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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端午节这日举办马术比赛是马场自建成以来的传统。

    比赛前数月参赛者就开始准备,更有甚者,从上一年比赛后就悄悄准备着。赛前半个多月,马场里男子们谈论的,商议的,张口闭口都是赛场上的事,将氛围烘得热热的。

    槿容见过校场比武,练兵演阵,是以马术里的精湛技艺也算见过不少。若论气势恢宏,庄严肃穆,自无出朝廷之右者。可若比趣味,生机,欢快,槿容觉得朝廷就被比下去了。

    她没有看到过易禹练习,但她知道他不是夸夸其谈不行动的人。所以他不提她也不问,闷着好奇和担忧,期待着比赛那日的惊艳。

    端午节那日,老天爷也赏脸,晴空万里,微风轻飏。

    槿容和柳玉相携去赛场。还未走到便听见隆隆鼓声,二人疾走,乃至最后都小跑了起来,生怕错过精彩的比赛,尤其是易禹的比赛。

    到了赛场,喘息不定四目便在赛场中逡巡。自是柳玉先看到易禹,因他额上束的抹额,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她亲手新为他赶制的。槿容顺着柳玉指的方向看去,恰好易禹也望向这边。看到她们,朝阳照耀下的少年粲然一笑。

    槿容只觉眼前一亮,心中暗叹好个俊俏的少年郎!以往只知他皮肤白皙,五官精巧,今日稍一拾掇竟是如此光彩夺目!只今日怕就要惹得哪家小姑娘动心,等长成更不知会成为多少姑娘的梦里人!

    紧接着,锣鼓喧天,说话需靠在耳畔大喊。

    槿容问柳玉:“我看见许多生面孔,他们也是马场里的人?”

    柳玉也同样在她耳侧喊说:“有些是附近的百姓,有些是风家旁的产业下的,每年的端午他们都要赶来交账,如果有人想要参赛或观赛,同管事的一起来。”

    “风家产业很大吗?”风凌风烈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是精明的商人。槿容甫一想到这儿就嘲笑起自己。她连一个大商人都没有见过,以何评判像不像呢?不过是从书上读到的那些语句,加以想象罢了。

    “挺大的。有从很远地方来的。”

    槿容心上一动,问道:“远处的能有多远?”

    柳玉喊说:“一路南下,江南,岭南,最远到儋州。东边,西边,北边,也都有。”

    旁的方向槿容不甚在意,只这“一路南下”“江南”,正契合她心意。在他们返程时一路随着,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在喜爱之处任意逗留,但路上的安危总是放心的。

    正兀自高兴间听得一片紧锣密鼓之声,槿容随人群往东看去,看见一人骑着一匹异常漂亮的……马,应该是马吧,跑来。

    那马通体黑色,但鬃毛,四蹄和尾巴是纯白。令人不由道声美的是那些白色都又密又长又蓬松,奔跑间白色向后飘着,像踏在四团云朵上,鬃毛荡漾间那人像坐在浪花里。

    金灿灿的光晕里,人马皆熠熠生辉。

    槿容不禁想这骑马的人是谁,只这一幕足够在场的人都记住今日,记住他了!

    她察觉柳玉笑了,待她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时也禁不住笑了。如此招摇的出场放在他身上竟那般相得益彰,没有丝毫浮夸纨绔之感。

    风烈策马狂奔,忽而回首,挽弓搭箭,嗖嗖接连两声射向搭起的门廊两侧,随着短矢分毫不差正中两个红色小圆球,一对红底黄字的巨幅缓缓飘落。槿容正要看那上面的字又听嗖的一声,一支带火的鸣镝飞向半空,最后稳稳落入门廊一侧的大金盆里,熊熊火焰顿时燃起。

    又听一声炮响,五匹马同时跑出,身着艳丽服装的健儿在疾驰的马背上左右翻飞跳跃。

    可正在人群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中有人忽然失手,落下马,被马拖行。

    槿容后背发紧,目光在别的参赛者身上逡巡,希望有人能上前帮忙。人群中有人跟她一般担心,指着那人呼喊旁的人,急得跳脚。就在这时那人抬起腰板,猛地向上,稳稳落回马背,向人群示意,要欢呼喝彩。人们虽然为他欢呼,但不太确定他方才是有意炫技,还是挽回了意外,直到他在马的另一侧又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人们才确定不是意外,热烈地为他呐喊!

    槿容仍觉危险,问柳玉:“一会儿易禹也要做这些动作吗?”

    柳玉摇摇头,“他只参加骑射。”

    槿容双目微瞠:“那将来这些他也要学?”

    柳玉看出她的担心,笑道:“有些动作马场里的小子们都会,到了一定年龄就有前辈教了。咱是经营马场的,这些算是看家本领。”

    槿容想象不出寡言好静的易禹做这些动作时的模样。“他学的时候姐姐不担心吗?”

    “摔摔打打才结实。若这不敢那不敢的,才令人担心。”

    槿容望着柳玉,今日又认识她多一层。她一直以为她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

    又一声炮响,另一场比试开始了……

    ***

    望着远山上那团火红,按捺着想要纵声高歌的快慰。数月来,第一次如此痛快,像饮了甘醇的美酒,迷醉在赛事的精彩纷呈,热闹欢乐里。

    回想健儿们在赛场上蓬勃的英姿,恣肆的笑容,槿容感到年轻的生命里蕴涵着的如火焰般绚烂热烈的伟力。今日里不知第几次,她希望自己匆匆而过的年轻的生命中尽可能多些这样的时刻。这样才不枉年轻一场!

    槿容正幻想自己纵马驰骋在赛场上,这时仿佛听见谁在喊她。她同柳玉母子一起回头,看见风烈骑着马正向他们奔来。

    到了他们跟前,风烈利索地跳下马,“我同你们一道儿回去。”

    看到风烈,槿容就想起今日他出场时的画面。一整日了,当时的画面仍鲜活在她脑海中。“怎么换马了?那匹马呢?”

    被槿容这么一问风烈皱了皱鼻子,一副悔不当初的懊恼模样。“早知道被取笑成这样,我就不骑它了。那匹马是大哥送给若柳姐的。我一时新奇,就骑着它出来了。”

    风烈的说辞也就与他尚没有很熟的槿容相信。柳玉母子心里都知道他肯定是为了逗水若柳开心才以那么招摇的方式出场。

    听风烈提到“若柳”这个名字,槿容想起另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在围观的人群里她看见了客栈那个戴幕篱的女子。虽然她出现的时候并不长,但在那段时间里场主一直跟在她身旁,眼里看的全是她,对她的护爱和宠溺毫不掩饰。槿容高兴她身体比那时康健,更高兴场主对她一如既往的深情。心头一直挂碍着的一件事有了期待的答案,怎能不高兴呢?

    这样的高兴使她对风凌的腹诽也转向了完全不同的一面——兴许场主的性格本就诙谐健谈,不拘小节。那时跟她搭话就像她找易禹说话一样,就是喜爱这个后辈。自己没弄清楚情况就先入为主地胡乱臆断真是不该。今后一定要再次引以为戒。槿容已经记不清这样的自我告诫是第几次了,可依旧发生,看来这人的脾性一旦形成,改起来甚是困难!

    柳玉问风烈:“若柳这几日如何?”

    风烈回说:“在大哥的悉心照料下,若柳姐康复很快。今日还来看比赛了呢!”

    柳玉点点头。槿容则在心底祈祷场主和若柳姑娘相携相爱到白头。听过了太多的喜新厌旧,无可奈何,她的心都有些晦暗了。世间要多些这样的佳话才会令人生出向往和喜爱呀!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向他们走来。槿容看看易禹和风烈,抿嘴一笑。跟易禹走的这一路,她瞥见好几起儿小姑娘瞅瞅他们这边,羞怯地叽叽喳喳一番。这妇人是同两个少女一道儿的,此刻那二人正紧张而又期待地望着这边。

    “风小少爷安!”妇人冲风烈施了一礼,风烈客气地回了礼。妇人又客气地依次对柳玉和槿容颔了颔首,然后转向易禹问:“冒昧了。敢问这位小郎君名姓啊?”

    易禹不妨她会问自己,微一愣,看向母亲——妇人特意过来,肯定不会只问个名字。

    柳玉对他笑笑,却并未替他拦着。

    易禹对妇人拱了拱手,答了自己的姓名。

    妇人望着易禹,那喜爱的模样像观赏着一件精致的宝贝。“小郎君可曾婚配?”

    在柳玉,槿容和风烈面前被直问这个问题易禹有些囧。他又看了看母亲。柳玉面上笑意更深,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易禹快速扫了一眼槿容和风烈,他们俩则一副兴致勃勃的看戏模样。

    易禹耳廓泛红,回答说:“不曾。晚辈年纪尚小。”

    “小郎君多大?”

    “十五。”

    妇人惊到,“十五长这么高!我以为至少十七八了呢!”许是妇人也觉得给十五岁的少年提这些还有些早,于是转向槿容和柳玉:“敢问,两位是?

    槿容先回答:“他姐姐。”

    柳玉:“他母亲。”

    妇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天爷,上一辈子得做多少积德行善的事,这辈子这一家子都出落得如此明眼!啧啧。”妇人摇头兴叹,又细细打量了打量柳玉和槿容,然后道了声“叨扰了”,施礼后转身离去。

    待她们走远,风烈终于忍不住,笑得开怀,“阿禹,以后出门要乘车啊,这样咱们就不用赶集买好吃的了。”

    槿容也轻笑出声,风烈以“掷果盈车”的典故在夸易禹长得好看,受女子追捧。

    柳玉在,易禹不会多言。母亲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脸颊,又极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眼里尽是肯定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