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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受金之礼

    翌日一早,赵章就被院外隐隐的喧闹声给吵醒。

    燕赵两国盟约暂定,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政治符号,那些原本还处在观望状态下的燕臣、纷纷不再犹豫,趁赵使还未归国之前,上门拜访。

    其中不乏公然行贿者。

    赵强燕弱,以弱事强,屁股决定脑袋。

    大多在燕廷不据要职的中下贵族,他们妄图傍上赵国这个强临,好为自己在燕廷的仕途添砖加瓦、于自身在朝堂之上施加更大的影响力。

    而此类公然行贿他国重臣的情况,也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成为了每一个弱国以事强国的潜规则。

    楼缓虽然推掉了一茬又一茬,但少部分于燕国身份地位崇高的宗亲卿族,却不得不由太子亲自接见后再做决定了。

    赵章对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虽然嗤之以鼻,但于己而言,于背后的国家而言,不得不说是操纵他国政治的一种极为重要的手段。

    就似昨日在燕宫议盟一事,莫说燕王本身就对合盟心有所属,就算此盟非王本意,那也不得不考虑臣子的谏言。

    政治的影响力向来是聚沙成塔,就算是主宰一国的王,政治决策上也得同声音大的一方妥协,旧时代的背景下信息沟通向来不便,若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再好的政令也是施展不开的。

    以大局计,赵章只得忍着不适,挨个接见。

    从早上一直到下午,除了极为个别,如郭隗、公孙操这等手握大权柄、或者态度始终不明的卿臣没来,其余无论是涉及田税、军政、教育等分管燕国上下各个行政部门的燕臣、宗亲基本上见了一个遍。

    当然其中大多数身居高位者也只是在赵章面前露个脸,算是混个脸熟、结个善缘,毕竟他们身处的位置还是有着许多的顾忌。

    但这也算是表明了他们亲赵的态度了。

    及至傍晚,高车驷马逐渐散去,本就安静的馆驿大街、车流也渐渐疏落起来。

    这时青砖大街上突然又驶来一辆六尺车盖的华贵轺车,片刻之后便在赵国使臣居住的馆驿门前直直停下。

    华丽轺车在大门前方一停稳,院门前一着红色深衣的白面少年便驱步迎了上去,抬手恭敬地对着车上的人影揖道:“仆太子庶子赵奢,拜见公孙。”

    华车的主人这时也下得车,院门风灯之下、首先映出那张极具辨识度的半张青铜面具、随后窥得其全貌,却是个气质高贵的年轻人;其后紧跟着走下一个骨节粗大、身材高壮的麻袍的少年。

    后者细细看去赫然正是燕相乐池之孙、乐毅。

    两人皆对赵奢回了一礼,公孙操笑意殷殷地道:“庶子多礼了,太子、楼缓大夫可在馆居内。”

    赵奢忙道:“太子、上大夫已在中堂等候多时,公孙请。”说罢伸手向前引道。

    *****堂外此刻正摆着十余个大小不一的箱匣,木盖敞开着,匣内之物为光亮微照,隐隐散发出道道灿灿金光。

    赵章不时瞥上一眼,心下不禁暗暗感叹,还是这个时代的人贿赂来的直接啊,啥稀奇古怪的玩意,都不如这金灿灿的圆饼子来的干脆。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好像不叫贿赂,这样的行为人家似乎还取了个文雅之说,叫啥‘受金之礼,意在践行。’

    此刻赵章突然觉得白日里那些挂着谄媚笑容、首鼠两端的燕臣也没那么不堪了。

    对现在赵章的身份而言,这些金饼其实和粪土价值仿差不多,或许是受此世潜意识的影响,他之前竟从未在意过这些外财。

    他今世确实不喜欢这玩意,真的,他从来没碰过钱……

    若是一般的东西,什么绸缎衣物啊,虽然价值也不低,但对他来说真真切切的没啥感觉,但这些金银珠宝就很让人有代入感了……若是前世能有这其中的一盒,自己走后,老母和寡妻至少日子好过些。

    楼缓表情就淡定了很多,是真的看没都看一眼,他此时正翻阅着手上的一摞竹简,似乎正在核对着今天到访的燕国朝臣人数。

    郭隗没来,也未受简;公孙操倒是一个时辰前便递了拜帖,如今该是快到了。

    如是想着,陈忠便从堂外走了进来,俯身禀道:“太子,燕国公孙到了外堂。”

    楼缓合上简牍,看向赵章说道:“太子可迎礼。”

    赵章点了点头,随即和楼缓一同起身朝着堂外迎去。

    刚迈出门槛,便瞧见赵奢已经引着几人顺着檐廊走了过来。

    “外臣拜见太子,见过楼缓大夫。”公孙操向着对面深揖一礼道。

    赵章扫了眼正跟在对方身后的乐毅,心下不禁再度对这位燕国贵子高看了几分,此子年纪不大,心思却生得是灵窍至极,怪不得能在这内外倾轧激烈的大国朝堂,混的风生水起。

    赵章心思转动间回了一礼,谦虚道:“章当不得公孙大礼,快请入堂。”

    屋内众人分坐而席,乐毅坐在了公孙操的左侧,两人年龄相佛,也该是早就相识,不过赵章也未有在意,他知道乐毅不过是公孙操带来增加两方关系的一个介子。

    之前的两次会面赵章都未曾仔细的打量过公孙操,这时离得近了,方才发现对方面具覆盖下的半边脸该是受刀剑所伤,因为伤痕一直延伸到了对方的下巴,而另外裸露的半边脸却是细腻的和女人肌肤一样,想来曾经也是个英俊儿郎吧。

    几人坐定,公孙操率先向着赵章拱手道:“太子可曾定下归赵的日子?”

    赵章扫了楼缓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未曾,不知公孙何意?”

    公孙操笑了笑:“昨日宫廷宴会,仆于席间闻得太子与郭隗太傅辩酒,想来定是好酒之人。蓟都虽远去邯都多矣,但民间亦有妙乐美酒,太子首来蓟都,只品了宫廷佳肴,却还未尝过民间风味,仆常于蓟都,尚知有几处妙境之居,此来特请太子前往一尝,也好让仆替王叔尽了燕国的东道之谊。”

    赵章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这请客吃酒恐怕是噱头,请他狎妓才是目的吧。看来这公孙贵子是把他当成了好色好酒的酒肉之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