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室友
等他转了几班车，一路颠簸着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看着面前的那栋房子，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的边角中弥漫出来，照亮了漫天飞舞的盛夏的尘土，也在呼唤着归家的游子。
夏明昭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走上前去，那是家的方向。
他敲敲门，卸下了满身疲惫，装饰起一个开心的笑容准备去迎接开门的人。
“啊！小昭，你怎么回来啦！”开门的是妹妹夏明烛，她惊喜万分，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还没等夏明昭回答，她转头就朝着身后跑去，似乎想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通知给父母。
“爸—妈—快来！小昭回来啦！”
“哎呀，昭昭啊，累了一天吧，快进来，快进来。”伴随着“哒哒哒”的飞快的脚步声，夏母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烛烛，慢点跑，别摔着了！”
夏明昭脱下鞋，放下背包，慢慢走进屋子，坐到了沙发上。
“昭昭，还没吃饭吧，这么晚了一定饿坏了吧，晚上的菜还剩了点，妈妈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留的，我给你热热，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夏母急匆匆地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捧着几碗热菜出来。
“这是给你妹妹炖的鸡汤，这不是过两天就高考了嘛，想让她好好补补。我一早就去了菜市场，从卖鸡的张阿姨那里挑了一只最结实的，可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喏，两个鸡腿，一个给你妹妹吃了，知道你今天要回来，还有一个是专门留给你的。”
夏母拿了个小碗，盛了一碗鸡汤，夹了鸡腿和几块鸡肉之后递给了夏明昭。
“欸，好，谢谢妈。”
淡黄色的汤汁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油膜，夏明昭轻轻吹了一口气，用汤勺舀了一鸡汤送入口中。
鸡汤很好喝，温温热热的，是熟悉的味道。
“爸呢？”
“哦，你爸爸啊，本来他也和我一起在等着你回来，但是我看时间实在是晚了，他明儿还得赶早，就让他先睡了。他明早起来看到你啊，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小昭，你怎么回来了？”夏明烛拉开凳子在夏明昭旁坐下，双手托着腮看着哥哥。
“是我让你哥哥回来的。烛烛，你要高考了，我和你爸爸工作忙，怕不能照顾好你，所以把你哥哥叫回来了，有哥哥给你加油打气，这下不紧张了吧！”
“还有，不许没大没小的，什么小昭小昭的，多难听啊，要叫哥哥！”
夏母嗔道，故意板起脸来教训夏明烛。
“妈，我不紧张啊，我看你比我还要紧张呢。”
夏明烛冲夏母扮起鬼脸，夏母将目光扫向她，四目相对，夏明烛就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她哀嚎一声，便试探道：“亲爱的妈妈~你看小昭都没意见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一整天烛烛、烛烛的，和猪猪一样呢，多难听啊！”
“意见驳回，不准！烛烛多好听呀，我和你爸爸当年可想了好久呢！”夏母故意一副生气严肃的样子。
夏明烛又把希望寄托在了哥哥身上，她凑近夏明昭，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亲爱的哥哥，这一天下来一定累了吧，来，我再给你添点儿鸡汤~”
听着妹妹故意作弄出腔调的语气，夏明昭浑身鸡皮疙瘩：“可别贿赂我，我不会替你求情的，我觉得‘烛烛‘这个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小昭，你这个叛徒！”
“是吗？我好像一直和你都不是一派的吧。”
“哈哈哈哈哈……”
夏母被二人逗笑了，在妹妹反驳声中，夏明昭也久违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就这样，夏明昭在家度过了紧张而又愉快的一周，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学，给妹妹送午饭，努力学习着网上各式各样的营养餐，用他‘惊人‘的厨艺震撼了夏明烛的所有同学。
高考最后一日，夏明昭捧着一束锦带花和母亲早早等在了考场之外。
“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无数考生落笔，十二年的寒窗在此刻成就定局，彼此交错的人生即将产生无数的分岔口。
门外等待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大家推推攘攘，都想要成为孩子出考场见到的第一个人。
一刹那，从校门口涌出乌泱泱一大群人，夏明昭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妹妹，妹妹绑着高马尾，戴着一个毛绒绒的向日葵发卡，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在人群中分外耀眼。
“烛烛，这边这边！”夏母挥着手招呼着夏明烛过来，“辛苦啦，烛烛，这下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夏明昭出声询问。
“哎呀小昭你干什么呀，来之前不是说好不许说这种话的吗？”
“妈，没事儿，我感觉挺好的。”夏明烛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好就行，好就行。”
“小昭，你就等着我吧，我一定会考上青大的！”
“好！那我就在青城等你，约定好咯！”
第二天一早，夏明昭就乘坐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
临走之前妹妹还在睡着，他和父母一一道别，给妹妹发送了一条告别的信息。
又是一天的行程，等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
好在不是整个屋子都空了的那种情况。
他环视着屋子，出租屋整体的布局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沙发、茶几、电视、餐桌，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被移了位置，房间里还多出了好几盆绿植。
这几盆绿植，夏明昭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道—长—”
夏明昭冲着屋内喊了一嗓子，随后便看到李清昀一丝不挂地从浴室中走出，他赶忙闭上了眼，说话都结巴了。
“道……道长，你……你这是干嘛？快……快把裤子穿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明昭兄，这可就见外了~”
李清昀故作扭捏的语气惹得夏明昭一阵反胃，他摸索着退到了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屋里传来的呼唤，他才放心地走进去。
李清昀已经穿好了里衣，老实地坐在沙发上。
夏明昭想起正事儿来：“道长，你哪儿整的绿植？这长得挺茂盛啊。”
“小区挖的。”李清昀淡然地撂下一句。
“什么？”
夏明昭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前两天，我替此地算了算，此处依山傍水、朝南背北，小区内部宽敞无碍、房屋前高后低，那可真叫一个风水宝地啊！
再看看你这房间，地势偏低，加上你平时也不怎么在家，日积月累阴气滋生，我想着寻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来补补阳气，就去小区转了转，挖了几株看的顺眼的，都放在这里了。”
夏明昭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死过去。
不仅挖了，还不止一株！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反观李清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回忆起小区物业办那个严肃凶狠的负责人，再联系现在的场面，夏明昭的左眼皮就突突直跳，嘴角疯狂抽搐，只觉得两人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更何况，这事儿还不止涉及小区物业办，搞不好李清昀都要被送到精神病院，而他也不知道要白白损失多少。
“怀玉道长……”
“何事？感谢的话就不必了，这次我也不收钱。”
夏明昭把心中的怒气压下去，颤抖着嘴唇说道：“道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法行为啊，是要赔钱的！”
“树木乃天气之灵气孕育，扎根土壤，雨露浇灌，为自然之所属，又不属于任何人，贫道不知自己犯什么罪，违什么法了？”
拿出手机，夏明昭进入搜索软件开始搜索，跳出的页面如是说——
【在砍伐、挖掘路边的树木之前，需要到国家园林部门说明原因，并办理手续，才能实施进行。涉嫌擅自移植和砍伐树木的违法行为，将依据《青城城市绿化管理条例》作出罚款若干元并原地补植一棵树木的处罚。
——《青城城市绿化管理条例》】
“道长，你看……”
这下轮到李清昀坐不住了，他刚洗完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惨了，下山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交代我千万不能惹事儿，没想到才来几天就出事了。”
他站起身来，绕着茶几开始踱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赶紧对夏明昭说：“明昭兄，不如我们趁着夜色给它种回去吧！”
“道长，晚了。”
夏明昭靠在沙发上，努力平复了下心情，他淡淡地开口：“我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区物业的牛主任，正对着那个坑，说是要去调监控查真凶上交给警方呢。”
“明昭兄，你有何高见？”
“道长，明天收拾收拾，要是物业的人找上门来了，你就说我还在老家，没回来，可以吗？”
“明昭兄，这怕是不太好吧，贫道乃修行之人，怎可扯谎欺骗他人。”
……
翌日，夏明昭还是心软了，陪着李清昀来到了物业办。
两人诚恳地向众人鞠躬道歉，尤其是对牛主任，夏明昭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再暗示李清昀是他乡下的远房亲戚，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他从小入了道，修行修坏了脑子，牛主任看着李清昀又确是一身道士的打扮，目光清澈，确实有几分那个意思。
牛主任表示，李清昀的荒唐行为可把他气得不轻。
为避免再犯，他扯着两人给他们灌输道理，先是讲过去的时光多么艰苦，再是描述自己的孩子如何优秀，期间唾沫飞溅，足足教育了他们几个小时。
夏明昭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配合人家一直点头称赞。
而李清昀眼看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神游。
在牛主任的监督下，俩人还立了一份保证书，最后牛主任才同意放李清昀一马，并让两人保证下不为例。
夏明昭咬着牙，替李清昀应下了。
就这样耗费了一早上的时间，等回到家时，夏明昭已经筋疲力尽，两人一起瘫在沙发上。他无力地招呼着李清昀：“道长。”
“明昭兄，我在。”
“……你哪儿学的？”
“你那手机里的叫希瑞的女子不是天天这般说。”
“道长，你说我造了什么孽啊？”
“不会啊，明昭兄，你乃……”一说到这个，一早上都恹恹的李清昀来劲儿了，正想给他来上一段，却被打断了施法。
“得了吧，道长，我越来越不信命了。”
“明昭兄，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华夏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凭有据的。”
“那可能是我变异了吧。“
“明昭兄……“李清昀一把抱住夏明昭，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啊！要不是有你，我怕是交代在这儿了！我日后一定好好做人！”
夏明昭眉头紧锁，嫌弃地推开李清昀，长长的鼻涕还连着他的衣服拉了丝儿。
“道长，小事，你别激动，好好说话。”
李清昀抹了抹莫须有的泪水，又徒手擤了鼻涕，随后哽咽道：“你放心，我以后干什么都先来问问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最好是这样，要是再有下次，怕是牛主任把咱俩抽筋剥皮都难以消恨！”夏明昭忽地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给李清昀，“说起来，道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贫道没有微信。”
“那给个电话号码吧。”
“不瞒你说，其实贫道没有手机。”
李清昀叹了一口气。
“唉，这事说来话长。原是从前师傅不让我们师兄弟几人用这个，说是会看见太多的俗尘之事，怕我们迷了眼，扰了道心，观里只有一台电视，师傅每天也只看看新闻联播什么的。以至于到了现在，就算你给我这破铁块，怕是我也用不懂了。”
李清昀将夏明昭的手推回去，夏明昭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
“道长，那你这几天，怎么活的？”
夏明昭实在想象不出来，当今社会没有手机是怎样的一种情况，联想起早上的情况，他开始脑补出一番画面：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李清昀每日一早便出了家门，拿着个罗盘鬼鬼祟祟地在小区里晃悠，看见有人路过就快速地躲进角落，趁人不备徒手将他中意的植物连根刨出……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同情地看向李清昀，只见对方扒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贴身携带的布包，打开叠的四四方方的布包，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沓纸币。
都是红的，一大叠！
夏明昭顿时觉得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李清昀还在抱怨：“也不知怎得，近些日子出去，居然有人告诉我不收现金，害我辗转了好几家店。”
“道长，看你也不缺钱，你要不还是买个手机吧，现在都流行手机支付了。再说了，你这样放着不怕丢吗。”
李清昀嘴角一歪，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明昭兄，这你就放心罢，丢了贫道也能算出来丢在何处。”
看着面前的那栋房子，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的边角中弥漫出来，照亮了漫天飞舞的盛夏的尘土，也在呼唤着归家的游子。
夏明昭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走上前去，那是家的方向。
他敲敲门，卸下了满身疲惫，装饰起一个开心的笑容准备去迎接开门的人。
“啊！小昭，你怎么回来啦！”开门的是妹妹夏明烛，她惊喜万分，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还没等夏明昭回答，她转头就朝着身后跑去，似乎想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通知给父母。
“爸—妈—快来！小昭回来啦！”
“哎呀，昭昭啊，累了一天吧，快进来，快进来。”伴随着“哒哒哒”的飞快的脚步声，夏母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烛烛，慢点跑，别摔着了！”
夏明昭脱下鞋，放下背包，慢慢走进屋子，坐到了沙发上。
“昭昭，还没吃饭吧，这么晚了一定饿坏了吧，晚上的菜还剩了点，妈妈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留的，我给你热热，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夏母急匆匆地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捧着几碗热菜出来。
“这是给你妹妹炖的鸡汤，这不是过两天就高考了嘛，想让她好好补补。我一早就去了菜市场，从卖鸡的张阿姨那里挑了一只最结实的，可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喏，两个鸡腿，一个给你妹妹吃了，知道你今天要回来，还有一个是专门留给你的。”
夏母拿了个小碗，盛了一碗鸡汤，夹了鸡腿和几块鸡肉之后递给了夏明昭。
“欸，好，谢谢妈。”
淡黄色的汤汁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油膜，夏明昭轻轻吹了一口气，用汤勺舀了一鸡汤送入口中。
鸡汤很好喝，温温热热的，是熟悉的味道。
“爸呢？”
“哦，你爸爸啊，本来他也和我一起在等着你回来，但是我看时间实在是晚了，他明儿还得赶早，就让他先睡了。他明早起来看到你啊，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小昭，你怎么回来了？”夏明烛拉开凳子在夏明昭旁坐下，双手托着腮看着哥哥。
“是我让你哥哥回来的。烛烛，你要高考了，我和你爸爸工作忙，怕不能照顾好你，所以把你哥哥叫回来了，有哥哥给你加油打气，这下不紧张了吧！”
“还有，不许没大没小的，什么小昭小昭的，多难听啊，要叫哥哥！”
夏母嗔道，故意板起脸来教训夏明烛。
“妈，我不紧张啊，我看你比我还要紧张呢。”
夏明烛冲夏母扮起鬼脸，夏母将目光扫向她，四目相对，夏明烛就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她哀嚎一声，便试探道：“亲爱的妈妈~你看小昭都没意见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一整天烛烛、烛烛的，和猪猪一样呢，多难听啊！”
“意见驳回，不准！烛烛多好听呀，我和你爸爸当年可想了好久呢！”夏母故意一副生气严肃的样子。
夏明烛又把希望寄托在了哥哥身上，她凑近夏明昭，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亲爱的哥哥，这一天下来一定累了吧，来，我再给你添点儿鸡汤~”
听着妹妹故意作弄出腔调的语气，夏明昭浑身鸡皮疙瘩：“可别贿赂我，我不会替你求情的，我觉得‘烛烛‘这个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小昭，你这个叛徒！”
“是吗？我好像一直和你都不是一派的吧。”
“哈哈哈哈哈……”
夏母被二人逗笑了，在妹妹反驳声中，夏明昭也久违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就这样，夏明昭在家度过了紧张而又愉快的一周，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学，给妹妹送午饭，努力学习着网上各式各样的营养餐，用他‘惊人‘的厨艺震撼了夏明烛的所有同学。
高考最后一日，夏明昭捧着一束锦带花和母亲早早等在了考场之外。
“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无数考生落笔，十二年的寒窗在此刻成就定局，彼此交错的人生即将产生无数的分岔口。
门外等待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大家推推攘攘，都想要成为孩子出考场见到的第一个人。
一刹那，从校门口涌出乌泱泱一大群人，夏明昭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妹妹，妹妹绑着高马尾，戴着一个毛绒绒的向日葵发卡，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在人群中分外耀眼。
“烛烛，这边这边！”夏母挥着手招呼着夏明烛过来，“辛苦啦，烛烛，这下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夏明昭出声询问。
“哎呀小昭你干什么呀，来之前不是说好不许说这种话的吗？”
“妈，没事儿，我感觉挺好的。”夏明烛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好就行，好就行。”
“小昭，你就等着我吧，我一定会考上青大的！”
“好！那我就在青城等你，约定好咯！”
第二天一早，夏明昭就乘坐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
临走之前妹妹还在睡着，他和父母一一道别，给妹妹发送了一条告别的信息。
又是一天的行程，等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
好在不是整个屋子都空了的那种情况。
他环视着屋子，出租屋整体的布局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沙发、茶几、电视、餐桌，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被移了位置，房间里还多出了好几盆绿植。
这几盆绿植，夏明昭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道—长—”
夏明昭冲着屋内喊了一嗓子，随后便看到李清昀一丝不挂地从浴室中走出，他赶忙闭上了眼，说话都结巴了。
“道……道长，你……你这是干嘛？快……快把裤子穿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明昭兄，这可就见外了~”
李清昀故作扭捏的语气惹得夏明昭一阵反胃，他摸索着退到了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屋里传来的呼唤，他才放心地走进去。
李清昀已经穿好了里衣，老实地坐在沙发上。
夏明昭想起正事儿来：“道长，你哪儿整的绿植？这长得挺茂盛啊。”
“小区挖的。”李清昀淡然地撂下一句。
“什么？”
夏明昭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前两天，我替此地算了算，此处依山傍水、朝南背北，小区内部宽敞无碍、房屋前高后低，那可真叫一个风水宝地啊！
再看看你这房间，地势偏低，加上你平时也不怎么在家，日积月累阴气滋生，我想着寻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来补补阳气，就去小区转了转，挖了几株看的顺眼的，都放在这里了。”
夏明昭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死过去。
不仅挖了，还不止一株！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反观李清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回忆起小区物业办那个严肃凶狠的负责人，再联系现在的场面，夏明昭的左眼皮就突突直跳，嘴角疯狂抽搐，只觉得两人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更何况，这事儿还不止涉及小区物业办，搞不好李清昀都要被送到精神病院，而他也不知道要白白损失多少。
“怀玉道长……”
“何事？感谢的话就不必了，这次我也不收钱。”
夏明昭把心中的怒气压下去，颤抖着嘴唇说道：“道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法行为啊，是要赔钱的！”
“树木乃天气之灵气孕育，扎根土壤，雨露浇灌，为自然之所属，又不属于任何人，贫道不知自己犯什么罪，违什么法了？”
拿出手机，夏明昭进入搜索软件开始搜索，跳出的页面如是说——
【在砍伐、挖掘路边的树木之前，需要到国家园林部门说明原因，并办理手续，才能实施进行。涉嫌擅自移植和砍伐树木的违法行为，将依据《青城城市绿化管理条例》作出罚款若干元并原地补植一棵树木的处罚。
——《青城城市绿化管理条例》】
“道长，你看……”
这下轮到李清昀坐不住了，他刚洗完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惨了，下山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交代我千万不能惹事儿，没想到才来几天就出事了。”
他站起身来，绕着茶几开始踱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赶紧对夏明昭说：“明昭兄，不如我们趁着夜色给它种回去吧！”
“道长，晚了。”
夏明昭靠在沙发上，努力平复了下心情，他淡淡地开口：“我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区物业的牛主任，正对着那个坑，说是要去调监控查真凶上交给警方呢。”
“明昭兄，你有何高见？”
“道长，明天收拾收拾，要是物业的人找上门来了，你就说我还在老家，没回来，可以吗？”
“明昭兄，这怕是不太好吧，贫道乃修行之人，怎可扯谎欺骗他人。”
……
翌日，夏明昭还是心软了，陪着李清昀来到了物业办。
两人诚恳地向众人鞠躬道歉，尤其是对牛主任，夏明昭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再暗示李清昀是他乡下的远房亲戚，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他从小入了道，修行修坏了脑子，牛主任看着李清昀又确是一身道士的打扮，目光清澈，确实有几分那个意思。
牛主任表示，李清昀的荒唐行为可把他气得不轻。
为避免再犯，他扯着两人给他们灌输道理，先是讲过去的时光多么艰苦，再是描述自己的孩子如何优秀，期间唾沫飞溅，足足教育了他们几个小时。
夏明昭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配合人家一直点头称赞。
而李清昀眼看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神游。
在牛主任的监督下，俩人还立了一份保证书，最后牛主任才同意放李清昀一马，并让两人保证下不为例。
夏明昭咬着牙，替李清昀应下了。
就这样耗费了一早上的时间，等回到家时，夏明昭已经筋疲力尽，两人一起瘫在沙发上。他无力地招呼着李清昀：“道长。”
“明昭兄，我在。”
“……你哪儿学的？”
“你那手机里的叫希瑞的女子不是天天这般说。”
“道长，你说我造了什么孽啊？”
“不会啊，明昭兄，你乃……”一说到这个，一早上都恹恹的李清昀来劲儿了，正想给他来上一段，却被打断了施法。
“得了吧，道长，我越来越不信命了。”
“明昭兄，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华夏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凭有据的。”
“那可能是我变异了吧。“
“明昭兄……“李清昀一把抱住夏明昭，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啊！要不是有你，我怕是交代在这儿了！我日后一定好好做人！”
夏明昭眉头紧锁，嫌弃地推开李清昀，长长的鼻涕还连着他的衣服拉了丝儿。
“道长，小事，你别激动，好好说话。”
李清昀抹了抹莫须有的泪水，又徒手擤了鼻涕，随后哽咽道：“你放心，我以后干什么都先来问问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最好是这样，要是再有下次，怕是牛主任把咱俩抽筋剥皮都难以消恨！”夏明昭忽地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给李清昀，“说起来，道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贫道没有微信。”
“那给个电话号码吧。”
“不瞒你说，其实贫道没有手机。”
李清昀叹了一口气。
“唉，这事说来话长。原是从前师傅不让我们师兄弟几人用这个，说是会看见太多的俗尘之事，怕我们迷了眼，扰了道心，观里只有一台电视，师傅每天也只看看新闻联播什么的。以至于到了现在，就算你给我这破铁块，怕是我也用不懂了。”
李清昀将夏明昭的手推回去，夏明昭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
“道长，那你这几天，怎么活的？”
夏明昭实在想象不出来，当今社会没有手机是怎样的一种情况，联想起早上的情况，他开始脑补出一番画面：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李清昀每日一早便出了家门，拿着个罗盘鬼鬼祟祟地在小区里晃悠，看见有人路过就快速地躲进角落，趁人不备徒手将他中意的植物连根刨出……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同情地看向李清昀，只见对方扒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贴身携带的布包，打开叠的四四方方的布包，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沓纸币。
都是红的，一大叠！
夏明昭顿时觉得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李清昀还在抱怨：“也不知怎得，近些日子出去，居然有人告诉我不收现金，害我辗转了好几家店。”
“道长，看你也不缺钱，你要不还是买个手机吧，现在都流行手机支付了。再说了，你这样放着不怕丢吗。”
李清昀嘴角一歪，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明昭兄，这你就放心罢，丢了贫道也能算出来丢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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