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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用间

    耿舒盘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边,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查阅。

    升腾的火焰,飘飞的大雪,噼里啪啦的响声,聚精会神的少年,凝成一副毫无情调与诗意,却极其质朴原始的画面。

    寂静持续了良久,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贾复抖落身上积雪,阴沉着脸走到耿舒身边,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耿舒放下竹简,又从木架上抽出一卷新的,连看都不曾看贾复一眼:“如何?王氏兄弟可是你想的那般仁义吗?”

    “哼…”贾复冷笑道:”你说的对,王匡、王凤皆无耻小人,只将我等当做猎犬来驱使。”

    “嗯。”耿舒随口应了一声,这些事全在他意料之中。

    贾复疑惑问道:“仲凌,我们为何要助这等无耻之徒夺取宛城啊?”

    “三个月后,你自然会知道。”耿舒凑到贾复身前,指着竹简上的一个字道:“这个字怎么读,是何意思?”

    “谶,谶語。”

    “哦…我明白了。”耿舒捏着下颌陷入沉思,突然灵光乍现,片刻,又摇了摇头。

    所谓谶语,也就是未卜先知的预言,是儒生为了解释儒家经典经书所做的注释之书,自从董仲舒将儒学神化以来,这些儒生也为了神化儒学,在写的纬书中大量吸收谶言,因此被称为‘谶纬’。

    为了增强皇权的合法性,统治阶级往往会在某些事件上添加神话色彩,例如‘大楚兴,陈胜王’、‘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以及‘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炎际火为主’等等,都是皇权神授论的代表。

    耿舒之所以要尽可能的避免舂陵军参与昆阳之战,也是受到了皇权神授论的影响,召唤陨石什么的,实在太荒谬了,稍微懂一点历史,都知道这是史官为讨好刘秀而写出来的,可信度无限趋近于零。

    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言只能迷惑平民百姓,对于世家门阀不能说没用,只能说是完全没用。

    夺取宛城并不容易,必须要有万全之策。

    目前为止,耿舒已经制定了四五套方略,可每套方略都或多或少有些瑕疵,仅在理论上有着占领宛城的可能性,实践起来很难成功。

    贾复环顾四周,不见了耿弇的踪影,便开口问道:“伯昭呢?”

    “兄长有事外出了,今晚可能回不来。”耿舒猥琐笑道:“嘿嘿嘿…常以为兄长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臭小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循着声音望去,耿弇已推开了卧房的门。

    “兄长,你怎么回来了?”

    “我与她尚未订亲,孤男寡女,岂能在外过夜?”耿弇脱了潮湿的靴子,一跃跳到榻上:“攻略宛城之策进展得如何了,可有突破?”

    耿舒摇摇头道:“尚无头绪,且容我再想想吧。”

    “昔日楚汉相争时,项羽身边有一位谋士,名曰范增,此人智计无双,有他在,高祖难成霸业。”

    耿舒眸中掠过一抹精芒,茅塞顿开道:“我懂了!”

    “具体如何行事,你再细细斟酌一番,我先睡了。”耿弇盖好被褥,面朝墙壁的方向蜷起双腿,不再言语。

    贾复看了看耿舒,又看了看耿弇,一脸懵逼的样子。

    懂什么了?

    范增和宛城…有关联吗?

    耿舒苦涩一笑…兄长不愧是东汉战神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用反间计呢?

    他很快就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贾巡,字伯靖,其父贾寵因拥护王莽称帝有功,而出任南阳郡守,是秩比二千石的高官,可等到王莽改制推行新政的时候,被侵犯到既得利益的贾巡又跳出来反对朝廷,被打入大牢流放交州,花了十万钱才得以赎身。

    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说消散就消散,家族扎根地方才是最要紧的,那是百年千年的传承。

    贾巡是个聪明人。

    他给家族做出了牺牲,家族就会不遗余力的补偿他,否则日后就没人会愿意给家族卖命了。

    于是贾巡名满天下,‘北孙南贾’,前者是指上郡孙登,后者就是南阳贾巡。

    耿舒笑眯眯看着贾复…真要说起来,南阳贾氏还是贾复的本家,只因贾复是庶子后人,故而多受排挤,凭着一身勇武才谋了个县吏的差事。

    “仲凌,为何这样看着我?”

    “君文,你与南阳贾氏相熟否?”

    “哼!不熟!”贾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乎对这个本家颇为排斥。

    “嘿嘿…”耿舒原本还担心贾复与南阳贾氏关系亲密,因而不忍对后者用间,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多虑了。

    想来也对,贾氏家族堪称南阳土皇帝,权势滔天,倘若愿为贾复施以援手,贾复又怎会沦落到盘踞羽山做匪冦的下场?

    “君文莫不是与那南阳贾氏有仇?”

    “是也。”

    “能否说明?”

    “某不愿提它!”贾复烦躁的摆了摆手,眸中满是厌弃:“哼!净是些卑鄙无耻之徒!”

    “公子,夜已深了,喝碗热汤休息吧。”却在此时,谭芷柔身着粗布冬衣,捧着陶瓷茶碗莲步轻移走到耿舒面前,她轻咬着下唇,不敢直视耿舒的眼睛,脸颊已红透到了耳根。

    “多谢。”耿舒接过茶碗,却不肯喝,只是放到了身侧案上。

    谭芷柔柳眉微蹙:“公…公子…这肉汤…是…是奴家精心熬煮的,放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不觉得干渴,不想喝。”耿舒眼眸微眯,右手探入宽大袖袍:“你退下吧,我有要事需和君文商议,不便有人旁听。”

    “诺。”谭芷柔俏脸上写满了失望,她不敢反驳,垂首应了声诺,乖乖向后退去。

    “等等!”耿舒捕捉到了谭芷柔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即抬起左臂,指着那茶碗,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喝了它。”

    “这肉汤弥足珍贵,奴家…奴家不敢…”

    耿舒突然从袖袍中抽出一把锋利短刀,架在谭芷柔洁白的脖颈处。

    “不敢?你是在这汤里下了毒吧!说!王匡派你到我身边,究竟是何居心?!”

    “啊!”谭芷柔大骇,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惊呼,却被耿舒捂住了嘴,豆大泪珠自眼角滑落。

    耿舒作色道:“你说是不说?!”

    “奴家…奴家是被王匡强抢来的,只愿尽心竭力侍奉公子,绝不敢有二心!如若公子不信,我喝…我喝便是了。”

    语罢,她端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亲眼目睹茶碗里的肉汤被喝到一滴不剩,耿舒才把短刀收回刀鞘…不怪他会如此敏感,实在是王匡过于狡诈,不得不防啊。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耿舒拍拍谭芷柔的肩膀,重又屈膝盘坐回壁炉旁边:“我耿舒绝不会强人所难,你若思乡,便拿了包袱里的铜钱,回家去吧。”

    “奴家早已没有家了…”谭芷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楚楚可怜道:“求公子留下奴家吧,奴家愿终身侍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