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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卖场风波

    林记百货公司去县城买货的人无缘无故集体失踪了,六七个大活人,连带着货物一起全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时间,小镇上都沸腾了。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那么多货,肯定是让土匪抢了。”

    另一人说:“货抢了,人呢?人也抢走了?如果是女人还能值几个钱,要男人干嘛,把男人抢去当祖宗吗?”

    还有人说:“肯定是穷疯了,这几个人私吞了老板的货物,跑别的地方快活去了。”

    百货商店门口被失踪人员家属围得水泄不通,闽南人都很团结,一家有事,整个家族的人都会出动互相帮忙,加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整个百货商店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愤怒的家属故意起哄制造声势,想以此向店家施加压力,以逼迫他们尽快查清真相。

    惋惜在办公室内心急如焚,又感有心无力,这时候不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双林和肥东在外面和家属们进行沟通。

    杨双林说:“出事以后,我们百货公司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沿路到县城了解情况,初步了解到一条线索,有人看见是被几个当兵的带走了,现在已经报官,具体原因还在核实当中,事情还没查清楚以前,大家在这里闹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我们处理事情的进度。你们先耐心等一等,这件事我一定负责到底。”

    人群中有人高喊,“别听他的,他是想先稳住我们,到时候找机会跑了,我们找谁去。”

    双林说:“大家放心,我是本地人,失踪人员里有人跟我是一个村的,我不会跑,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一家可以各派一个代表在我这里等消息。人如果真是让当兵的带走,反而是个好消息,说明人至少是安全的,总比落在土匪手里强。”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为首的几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决定听取他的意见,逐渐叫人散去,各家都留了一人下来,有的不放心留了两个,几人密密麻麻将惋惜的小办公室坐得连落脚的地都没了,有的干脆就在办公室外面席地而坐,整个百货商店笼罩在一片阴云里。惋惜看着这乱烘烘的局面,忧愁如破土的绿芽拔节生长。

    黑狗叔叫人把双林叫去了,说是打听到消息了,让他过去商量事情。他和肥东俩人一起走的,店里只剩惋惜和另外两个伙计。

    惋惜都让人挤到办公室外面来了,她吩咐伙计去拿些茶水来给这些等消息的人喝。有人好奇,就问伙计她是谁?伙计告诉他们是老板的媳妇,原本他们见双林走了还有些担心,见老板的媳妇也在这里,就放心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安静地待着聊天,到饭点的时候就有人开始不老实了,人群里有胆大的人起身便往店里找吃的,拿了些糕点拆了包装纸放嘴里就开吃。伙计看见了,上去阻止,那人恶狠狠地说:“吃你们一点点心怎么了?这事情不赶紧解决,老子跟你们没完。”伙计被吓得不敢说话,来找惋惜,惋惜虽然很生气,也拿他没办法,原想着吃就让他吃了吧,一盒糕点也没什么。哪知其他人见了,都跟风一拥而上去抢东西吃。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这时候石兜仔带着几个人赶到了,他厉声呵道:“都给我放下,那边在忙着想办法救人,你们却在这里闹事,我看今天谁敢动一动给我试试?”他的声音坚定有力,不容反驳,整个人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场,冷表情下桀骜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场面一下子被他震住了,几人见他几个好像都是不好惹的主,就都又老老实实回去坐着,过了一会儿他们自己分工,自行轮流回家吃饭去了。

    惋惜心里暗暗佩服石兜仔超强的控场能力,她忍不住拿眼偷偷瞧他。三年多了,再次见他,他已不再青涩,脸上多了些沉稳冷漠,比以前更高更壮实了,一身黑色笔挺中山服,将他肃冷倨傲的阳刚气息衬托到了极至。亦正亦邪的俊逸外表很难不让女人不心动。惋惜一颗少女心瞬间有点荡漾了,惋惜悄悄朝自己胳膊上捏了一把,心里说:“林惋惜,你要点脸吧,你一个有夫之妇的人犯什么花痴。可别让眼前这个好色之徒看了笑话。”

    石兜仔带的人里就有大毛和二毛,大毛凑到石兜仔跟前和他调侃:“石兜,看,你的白月光,真漂亮!”

    石兜仔阴着脸说:“闭上你的嘴,别乱说话!”

    他走到惋惜面前跟她说:“这里我来守着,你先回家去!”语气里满是霸道的意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惋惜也不知怎地,点点头,乖乖地便要按他的要求去做,心里又恨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

    见老板媳妇要走,刚才第一个拿东西吃的那人可不干了,他还为刚才的事认为自己丢了面子,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说是怕老板和老板娘都跑了找不到人。他一起头,其他人也都起哄起来,不让她走。

    石兜仔握紧拳头青筋微微突起,阴沉着脸说:“我是老板的弟弟,有事情找我,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惋惜怕他跟他们打起来就说:“别吵了,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出去在隔壁的小吃店吃个饭,一会就过来。”

    石兜仔转身去大毛那儿跟他们耳语了一下,也跟着惋惜吃饭去了。

    俩人在小吃店面对面坐下,各点了一份卤面,在等上菜的功夫,双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在等着他先开口,他也在等着她先开口。她低着头,他惴惴难安,有些不敢去看她,心砰砰直跳,还得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担心她听说了一些对他不好的传闻。

    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因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她说:“你还要点其他什么菜吗?”

    他说:“不了。”

    惋惜又说:“他们几个呢?一会我让老板也每人给他们煮一份吧!”

    他说:“好。”

    他全程就这三个字,再没说话。

    吃完东西他去结了账,又回来拿了根牙签一面剔牙一面坐在位子上等她吃完。惋惜心里想着,你们是来帮忙的,倒自己掏钱了。她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众人一直等到快打烊的时候,肥东过来说,人确实是让国军里的人给带走了,说是有人携带了违禁品,具体要等明天去县城找人协商解决才知道,让家属们先回家去等消息。惋惜紧绷的心终于稍稍地缓了口气。

    关好店门时,天色已经很黑了,白天还好,夜晚便有些微凉了,石兜仔陪着她守到这个点,两人相隔着一段距离,并排走在路上。这条街上是清一色的双层骑楼,在深街小巷中横贯的一条大街上。他们是街上最后一家打烊的店家,黑沉沉的夜,一点灯光都没有,风吹着树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

    惋惜走得很快,石兜仔觉得他的大长腿都快跟不上她了,他想让她慢慢地陪着他走一会儿。

    石兜仔一面走一面想着,要不要向惋惜解释一下,他让学校开除的事,不知不觉便放慢了脚步,惋惜只好停下来催他:“杨贺少爷,能不能高抬您的贵脚快些点儿走?这夜怪吓人的。”

    石兜仔笑道:“怕什么?又没有鬼。”

    林惋惜想说:“怕的不是鬼,怕的是你这个人。”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她怔怔地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将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悠闲悠闲地走路,好像故意要磨磨蹭蹭的,全然没了白天的冷酷模样,有些又好气又好笑。

    石兜仔见她站那看他说:“你肚子饿了?拿这眼神瞅我,是要把我当成肉包子吃了我吗?”

    惋惜说:“你真该打,光长那么高的个,走路跟个蜗牛似的。”

    石兜仔说:“我可怜得很,从省城回来就让我爹关在家里不让乱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又得赶早回去了。”他纯属胡说八道,他这脾气他爹哪关得住他呢?

    惋惜听了,放慢了一点脚步,一路走一路没话找话安慰他:“在省城待了那么些年,回来有点不习惯了吧!”

    “确实有点,省城夜晚好玩一点,晚上灯火通明,很是热闹。”石兜仔抬头看天,月亮这时候才上来,淡淡的,并没有给这黑夜带来多少光。

    “听说你在学校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看来我这一回来便惹得一身骚了,哪有的事,别害我,以后怕娶不着媳妇了。”

    惋惜噗哧一笑:“你还怕娶不到媳妇。”

    “当然怕,好媳妇都让人挑光了,剩下的我又看不上。”

    惋惜刚想开口说,难道你喜欢别人的媳妇,发觉这样说不对,就赶紧打住了,脸突然地红了。

    石兜仔见她不说话,留心偷看了一下惋惜的神色,他对她有了期待。这时间过得怎么这样快,一转眼都快到家门口了,他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第二天,黑狗叔陪着双林去了县城专程去处理这件事,肥东也去了。石兜仔不放心又带人过来了,昨天来的那些家属果然又都来这等消息了,这一守又是两三天。

    惋惜有了先前的经验,每天就早早打烊回家了。石兜仔原想着又可以和惋惜在夜里散散步了,没想到没这机会了,他在他那些哥们儿面前好一阵颓气,二毛不忘嘲笑他:“尴尬了吧!让人甩脸子了吧!这就好比黑夜里突然想拉屎,发现一茅坑,脱了裤子想蹲上去,有人捧着你大腚说,有人!”……

    简直太伤自尊了,有损他酷少的名声啊!

    却说双林他们几人来到县城,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几个挑工关押的地点,在县城国民党莲花山集中营里。这一折腾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几人只好找了家饭店住下。

    第二天又到处托人找关系,请客吃饭是免不了的,好话说尽,又冲主事的国军军官塞了个大红包,多方打理,最终才同意将人给放了出来。货物是拿不回来了,尽数充公。

    挑工们一出来,双林详细地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才知道他们在县城买货时,碰到有人在发传单,几个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想想就留着当个草纸吧,上个茅房还能用用,于是每人都拿了一张藏身上,没想到行至国军设的关卡时,他们找出来非得说藏了什么违禁品,给他们安了个“通共”的罪名,二话不说就给关起来了。

    一席话,说得双林差点背过气去,这纯纯的什么世道哦!这一来,把他这几年准备盖宅子攒的钱几乎赔了个精光。

    从县城回来以后,双林便大病了一场。惋惜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他,这几年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她心疼他做为男人打拼事业的不容易。她陪着他去野外踏青晒太阳,躺在草地上在太阳里俩人手拉着手,眼睛一起眯成了一条缝。这一刻双林才感觉两个人的心重新又靠在了一起。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女学生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条,在路上到处打听着纸上的地址。她一身浅色的素袄搭配一条黑色的裙子,上衣较短,下摆是圆弧形的,袖口有点大,是那种喇叭回的形状,袖笼小,整个妆扮看起来特别前卫和大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接受了新思想的现代派时髦女学生。这样的一个人在小镇上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因为一看就是个外地人。

    石兜仔看着那人的背影感觉有些眼熟,没想到女学生转身看见他,开心地挥动着手中的纸条叫到:“杨贺!”石兜仔心里有些错愕,她怎么会在这。

    他疑惑的功夫,女学生已经飞奔了过来,她愉快得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芬芳,一对水盈盈的眉眼笑成了弯月牙。

    他说:“蒋艳云,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