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故都
清晨，吃了早餐，夏明昭一行人裹着厚实的袍子与围巾来到了街上。
不同于南方，北方的冬日更为寒冷，夏明昭印象中的北方的寒冬是狂风裹挟着沙尘，沙砾子划过人的脸颊、嘴唇、眼睛、睫毛，刺得人生疼。
好在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洒在人身上，勉强多了几分暖烘烘的味道。
此时腊月已过半，临近年关，大家都趁着这好天气上了街，街上蒙人、汉人、金人混杂，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是啊，已经快到交年节了。”周庭磊不禁感慨道，“马上又是一个年关。”
街上到处都是吆喝声，卖着诸如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等的夏明昭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物件。
街边热气蒸腾着，人来人往，每说出一句话，也会呼出一股子热气，温热的雾气掺杂在人群之中，倒也显得没有那般寒冷了。
周庭磊走到了一个摊位前，一个老婆婆在篓子里卖着什么。
他拿出几文钱：“阿婆，俺要两袋。”
“周大哥，这是？”
“你没吃过吗？这是糖瓜，用麦芽糖做成扁圆的瓜状。以前在俺们家乡，俺弟弟妹妹每到这时候就吵着要吃糖瓜，俺们那儿长辈有句老话——‘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要上天’。俺弟弟和你同个年纪，从前最爱的便是这个，想来你也一定会喜欢！来，阿恪，吃一个！”
周庭磊从袋中掏出一颗，递给夏明昭。
“这可真新奇啊！”
夏明昭把糖瓜放进嘴里，天气严寒，糖瓜凝固得很坚实，细细品尝，里面又有些许微小的气泡，嚼起来脆甜、香酥，还有一丝粘牙，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吧？”
“嗯，确实不错！”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快走吧，正事要紧！”江楫在一旁出声提醒。
“江老弟，你也来一个吗？”
“我不吃，那糖甜腻得慌。”说罢江楫便先走了。
“不吃就不吃！”周庭磊忿忿道，他走到夏明昭身旁，将其中一袋糖塞进夏明昭怀里，“阿恪，都给你了，既然爱吃就多吃一些吧。”
“谢谢周大哥。”
他把另一袋揣进了自己怀里，见夏明昭直勾勾地盯着他，嗤笑一声：“阿恪，这袋可不能再给你了，你要是不够吃，俺再给你另买。”
“周大哥，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俺知道，俺就是逗逗你。这袋糖瓜啊，俺要给俺弟弟妹妹们留着，等事情结束了，就带回去给他们，他们一定馋！”
两人加速跟上了江楫的步伐，江楫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医铺内。
踏过门槛，屋内弥散着迷蒙的雾气，似乎是正在煎着的药所散发的水汽。
几道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直冲入鼻腔。
周庭磊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个穿着简朴的人迎了上来，向几人招呼道：“几位爷，请问是要看病还是需要抓些什么药材？”
江楫问他：“铺子的掌柜何在？”
“在后方，正忙，几位爷找竹大夫是有什么事吗？”
“竹大夫？行，劳烦你替我传个话，就说‘鹢舸’要见他，请他来前堂一会。”
“是，烦请几位爷在此稍稍等候，我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店后方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葱白色圆领袍，披着着一件暗驼棕的棉褙子。他向着夏明昭一行人快步走来，当目光聚焦到江楫身上时，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目光闪动，略带一丝迟疑，又揣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夏明昭还在揣测此人的身份时，他已经来到了江楫面前。
随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接着俯下身，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礼。
没错，正是对着江楫。
“江大人，许久未见，您还活着么，真是太好了！”他的话语间满是欣喜与激动。
一旁的人似乎没见过这场面，看得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你……你这是做甚！”
周庭磊瞪大了眼，不由得惊呼出声。
所有人中，只有江楫对此面不改色，只是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我已经不是那个江鹢舸了，现在的我，只是江楫。”
江楫走上前去，想将他搀扶起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竹鸿飞，请你不要误会！”
“不，您对我有恩，我竹涬此生都不会忘却！江大人，若您不接受竹涬这一拜，我就不起身！”
看样子也是个犟脑子。
江楫瞥了他一眼，似乎是颇为不满，却又只得顺着他。
他的声音软了下去，无奈地叹了一声：“竹鸿飞，不要胡闹了，快起来吧。”
“是，江大人！”
“我说了，我是江楫，不是江鹢舸！”他的语气颇为强硬，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仿佛有些生气了。
“是，江楫兄，我们去后边说。”竹鸿飞起身，急忙改了口。
他带着一行人向着店后方走去，面街柜台后方的一间为通向住宅的门道，打开木板门扇进入，门扇后较远的位置有照壁墙，绕过照壁墙，铺子内里别有洞天——先是一处偌大的院落，南部为一处前厅，置有一绘有竹林丛景的高大的屏风，院落东边是一处小园，布置了假山置景与竹林。
一个带着风帽、裹得严实的女孩儿从房内跑出，跌跌撞撞地向着竹鸿飞跑来：“爹—爹—”
竹鸿飞宠爱地抱起孩子：“桃儿，外边天冷，快回屋去。”
从另一侧走来一位妇人，内里着白色短衫，身上披着夏云灰的披肩，下裙着青灰色，冲着一行人微微欠身行礼。
“月蓁见过几位大人。”
竹鸿飞介绍：“这是内人钟氏，这是小女竹桃。”
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江楫眸光黯淡，脸色阴沉了下去。
夏明昭看向了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夏明昭已经勉强能跟上江楫的思维了，像这会儿，他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此行前来，他们的目的便是拉拢竹鸿飞入伙。
这也是他们在大都为数不多的援手之一。
但是，若是竹鸿飞选择帮助他们，这样和美的生活，怕是再也不会拥有了。
……
支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竹鸿飞带几人来到了一间侧室中，关上了门。
“江大哥，你以前叫江鹢舸么？”夏明昭好奇问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也不必再提了。”江楫眉心微低，淡淡地说道。
“江楫，俺也很好奇，你为啥要改名？你当年江鹢舸江少卿之名可是响彻江南，连俺都听说过你的名头，你咋……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老三，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要你硬说！”
竹鸿飞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苦笑：“这位兄弟，是这样的——当年我父亲是宫中太医，他遭人谋害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江大人与我父亲交好，他相信我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于是他救下了我，将我隐姓埋名安排在了大理寺干一些杂活儿。
那几年，我隐藏在大理寺内，在江大人的帮助下暗中调查，最终找出了真相，替我父亲洗刷了冤屈！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江大人就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竹家的恩人……”
说着说着，他竟落下几滴泪来，他哽咽道：“事成之后，我本想找江大人报恩，不成想……这时候……江大人却被查出……”
“好了，竹涬！不要再说了！”江楫打断了他，“我找到了我寻求的将来，去辅佐国公，你也实现了你的理想，开了一家药铺，竹涬……已经够了。”
“说正事儿吧，此行，我是有事寻你相助，无关的话就不必说了！都过去了，竹涬……”
竹鸿飞揩泪，说道：“江大人……哦不，江楫兄，有事就直说吧，竹涬一定在所不辞！”
“信国公被擒往都城，这事你可知晓？”
“竟有这事？蒙古那边可没有放出丝毫消息！”竹鸿飞摇摇头，“我只听闻此前，信国公的家人被擒，都送往了太子宫中做奴仆。”
夏明昭瞳孔一缩，江楫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我三人此行，是为了救出国公来，可惜，一没有线索，二没有人手。”江楫看向竹鸿飞：“竹涬，既然你没有消息，那便罢了，你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们也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招呼夏明昭与周庭磊：“周老三、阿恪，我们走了！”
见三人一副要走的模样，竹鸿飞好似急了，他冲着三人大喊道：“江楫，你别走，先等等！你说的那些，我都有办法！”
不同于南方，北方的冬日更为寒冷，夏明昭印象中的北方的寒冬是狂风裹挟着沙尘，沙砾子划过人的脸颊、嘴唇、眼睛、睫毛，刺得人生疼。
好在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洒在人身上，勉强多了几分暖烘烘的味道。
此时腊月已过半，临近年关，大家都趁着这好天气上了街，街上蒙人、汉人、金人混杂，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是啊，已经快到交年节了。”周庭磊不禁感慨道，“马上又是一个年关。”
街上到处都是吆喝声，卖着诸如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等的夏明昭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物件。
街边热气蒸腾着，人来人往，每说出一句话，也会呼出一股子热气，温热的雾气掺杂在人群之中，倒也显得没有那般寒冷了。
周庭磊走到了一个摊位前，一个老婆婆在篓子里卖着什么。
他拿出几文钱：“阿婆，俺要两袋。”
“周大哥，这是？”
“你没吃过吗？这是糖瓜，用麦芽糖做成扁圆的瓜状。以前在俺们家乡，俺弟弟妹妹每到这时候就吵着要吃糖瓜，俺们那儿长辈有句老话——‘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要上天’。俺弟弟和你同个年纪，从前最爱的便是这个，想来你也一定会喜欢！来，阿恪，吃一个！”
周庭磊从袋中掏出一颗，递给夏明昭。
“这可真新奇啊！”
夏明昭把糖瓜放进嘴里，天气严寒，糖瓜凝固得很坚实，细细品尝，里面又有些许微小的气泡，嚼起来脆甜、香酥，还有一丝粘牙，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吧？”
“嗯，确实不错！”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快走吧，正事要紧！”江楫在一旁出声提醒。
“江老弟，你也来一个吗？”
“我不吃，那糖甜腻得慌。”说罢江楫便先走了。
“不吃就不吃！”周庭磊忿忿道，他走到夏明昭身旁，将其中一袋糖塞进夏明昭怀里，“阿恪，都给你了，既然爱吃就多吃一些吧。”
“谢谢周大哥。”
他把另一袋揣进了自己怀里，见夏明昭直勾勾地盯着他，嗤笑一声：“阿恪，这袋可不能再给你了，你要是不够吃，俺再给你另买。”
“周大哥，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俺知道，俺就是逗逗你。这袋糖瓜啊，俺要给俺弟弟妹妹们留着，等事情结束了，就带回去给他们，他们一定馋！”
两人加速跟上了江楫的步伐，江楫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医铺内。
踏过门槛，屋内弥散着迷蒙的雾气，似乎是正在煎着的药所散发的水汽。
几道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直冲入鼻腔。
周庭磊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个穿着简朴的人迎了上来，向几人招呼道：“几位爷，请问是要看病还是需要抓些什么药材？”
江楫问他：“铺子的掌柜何在？”
“在后方，正忙，几位爷找竹大夫是有什么事吗？”
“竹大夫？行，劳烦你替我传个话，就说‘鹢舸’要见他，请他来前堂一会。”
“是，烦请几位爷在此稍稍等候，我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店后方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葱白色圆领袍，披着着一件暗驼棕的棉褙子。他向着夏明昭一行人快步走来，当目光聚焦到江楫身上时，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目光闪动，略带一丝迟疑，又揣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夏明昭还在揣测此人的身份时，他已经来到了江楫面前。
随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接着俯下身，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礼。
没错，正是对着江楫。
“江大人，许久未见，您还活着么，真是太好了！”他的话语间满是欣喜与激动。
一旁的人似乎没见过这场面，看得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你……你这是做甚！”
周庭磊瞪大了眼，不由得惊呼出声。
所有人中，只有江楫对此面不改色，只是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我已经不是那个江鹢舸了，现在的我，只是江楫。”
江楫走上前去，想将他搀扶起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竹鸿飞，请你不要误会！”
“不，您对我有恩，我竹涬此生都不会忘却！江大人，若您不接受竹涬这一拜，我就不起身！”
看样子也是个犟脑子。
江楫瞥了他一眼，似乎是颇为不满，却又只得顺着他。
他的声音软了下去，无奈地叹了一声：“竹鸿飞，不要胡闹了，快起来吧。”
“是，江大人！”
“我说了，我是江楫，不是江鹢舸！”他的语气颇为强硬，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仿佛有些生气了。
“是，江楫兄，我们去后边说。”竹鸿飞起身，急忙改了口。
他带着一行人向着店后方走去，面街柜台后方的一间为通向住宅的门道，打开木板门扇进入，门扇后较远的位置有照壁墙，绕过照壁墙，铺子内里别有洞天——先是一处偌大的院落，南部为一处前厅，置有一绘有竹林丛景的高大的屏风，院落东边是一处小园，布置了假山置景与竹林。
一个带着风帽、裹得严实的女孩儿从房内跑出，跌跌撞撞地向着竹鸿飞跑来：“爹—爹—”
竹鸿飞宠爱地抱起孩子：“桃儿，外边天冷，快回屋去。”
从另一侧走来一位妇人，内里着白色短衫，身上披着夏云灰的披肩，下裙着青灰色，冲着一行人微微欠身行礼。
“月蓁见过几位大人。”
竹鸿飞介绍：“这是内人钟氏，这是小女竹桃。”
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江楫眸光黯淡，脸色阴沉了下去。
夏明昭看向了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夏明昭已经勉强能跟上江楫的思维了，像这会儿，他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此行前来，他们的目的便是拉拢竹鸿飞入伙。
这也是他们在大都为数不多的援手之一。
但是，若是竹鸿飞选择帮助他们，这样和美的生活，怕是再也不会拥有了。
……
支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竹鸿飞带几人来到了一间侧室中，关上了门。
“江大哥，你以前叫江鹢舸么？”夏明昭好奇问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也不必再提了。”江楫眉心微低，淡淡地说道。
“江楫，俺也很好奇，你为啥要改名？你当年江鹢舸江少卿之名可是响彻江南，连俺都听说过你的名头，你咋……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老三，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要你硬说！”
竹鸿飞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苦笑：“这位兄弟，是这样的——当年我父亲是宫中太医，他遭人谋害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江大人与我父亲交好，他相信我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于是他救下了我，将我隐姓埋名安排在了大理寺干一些杂活儿。
那几年，我隐藏在大理寺内，在江大人的帮助下暗中调查，最终找出了真相，替我父亲洗刷了冤屈！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江大人就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竹家的恩人……”
说着说着，他竟落下几滴泪来，他哽咽道：“事成之后，我本想找江大人报恩，不成想……这时候……江大人却被查出……”
“好了，竹涬！不要再说了！”江楫打断了他，“我找到了我寻求的将来，去辅佐国公，你也实现了你的理想，开了一家药铺，竹涬……已经够了。”
“说正事儿吧，此行，我是有事寻你相助，无关的话就不必说了！都过去了，竹涬……”
竹鸿飞揩泪，说道：“江大人……哦不，江楫兄，有事就直说吧，竹涬一定在所不辞！”
“信国公被擒往都城，这事你可知晓？”
“竟有这事？蒙古那边可没有放出丝毫消息！”竹鸿飞摇摇头，“我只听闻此前，信国公的家人被擒，都送往了太子宫中做奴仆。”
夏明昭瞳孔一缩，江楫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我三人此行，是为了救出国公来，可惜，一没有线索，二没有人手。”江楫看向竹鸿飞：“竹涬，既然你没有消息，那便罢了，你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们也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招呼夏明昭与周庭磊：“周老三、阿恪，我们走了！”
见三人一副要走的模样，竹鸿飞好似急了，他冲着三人大喊道：“江楫，你别走，先等等！你说的那些，我都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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