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幻境
虎狼帮的山寨中。
朱有顺酩酊归来，看着周小云一袭嫁衣，浓妆艳抹坐在简单布置的拔步床上，表情僵硬，却美的动人心魄，他脚步踉跄地上前，挨着她坐下，醉醺醺地说：“我寻了这么久，总算是寻到了。”
他将唇凑过去，周小云偏头躲开。
朱有顺笑起来：“你以为你穿上这身嫁衣就能救他们了?大庆和野马帮的人都还关在地牢里，我想杀他们，随时都可以。”他又要吻她，周小云再次偏头躲开。
朱有顺面上微微有了怒意，他钳住她的下颌：“你再躲，我便下令杀一个，你可以试试看。”他再次尝试吻她，不出意外，周小云仍然躲开了，朱有顺将她弃下：“你以为我不敢？我便杀给你看，杀谁好呢？”他在屋里踱步，一面看着周小云。
蓦然，他听见一阵冷笑，阴恻恻，空悠悠，似乎戏文本子中常说的，来自阴间的那种女鬼笑，如同尖针扎进耳朵眼里，叫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笑什么！”
他有些恼羞成怒，但他又反应过来，周小云并没有笑。朱有顺心里发寒，明明听见了笑声，可周小云的的确确没有笑，她的唇抿地很紧，两眼直直的，一副要顽抗到底的样子。那么那声冷笑是哪里来的？
是他醉糊涂了吗？
朱有顺使劲晃了晃他的脑袋，不对，为了洞房做准备，他只喝了两坛子酒，他的酒量在状态最差的时候，也是三坛才醉。
不可能是喝醉了！
朱有顺倒了碗水喝，八仙桌上摆着一碟碟干果，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全是取谐音，讨彩头的常见干果。
他忽然在这一碟碟干果中，看到一碟蘑菇，干瘪瘪，蔫了吧唧，如同鼻涕虫。
为什么会有蘑菇？
蘑菇忽然蠕动起来。
朱有顺吓了一大跳。
蘑菇蠕动，蠕动，像充饱满了气，变得挺拔，壮大，它变得酷似某样东西，他一直讳莫如深的东西。
幼年，他的家里很穷，兄弟又多，十二岁的时候，实在过不下去了，去征兵成功入了军营。
在东暻，任谁都知道兵鲁子不会有出息。
但朱有顺不在意。日子已经过到连米汤都喝不上了，哪里还管什么出息不出息。有口粮吃就不错了。更何况听征兵的人说，军营里不仅顿顿有白面馒头，三四天就能吃上一顿肉。
还是牛肉！
当兵的不能没力气，吃牛肉能长力气。
朱有顺满心欢喜地进了军营，惦记着几日能吃上一顿的牛肉，哪怕再苦再累的训练都能撑过去，后来，肉也确实吃上了，只是代价不小。
他所在的军营驻扎在很是偏僻的西北边陲，想要进一回城非常不容易。
而城里不仅有好吃好喝，还有妓，从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垂着沉甸甸的乳，甩着帕子招揽客人的妓。
可是军营离城县实在是太远了，哪怕将帅们也没多少机会进城。是男人便有需求，有需求就得排解。他们这些生的好看的男子，便成了排解。
在不懂事的时候，朱有顺曾经庆幸自己有这幅好皮囊，凭着它，他吃到了很多不曾吃过的好东西，将军为了保住他白皙的肌肤还免除了他的训练。
直到后来，新兵入伍，那些比他好看的，比他会使手段的令他没了立足之地，失去了将军的宠爱，他再也吃不到好东西，娇养后的身子再也扛不住训练，每日还要被人骚扰——大家都知道他在将军帐里干些什么勾当，百般羞辱他。
唯有逃出去，才能活……
他曾经这么以为。
可逃出去，他还是无法正常生活，更别说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与女人交合。
朱有顺又以为，只要找到足够貌美的女人，一切都会好起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周小云，比他更美的周小云。
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
为什么讨喜的干果碟子中会出现蘑菇！
朱有顺咆哮着将桌子掀翻，盘子丁零当啷碎了一地，他的眼眶红起，要在周小云的身上讨回尊严。他撕开周小云身上红艳的嫁衣，剥出那琼脂一般光洁软糯的肌肤，却下不去手，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在男人身下笨拙又努力地承欢……
“啊！啊！”
朱有顺目眦欲裂，他怒吼，一头撞向柱子。
第一下眼冒金星，但是不够，他觉得头疼，便撞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柱子见了红，又见了白。
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对，不是我的错！
可我……
可我摆脱不掉……
我想活下去。
我活不下去！
“我可以帮你。”那个声音越发温柔，就像黑暗中裂进来一束光，那束光化作可以助他的手，将满身是蛆的他从腐肉中掣出来。
朱有顺在浓郁的悲伤里渐渐神思清明。
他回到了林子里，没有红艳的嫁衣，没有洞房火烛，没有讨喜的干果，更没有可怕的蘑菇。周小云在他眼前，半隐在薄薄的雾霭中，林中只有他们。
“你仍然在我的幻境中。”
朱有顺恍然：“早听说，天奉有秘术，可以迷惑人的五感制造出令人沦陷的幻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周小云莞尔：“我说我能帮你，不是说说而已。”
朱有顺蓦然表情狰狞：“我的疾，病在身，纠在心，你如何能帮，靠幻境吗？说到底，都是假的！”
周小云向他伸出五指，大拇指掐在无名指的指根处握拳：“这叫‘握固’，在天奉有一种说法叫作‘生而为灵’，说的是寻仙不必上山入海，只要家中生了孩子，那便是进了神仙。‘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婴儿‘握固’而生，不必修炼，就能达到修炼高人的高度，足以让蜂虿虺蛇、猛兽、攫鸟这些人类的天敌退避三舍，不仅不伤害他，甚至还有可能爱护他……”
朱有顺不解：“什么意思？”
“每一个婴儿都是‘握固’而生。《秘术藏源》中记载“五藏神”——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肾藏志。‘肝神为魂’，掐住这儿就神定安然。所以小婴儿掐住这儿出生，是为了守肝之魂窍，小婴儿握固是为了固魂，所谓‘生而为灵’。
而‘握固’在东暻的奇门遁甲术中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掐诀’。奇门遁甲术士们以此处为“子”——也就是十二地支之起始点，这与天奉人认为的，手与足，是天地阴阳转换的机窍所在有异曲同工之妙。
手足末梢都是十二经络之转枢点，也是十二时辰之转枢点。”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关键，便在于这个转枢点。”
朱有顺酩酊归来，看着周小云一袭嫁衣，浓妆艳抹坐在简单布置的拔步床上，表情僵硬，却美的动人心魄，他脚步踉跄地上前，挨着她坐下，醉醺醺地说：“我寻了这么久，总算是寻到了。”
他将唇凑过去，周小云偏头躲开。
朱有顺笑起来：“你以为你穿上这身嫁衣就能救他们了?大庆和野马帮的人都还关在地牢里，我想杀他们，随时都可以。”他又要吻她，周小云再次偏头躲开。
朱有顺面上微微有了怒意，他钳住她的下颌：“你再躲，我便下令杀一个，你可以试试看。”他再次尝试吻她，不出意外，周小云仍然躲开了，朱有顺将她弃下：“你以为我不敢？我便杀给你看，杀谁好呢？”他在屋里踱步，一面看着周小云。
蓦然，他听见一阵冷笑，阴恻恻，空悠悠，似乎戏文本子中常说的，来自阴间的那种女鬼笑，如同尖针扎进耳朵眼里，叫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笑什么！”
他有些恼羞成怒，但他又反应过来，周小云并没有笑。朱有顺心里发寒，明明听见了笑声，可周小云的的确确没有笑，她的唇抿地很紧，两眼直直的，一副要顽抗到底的样子。那么那声冷笑是哪里来的？
是他醉糊涂了吗？
朱有顺使劲晃了晃他的脑袋，不对，为了洞房做准备，他只喝了两坛子酒，他的酒量在状态最差的时候，也是三坛才醉。
不可能是喝醉了！
朱有顺倒了碗水喝，八仙桌上摆着一碟碟干果，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全是取谐音，讨彩头的常见干果。
他忽然在这一碟碟干果中，看到一碟蘑菇，干瘪瘪，蔫了吧唧，如同鼻涕虫。
为什么会有蘑菇？
蘑菇忽然蠕动起来。
朱有顺吓了一大跳。
蘑菇蠕动，蠕动，像充饱满了气，变得挺拔，壮大，它变得酷似某样东西，他一直讳莫如深的东西。
幼年，他的家里很穷，兄弟又多，十二岁的时候，实在过不下去了，去征兵成功入了军营。
在东暻，任谁都知道兵鲁子不会有出息。
但朱有顺不在意。日子已经过到连米汤都喝不上了，哪里还管什么出息不出息。有口粮吃就不错了。更何况听征兵的人说，军营里不仅顿顿有白面馒头，三四天就能吃上一顿肉。
还是牛肉！
当兵的不能没力气，吃牛肉能长力气。
朱有顺满心欢喜地进了军营，惦记着几日能吃上一顿的牛肉，哪怕再苦再累的训练都能撑过去，后来，肉也确实吃上了，只是代价不小。
他所在的军营驻扎在很是偏僻的西北边陲，想要进一回城非常不容易。
而城里不仅有好吃好喝，还有妓，从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垂着沉甸甸的乳，甩着帕子招揽客人的妓。
可是军营离城县实在是太远了，哪怕将帅们也没多少机会进城。是男人便有需求，有需求就得排解。他们这些生的好看的男子，便成了排解。
在不懂事的时候，朱有顺曾经庆幸自己有这幅好皮囊，凭着它，他吃到了很多不曾吃过的好东西，将军为了保住他白皙的肌肤还免除了他的训练。
直到后来，新兵入伍，那些比他好看的，比他会使手段的令他没了立足之地，失去了将军的宠爱，他再也吃不到好东西，娇养后的身子再也扛不住训练，每日还要被人骚扰——大家都知道他在将军帐里干些什么勾当，百般羞辱他。
唯有逃出去，才能活……
他曾经这么以为。
可逃出去，他还是无法正常生活，更别说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与女人交合。
朱有顺又以为，只要找到足够貌美的女人，一切都会好起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周小云，比他更美的周小云。
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
为什么讨喜的干果碟子中会出现蘑菇！
朱有顺咆哮着将桌子掀翻，盘子丁零当啷碎了一地，他的眼眶红起，要在周小云的身上讨回尊严。他撕开周小云身上红艳的嫁衣，剥出那琼脂一般光洁软糯的肌肤，却下不去手，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在男人身下笨拙又努力地承欢……
“啊！啊！”
朱有顺目眦欲裂，他怒吼，一头撞向柱子。
第一下眼冒金星，但是不够，他觉得头疼，便撞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柱子见了红，又见了白。
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对，不是我的错！
可我……
可我摆脱不掉……
我想活下去。
我活不下去！
“我可以帮你。”那个声音越发温柔，就像黑暗中裂进来一束光，那束光化作可以助他的手，将满身是蛆的他从腐肉中掣出来。
朱有顺在浓郁的悲伤里渐渐神思清明。
他回到了林子里，没有红艳的嫁衣，没有洞房火烛，没有讨喜的干果，更没有可怕的蘑菇。周小云在他眼前，半隐在薄薄的雾霭中，林中只有他们。
“你仍然在我的幻境中。”
朱有顺恍然：“早听说，天奉有秘术，可以迷惑人的五感制造出令人沦陷的幻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周小云莞尔：“我说我能帮你，不是说说而已。”
朱有顺蓦然表情狰狞：“我的疾，病在身，纠在心，你如何能帮，靠幻境吗？说到底，都是假的！”
周小云向他伸出五指，大拇指掐在无名指的指根处握拳：“这叫‘握固’，在天奉有一种说法叫作‘生而为灵’，说的是寻仙不必上山入海，只要家中生了孩子，那便是进了神仙。‘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婴儿‘握固’而生，不必修炼，就能达到修炼高人的高度，足以让蜂虿虺蛇、猛兽、攫鸟这些人类的天敌退避三舍，不仅不伤害他，甚至还有可能爱护他……”
朱有顺不解：“什么意思？”
“每一个婴儿都是‘握固’而生。《秘术藏源》中记载“五藏神”——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肾藏志。‘肝神为魂’，掐住这儿就神定安然。所以小婴儿掐住这儿出生，是为了守肝之魂窍，小婴儿握固是为了固魂，所谓‘生而为灵’。
而‘握固’在东暻的奇门遁甲术中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掐诀’。奇门遁甲术士们以此处为“子”——也就是十二地支之起始点，这与天奉人认为的，手与足，是天地阴阳转换的机窍所在有异曲同工之妙。
手足末梢都是十二经络之转枢点，也是十二时辰之转枢点。”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关键，便在于这个转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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