫口,躺下后便安睡如常。

    昆狸也不在乎宋浔气消了没有,自言自语道:“哼,要不是小爷精通药材,这里怕是多了一个活死人!苍藜这味与你们颇有渊源,既能害人又能救人,奇不奇?”

    “多谢狸爷,翟大哥可算渡过了险情?之后还待如何疗愈……”聂韫礼忙补上几句,他怕中毒之后翟季身虚体弱,在易安别院这般偏僻之地休养生息,实非上选。

    “你小子问得好,五日吊暂时被压制,就如同你的缚魂症那般,不过他比你体质强盛,不妨试试拔毒之法……”昆狸故作停顿,默默旁观着宋岩年的反应,见他低头不语,便有些心浮气躁,按耐不住道,“问问丫头的师父,会不会拔毒术!”

    所谓拔毒术,最早始于乡间农夫被蛇咬伤后自救之法,经过历代医者苦心孤诣加以实践,渐渐形成一套与针灸齐名的术法,从蛇毒、热毒到各种中毒之症,拔毒术往往立竿见影,然对患者体质要求甚高,所耗体力甚多。

    果然,宋岩年曾在太医院学过拔毒术,他让老秦给翟季翻了个身,褪去衣衫后光敞着后背,拿出数个小罐和一包不知名膏药。

    众人从未亲眼目睹过拔毒,不由全神贯注盯着宋岩年的手法,只见他挖出一勺墨状膏药,厚厚一层敷在翟季背上,约莫等了半炷香后,用竹篾小心刮得一干二净,见到此状宋浔忽尔低声惊呼。

    原来她留意到翟季后背肌肤泛出一层怵人的深紫色,似是被膏药拔出毒素,师父示意她不必惊慌,继续将小罐在炉火上煨热一番后,逐个轻轻按压在刚才敷药处。

    七个小罐排列成七星连珠模样,一沾肌肤便滋滋作响,死死吸紧皮肉不留缝隙,不一会儿后背赫然多出七个圆印,将膏药拔出的颜色逐步转为赭红色。

    赭红色,令聂韫礼没来由地想起浸过啼血的茯苓,不寒而粟。他瞥向宋浔,她睁大了双眼沉浸在好奇里,恨不得马上学会这一手拔毒术。

    “嗯,还算不错,你师父这手法显然是从太医院学来的,老迂腐们蠢归蠢,基本功底扎实得很哪!”昆狸悠哉点评了一番,从它不再焦躁的语气里,宋浔猜出翟大哥挺得过去,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这时赵管家开口问道:“宋大夫,翟统领何时可恢复如常?”他显然是想到了别处,闻言宋浔与聂韫礼对视了一眼,均有些惴惴然。

    宋岩年一边留意着小罐变化,一边斟酌再三仰头道:“赵管家,拔毒是否见效我没有十分把握,即使去了五日吊的毒性,翟统领方才与人交手,拼着一口气损了不少内力,若要恢复如常,短则十几日,长则数月罢。”

    看来,若鹤监再度前来挑事,翟大哥十几日内无法挡住他了。宋浔倒不如何担忧自己,毕竟活过一世还补一世不敢多求,可是身边人恐怕逃不了被牵连,师父,赵管家,慕灵,弗届卫……他们何其无辜遭遇此祸,得想个法子才好。

    更何况,驭鹤所冲着聂韫礼来这事非同一般,个中情由蹊跷万分,她如蒙在鼓中一概不知,那个口口声声发誓要护她周全的少年自身尚且难保,不禁令她既感动又心酸。

    “浔儿,你来,帮我一同拔罐。”宋岩年唤她过去搭把手,亦有教徒之意,机会难得,宋浔不再纠结内心所想,依照师父指点替翟季一一拔去小罐。

    拔毒整个过程在外人看来行云流水之极,可谁又知实则凶险异常,对医者是极大的考验。

    此后数日,宋岩年师徒又接连做了好几次拔毒,翟季总算保住了他的左手,保住了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不然江湖中便没了“雩猼訑”这号人物。

    除了照顾翟季养病外,赵管家始终忧心忡忡,他反复劝说小侯爷离开别院回京师,整个棠城已被驭鹤所布下天罗地网,还有行迹诡异盘桓多日的韦氏族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不安稳,安稳是赵管家最看重的事情。

    聂韫礼深知赵叔的苦心,一向全心全意为他好。他留下不光为了陪伴宋浔,现在多了翟季重伤未愈,内心却也隐隐感知到,这些不过是他逃避某些事实的借口,对京师毫无来由的抗拒,不正是怕身世挑明后的落寞。

    他舍得丢了侯府嫡子的正统,舍不得失去留在宋浔身边的机会,少年情根深种,一腔赤诚是无人可挡的。

    他不知道的是,宋浔其实很想去京师看一看,昆狸时不时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太医院,这一年激荡令她再也无法偏安一隅,成为杏林名手甚至超越师父的念头愈发强烈,还有缚魂症,这尚未根治的顽疾异症有如乌云压顶,受制于猫魈附体也不得自由自在。

    至于小侯爷聂韫礼,想到他宋浔微微羞怯起来,两人方袒露心意不久,加上年岁尚小,对男女之情不甚了了,兄妹般亲密无间的守护情义且占上风。

    眼下,留在易安别院抑或棠城,则完不成昆狸的条件,她受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支使,也须得找机会帮它复仇,前世因后世果,大概是绕不过去了。

    正出神间,觉察到有人轻轻拉了下衣袖,原来是慕灵,她强颜欢笑问道:“好妹子,这几日怎不见你在别院玩耍?”

    赵慕灵气喘吁吁拉住宋浔衣袖,小脸涨得通红,声音软糯却不失清灵,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浔姐姐,外面乡邻有人得了怪病,你能不能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