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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黄金十二时辰

    整个扶风佣兵团本该开始如狂风般的搬迁工作,但是因为外面大军压境,又不得不如草原上机敏的豪猪一般小心翼翼。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忙,可却没能听到几个声音,整个山寨里就像一个闷葫芦一般无聊。

    柳月雅在柳沐风和李秋生的搀扶下回到了扶风厅,发现狸清水居然还在扶风厅等候。

    狸清水清晨就是在扶风厅里给柳月雅化了一个足以骗过所有荒族人的完美妆容,让荒族的敌人没能看出柳月雅受伤的事实。

    柳月雅以为一夜没有休息的狸清水会回家休息片刻,根本没有想到狸清水此刻居然还在扶风厅等待她。

    柳月雅开口:“清水,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狸清水说道:“团长,我们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山寨之中,就算咱们今天早上暂时瞒住了荒族,接下来要面临的情况依然很严峻。不知你现在觉得应该怎么打算好?”

    柳月雅在柳沐风的搀扶下在在椅子上坐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点笑容,道:

    “很简单,我们今晚就举团搬迁。”

    李秋生和柳沐风都是面色一变,唯有之前向柳月雅提出过类似建议的狸清水的神色稍微平静一些。

    柳月雅看大家都没有说话,于是转头对一旁的李秋生吩咐道:

    “秋生叔,我和阿泰都已重伤,这件事只有拜托你去做了。”

    “团长,你要我具体做点什么?”

    “你现在马上召集我们团内通灵境中期的所有高手,带上团里最粗最坚固的铁索,到盈天崖上布置。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今夜就从崖上撤退。”

    李秋生闻言默然无语。虽然他起初也是猜想柳月雅或许要从盈天崖脱身,但是当这句话真的从柳月雅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却再不禁再平添了几分担忧。

    全团上下八百多人,还有一百多的老弱妇孺,要抓住铁索滑下四百多米深的悬崖,这样的计划堪称疯狂。就算是因为正面有千余人的大军塞路而导致佣兵团已经无路可走,这个计划也同样太过于冒险。

    李秋生原地杵了一会儿,没有多说话。柳月雅也默默地等着李秋生答应。

    许久,李秋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地拱手领命:“是,团长。”

    柳月雅点了点头,顺势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布置好铁索之后,所有人在下方四处查探,如果遇到荒族的人,人数少的话就地格杀,如果人数过多,立刻派人回报,不可轻举妄动。”

    “我明白,团长,我自有分寸。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办了。”

    “好的,一切小心。”

    “明白。”

    狸清水也是对柳月雅一拱手:“团长,我也先走了。”

    “好,你也辛苦了,昨夜陪着我一晚上没睡,今天虽然事情紧急,但也不妨抽出个把时辰休息一下。”

    “团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你们都去吧。”

    等到两人走了出去,柳月雅转头对柳沐风说:“小风,家里也有东西要收拾吧,你先回去吧。”

    “姐姐……”柳沐风看着柳月雅平淡的模样,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强装平静。柳沐风也知道自己姐姐要强的性格,即便是在自己面前,她也不愿意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思及此处,柳沐风只能点了点头,退出了扶风厅并关上了门。

    等到扶风厅的大门合上,整个打听终于只剩下了柳月雅一个人。几乎是一瞬间,柳月雅长长地喘出一口虚弱的气,脸上疲惫的神色也加重了好几分。

    柳月雅看了看桌上摆满的文书,然后恋恋不舍地抚了抚这张陪伴了她两年多的桌子。她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立刻调整好心态,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狸清水和李秋生一起走出扶风厅。李秋生对狸清水一拱手,正要离去,却被狸清水叫住道:“李大哥。”

    李秋生回头:“怎么了,狸姐。”

    “李大哥,我问你,你觉得月雅刚才这样的安排行得通吗?”

    李秋生默然无语。

    狸清水见李秋生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其实我们都明白,虽然我们已是困兽之斗,但是真的要从悬崖上撤走依然困难重重。万一荒族大军真的在崖底下严阵以待,我们整个佣兵团很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李秋生抬眼看向狸清水,看见狸清水的眼中居然闪烁着光芒。李秋生惊喜不已,立刻拱手求教:“狸姐,你说的对。不知你可有解决之法?”

    狸清水道:“我的确想到了解决之法,但是这件事我只能跟你说,你不能透露给团长知晓。”

    “这……”

    李秋生沉吟。如若是平常的事,他作为佣兵团的第三把手自己做了主也就罢了,但是此事事关佣兵团的生死存亡,他不敢和狸清水约定之后就擅作主张。

    狸清水上前一步,坚定的眼神和李秋生对上。李秋生和狸清水对视着,对方那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眸张着,目光的深处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志。

    李秋生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好吧,我答应你先不和团长说。但是你现在要告诉我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很简单。只要今夜能让荒族的大本营乱成一锅粥,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无暇顾及我们了。”

    “话虽如此,可是你要怎么让荒族那边乱成一锅粥呢?”

    狸清水的目光闪过一丝厉色,口里吐出的话语比利刃还要锋利:

    “今夜,我去刺杀姜容。”

    李秋生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说你今夜……”

    只有一米高的狸清水立刻跳了起来,这才捂住了李秋生的嘴巴。狸清水的身体挂在李秋生的脖子上,用恳切的目光直视着他,低声说:

    “李大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愿再无第三人知晓。”

    李秋生移开狸清水的手,把她从空中放了下来。李秋生焦急地说道:

    “你还说团长的计划异想天开,我看你这想法才更是异想天开。他们营中的不但高手甚多,还有千余兵力相助,你此行一去,无异于自堕龙潭虎穴……”

    狸清水坚定地说道:“这本就是我的过错。如果我早些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困境了。而且,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吗?”

    李秋生默然。

    狸清水道:“要么是我一个人死,大家活;要么,就是大家一起死。我意已决,李大哥,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李秋生闻言,目光中透露出悲凉之意,他重重地握住了狸清水的手掌,说道:“既然如此,我想即便是我苦劝你,你也不会听我的。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你的努力白费……”

    狸清水也反手握住李秋生的手,说:“代我和团长说声对不起,原谅我这次没有听她的命令擅自行动。”

    “顺便,请你旁敲侧击地转告团长,今晚请她带着佣兵团的大家火速撤离,不必留下人在崖顶上防守。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拖住姜容他们的。”

    狸清水说完,转身就走了。李秋生望着她坚毅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们两个倒都是疯子。李秋生这样想着。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佣兵团一切的豪赌。

    话说这边姜容和三位副将军回到大营中后,姜容立刻对随军的主簿吩咐:“立刻写信一封,快马发回白鄂城,请求上将三位、兵员两千相助。”

    主簿讶然道:“将军,这要求的是不是太多了,毕竟白鄂城的大部分兵力也在外执行扫荡任务……”

    “嗯?”

    姜容瞪了主簿一眼,那个主簿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将军,小人知错,小人多言了。”

    姜容冷声道:“快写,写完立刻快马发回。”

    “是,将军。”

    姜容“哼”了一声,继续下令:“娄高将军何在?”

    “末将在!”娄高应声上前抱拳。

    “令你领三百人马,绕过山麓,到扶风佣兵团山寨背后的悬崖底下埋伏,一有动静,立刻快马回报,如果对方想要从这里逃跑,你无比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拖住,我们大军必然在悬崖之上掩杀过来。”

    “遵命!”

    姜容对营中的另外两位副将道:“两位将军休辞劳苦,今日虽然暂且息战,但是不得松懈,请两位将军率领本部人马进行操练,随时准备出战。”

    “是!”

    姜容一道道命令下完,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难看的笑容。他行军一生,也是少有地碰上这样难缠的对手。可是,他依然对自己很有信心,柳月雅的人头他势在必得。

    扶风佣兵团内部的动作非常迅速,对于大多数四海为家的佣兵来说,这次只不过是又一次要踏上流浪的路途,能够牵挂的物品寥寥无几,一个早上的时间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但是对于许多成了家的佣兵来说,恋恋不舍的东西就有些多了,特别是在这座山寨里成婚的佣兵们,一直和妻子孩子整理东西直到出发前的傍晚,才收拾好了这次的行囊。

    虽然柳月雅一整个白天都在修炼,但由于体内伤势的缘故,力量恢复还不到一半。

    下午的时候,本该和李秋生一起待在悬崖底下的通灵境中期高手段木辽从盈天崖底下匆匆忙忙地爬了上来,向柳月雅禀报:“团长,我们在盈天崖下发现了大概三百人左右的荒族士兵。”

    柳月雅闻言舒了一口气,荒族的动作虽快,但还是慢了一步,佣兵团不但已经把铁索布置好了,李秋生他们也已经在山崖底下埋伏好,随时可以扰乱荒族的队伍。

    段木辽又拱手道:“团长,李叔还有一句话让我带到。”

    “说。”

    “他说,他经过观察之后,可以有把握地告诉团长,今晚团长您可以放心带领所有佣兵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撤下山崖,山寨内不必再留人防守。”

    “哦?”

    柳月雅先是一惊,然后欢喜地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秋生叔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既然这样说,我就完全放心了。”

    段木辽点头,没有说话。柳月雅略一思索,心生一计,立刻又对段木辽吩咐:

    “木辽,你再带上一些佣兵,拿上一些铁索,故意到悬崖上再设立几条铁索,然后爬上来。你到了山崖底下之后,用手势给秋生叔打个暗示,告诉他佣兵团今夜二更行动,让他静观不动,随机应变。”

    “是。”

    段木辽领命而去,心中佩服柳月雅的决断能力。

    柳月雅安排他领着其他佣兵,故意再布置几道铁索给荒族看,这样荒族看到他们爬上悬崖之后,就会以为悬崖底下已经没有佣兵团的人了。

    这样的话,山崖底下的李秋生他们就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早就发现了荒族的李秋生一行人都已经让段木辽把情报带到给柳月雅了,娄高才终于领着他的部队姗姗来迟。

    这里的山路非常崎岖复杂,娄高上午出发,一直走到了下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盈天崖底下。

    娄高抬头看到山崖下高高挂起的铁锁链,就知道今夜佣兵团必然从此路遁逃。他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士兵,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到荒族大本营。同时,他率领着剩下的士兵开始搜查附近有没有佣兵团的人埋伏在周围。

    那个荒族士兵领了娄高的命令开始沿着原路回去向姜容报告,谁料才走出没有几里地,刺斜里忽然刺出一把尖刀,随着他睁大的瞳孔刺入了他的脖子。

    杀死了回报的荒族士兵,佣兵团内的这位名叫魏子期的通灵境后期高手满意地点了点头,绕路回到了埋伏在悬崖底下的李秋生身边。

    李秋生看到他回来,问道:“子期,怎么样?”

    “已经解决了。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李秋生点点头,抬头看向悬崖顶上,说:“做得很好,不知道木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想必此时团长早已经知道了下面的情况了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

    众人正说话间,段木辽忽然在悬崖顶上出现,身旁还带了十一名佣兵,手上拿着铁索。

    随即,他们就开始着手在悬崖上开始布置起来。

    只见他们其中一个人拿住铁索的一端在悬崖上拉住,另一个人慢慢顺着锁链滑下悬崖,然后两边同时用无数巨大的铁钉将铁索深深地固定在岩石之中。

    段木辽向着李秋生的方向,暗暗地做了一个手掌向下的手势,随后还伸出了两根手指。

    李秋生立刻明白,这是在说佣兵团会在今夜两更的时候行动,而他需要暂且在悬崖底下按兵不动。

    在装模作样地确认了所有的铁索都足够牢固之后,段木辽就和其他的五位佣兵又爬上悬崖顶上去了。

    李秋生笑了出来,他明白柳月雅这样安排的用意。这样一来,荒族的那些人就会以为没有人埋伏在悬崖底下了。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就算掩盖了山崖底下有佣兵团的大家埋伏的事实,可最终佣兵团总归是要面临被荒族的这三百士兵包围在山崖底下打击的情况。

    他想起了让段木辽带给柳月雅的话:

    “我经过观察之后,可以有把握地说,团长今晚可以放心带领所有佣兵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撤下悬崖,山寨内不必再留人防守。”

    李秋生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豪赌呢。他在赌狸清水的行动能够顺利。

    至此绝境,李秋生除了相信天意之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