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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山病院

    时属柒月,地处东南。燥郁的风裹挟着海洋所特有的腥气,在岸边肆意的席卷,沙滩上已不见了赶海求鲜的饕客,偶尔路过些似是来度假的人,也在车门打开的瞬间缩回车里,再不愿将身体暴露在烈阳之下。

    海岸的西侧坐落着大量破败的建筑,如果抛开丛生的杂草,便可从它们错落有致的分布中看出,开发商的心思决不在于那些小富之家,如果不是近几年的唿疾,这里或许真能成为大多数人的理想归属。可悬因未果的时疫终究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愿景,萧条的经济环境下,随着别墅区开发商中几位‘大人物’的消失,这份富人区的建造计划自然也变成了镜花水月。偌大的施工场地,只建成了处于黄金地段的几栋,可即便建成,仍显的十分破败,空有别墅的样子,却毫无气派可言。

    若是说这几栋别墅的主人和那些消失的人物之间没有些猫腻,那自然是胡话,也正因如此,那些工人和烂尾楼的户主们作为苦主,免不了拿这几栋建成的别墅做文章。可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敲碎玻璃、泼上红漆的泄愤之举罢了。

    随着苦主们的维权,这几栋别墅也不再适宜居住,或者说即便维修,原主们也不敢再入住。不可避免的,这几栋别墅便成了人迹罕至的地界,据说有好事的网络主播打着探灵的旗号深夜探访,想在这里找到些别墅主人所不能见光的财物,却被里面晃动的影子吓得逃之夭夭,有人说那是没拿到血汗钱而跳楼的工人,也有人说那是被那些大人物所豢养的狐媚子,亦或者只是那位主播一时紧张看花了眼也说不定。总之,不管实际情况如何,那几栋别墅已借着网络的风成为了东海市的地标性灵异建筑,在随后闻风而来的的探灵主播们口中更是愈演愈烈,一时风头无两,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些主播们的必要打卡之地,至于别墅中是否真的有鬼?早已无人在乎,只要能为这些探灵主播们提供热度便已足够。

    几栋别墅便在这些有心人的相互推力下,焕发了神秘色彩,可这股灵异之风还未等彻底喧嚣,便在一栋白色建筑的剪彩仪式下成了笑话,仿佛是一夜之间建成,这栋白色的独立建筑突兀的出现在几栋别墅之间,透过阳光,依稀可以在牌匾上看见‘青山精神卫生中心’的字样。

    一夜建成的精神病院...这远比别墅里的鬼影更诡异的事并没有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只因那几位探灵主播不知何时所统一的口径——“早就建成不过是因为当时只顾着探索才没注意。”

    这种自砸饭碗的行为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但在了解原委后也皆是会心一笑,精神病半夜翻进别人家总比烂尾鬼楼的名声好听不是?

    于是,这座突然建起的“青山精神卫生中心”便成了东海市某种意义上的遮羞布,亦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有力证据,各种凭空出现的专家教授齐刷刷的出现在任职名单中,不过自剪彩仪式后,便再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鬼魂,只存在于发放薪资时和几位院领导的心照不宣中。

    仓促拉起的草台班子也少不了唱戏的角儿,这不,为了配合这场莫名的闹剧,各式人物出现在这青山精神卫生中心,才过了半个月的光景,俨然已有了正经精神病院的架势。

    一阵海风拂过,二十来位年龄不一的人们聚集在大厅之中,或坐或立,配合着散落的座椅和他们隐隐对峙的站位,可以看出是两伙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这些人被热的面容发白,脸上密布着绵细的汗珠,但这并未对他们有丝毫影响,如若不是其中有几位实在老的离谱,倒是可以从这光景中品出些许黑帮火拼的味道。

    各自为首的两位面色潮红,像极了熟透的海鲜,似乎是热的实在难受,左侧人群中为首的男人抹了把锃亮的头顶,先声怒吼道:“武林便是被尔等邪魔外道为祸,吾华山以苍生为己任,如今我等便要为民除害!”说罢,率先操起一旁的折椅朝另一伙人冲去,掉漆的折椅在他的挥舞下颇具气势,只是他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

    右侧人群中为首的那位倒是面容硬朗,仔细看仍可看出他眉宇间的英气,倘若年轻个十岁应是可教少女怀春的风流人物,眼见秃顶男人冲来,他不怒反喜,大喝一声“来得好,吾等替丞相诛杀你们这群厚颜无耻之徒!”说罢不知从哪掏出马桶搋子,不顾周围人嫌弃的目光,犹自得意的挽了个剑花,迎向那位有些秃顶的华山掌门。

    首领短兵相接,其余人马自然也不会看戏,挑了对手各自战作一团,口中呼啸着电视里耳熟能详的江湖绝技,可手里所使得却也不过是些折手指、咬耳朵的下作手段,同街边混混没甚区别,如果不是锁了的门被人撞开,这场闹剧怕是还要持续一阵子。

    “都回到病房门口站好,五分钟后主任挨个查房!”青年扶着门扇,气喘吁吁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气的不轻,随着他拨开额前的长发,这位青年的面容也顺利出现在了眼前,并非是那种俊朗的面容,相反的,这张脸足够平凡,若不是那双眼睛为之增添了几分颜色,那这种长相应是丢在人堆里便会泯然众人的那种面容。却也得益于他的眉眼,使得青年的脸生出些许难言的味道。

    一场大战随着青年的闯入落下帷幕,两位首领悻悻的从对方身上爬起,在互相唾了几口后各自回到病房,其他英雄好汉见首领离去也不再做纠缠,散开前不忘拆开仍在火拼的巾帼侠女,互相搀扶着各自离去。

    随着两方人马的各自散场,这位眉眼好看的青年松了口气,不由的拍了拍胸口,可见这些好汉若是继续斗殴的话他也没什么办法,好在结果适宜,没有生出事端,只是这满目狼藉...青年叹了口气,打算趁着没人发现将这儿清理出来,看到各有残缺的碟片后算是弄明白了这场争斗的由来。正偷笑的功夫,身后传来的尖细嗓音让他心头一紧。

    “秦泊淮!你还想不想要实习证明了!”身形肥硕的护士长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用她那短粗的手指着青年不停谩骂,若不是护士服限制了发挥,秦泊淮毫不怀疑她的嗓门能震碎娱乐室的窗户。好在一周的相处,才使得他听懂了实习证明这句话,也可能是因为实习证明还没有方言可以替代,才逼得护士长的口音规范了些。

    似乎是骂的累了,护士长难得正眼看向眼前傻站着的青年,被那双好看的眉眼盯着,她心头一动,抹了把脸上反光的油汗,豆子般的眼睛轱辘着,一反常态的苦口婆心劝道:“小秦啊,你和姐也相处一周了,不是姐愿意说你,姐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说你姐也心疼,但这也是为你好,看这天给孩子热的,姐给你擦擦。”

    护士长态度突然的转变让秦泊淮一愣,那伸来的胖手让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闪到一旁,装作继续打扫的样子。

    见秦泊淮躲开,护士长的手僵在空中,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她讪讪的缩回短粗的胖手,口中不见了方言俚语,普通话标准的继续劝道:“李姐也理解你,刚毕业的孩子不懂社会的险恶,可你也得理解李姐,这天本来就热的让人心烦,护士站那儿就听到这闹哄哄的,吵得让人心直打颤,你帮李姐摸摸,看看是不是姐的心脏出了问题。”说罢便要再去抓秦泊淮的手。

    秦泊淮本就热的心焦,一个又一个的理解更是让他脑子发胀,面对再次逼近的胖手,秦伯怒从心起,扯起一旁的折叠椅,转过头正面朝向李姐,努力的回忆到的华山派掌门的招式,皮笑肉不笑道。

    “姐,我就一个念破大专的,哪懂这个啊,要不您去医院看看?”

    李姐显然不满秦泊淮的回答,神色不愉,冷声道:“咱们病院又不是没人懂这个,我还不是想着多栽培你?领导让我带你可没说你能不听我的话。”

    护工服早在秦泊淮先前撞门时便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惹得他十分不自在。更让他难受的是李姐话里暗藏的龌龊心思,暗自权衡了下实习证明和卖身两者的分量,秦泊淮几乎没做思考便已有决断。他攥紧了手里的折椅,那双好看的眼睛在李姐身上不断打量,思索着如何才能巧妙的砸在李姐脸上,并让人觉得这是个美丽的意外。

    被秦泊淮直勾勾的盯着,让李姐一时竟有些扭捏,乱颤的心肝被她摁住,朝秦泊淮露出一个自认妩媚的笑容,短粗手指勾着她那略微卷曲的红色头发,李姐摇曳着臃肿的身躯朝秦泊淮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