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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酒不壮行色壮了胆气

    人生倘有大事,结婚应该算是一件。

    云家有养子成婚日,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冬日初雪后,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天公也应作美。

    坐在梳妆台前,舒雨桐望着镜子里的人愣住了神,镜子里的人虽然妆容不过轻描淡写却也美到了极致,只是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始终藏不住的有一丝紧张。

    她的手里攥着一个东西,攥的显然很用力,这说明她内心很挣扎,所以连舒婷走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小姐,小小小姐非要进来”

    还没等舒婷引路,云小小已经蹦了进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舒雨桐吃了一惊,神色带有几分慌张。

    “大家都在猜今天的新娘该有多美,不如让我一睹为快”她歪着身子把脸凑了过去,看着舒雨桐那张精致的脸,却没在意她此刻眼里的躲闪,“哇,你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舒雨桐这才缓过神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小,你又来打趣我了”

    云小小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然后兴致冲冲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快跟我过去穿上凤冠霞帔,那一定比天上的仙子还美”

    舒雨桐还想挣扎,云小小又哪里容她,她只能求救般的看向舒婷。

    “小姐放心,屋子里我会整理好的”舒婷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天光颂晓,碧水绵长,

    今生会逢,永无绝期。

    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早已准备停当,一切都就这样开始。

    舒雨桐穿上凤冠霞帔,仿佛便是那栖在枝头的金凤凰,所有看见的人都愣住了,在心里感叹起这才是天工造物,这才是美之所起也是美之所终。

    云啸天这天自然也格外高兴,他负手站在朝云楼前,眺望着远处苍茫于一线的天地。

    云母笑道:“希望成婚之后恕儿能快些好起来,这孩子虽看起来性子散漫不羁,实则也是个要强的人”

    云啸天想起云恕忍不住骂道:“这个小混蛋,不知是何时练就的一梦两春秋,竟连我也蒙在鼓里”

    “你说的可是朝圣殿里圣人留下的绝学?”云母惊道。

    云啸天缓缓点头,脸色有些凝重,“身为云家儿郎自然都是从小习武,唯有他一个人,我从未教授一招半式,并非是因他资质不够”

    云母挽住丈夫,“他一定都明白的,只是圣人之学早已失传,他又是从何习得的?”

    云啸天摊了摊手,“我又怎会知道?”

    这时,云骁走了过来,看了看云啸天,又看了看云母,有些欲言又止,云啸天示意他可以说才开口。

    “舒家并无异动,其余各家也不见动作”

    云母微惊,“天哥,你是在怕各家趁此机会对我们下手?”

    云啸天笑了笑,“这倒不怕,怕的是他们不自己跳出来,只是今日乃是恕儿成婚之日,我亦不愿多生事端,只是如今暗流涌动,倒是万事不得不防”

    说完,他又向云骁说道:“今日是云家大喜之日,但有些事不能就此放松,要辛苦你与云崇二人了”

    云骁神情郑重,“伯伯放心”

    云啸天望着云骁离去的背影,说道:“我知道舒家如今虽然屈服,但舒星汉绝不会就此服输,而雷家堡,西海侯家他们也一直都在观望,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哪怕他们聚集一起前来也不足以撼动我云啸天”

    云母虽听他说的如此肯定,可她对丈夫熟悉到何等地步,他外表霸气狂傲,实则心思缜密如发,若非如此云家也不会在他的率领下俨然已成鼎盛之势,他向来自信,所以万事从不纠结于心,但看今日他能在大婚诸事繁多之时还做此安排,想来心中忧虑更甚。

    洞天小境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向来纷争不断,却从无一家独大到足以吞并所有势力,也正因如此才能多年来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而如今随着云家势力的崛起,这种平衡已经逐渐被打破。只是猛虎有气吞山河的气势,豺狼又何尝少了觊觎之心?现在双方都如履薄冰,在这样微妙的大势下举办一场婚礼无异于临渊而行,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云啸天看出妻子为自己担心,大笑一声道:“只要我云家之人心在一处,那么这座珈蓝城就一定坚不可摧,不管谁来都定叫他在这里折戟沉沙!”

    云家喜事,自然也是珈蓝城的喜事,云家风骨也是珈蓝风骨,即便是珈蓝城的普通百姓也早就养成了直接率性的性情,遇见好事他们从不吝于喜悦,心里喜悦便要大笑,遇见坏人他们就竖起拳头,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所以这一天不但阳光明媚,珈蓝城里也处处洋溢着喜悦之情。

    云家自然免不了忙活,就连一向万事不操心的云小小也是忙里忙外,生怕遗漏了什么。

    也许是喜气沾染,穿上喜服的云恕脸色也显得好了许多。

    一对新人缓缓走来,敬了天地,拜了双亲,结发合卺,在所有人的惊呼与羡慕目光中终于礼成。在催促声中,云恕缓缓掀起新娘的红盖头,一张皎洁如明月般的脸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四目相对的片刻,他呆住了。

    深深的呼吸,世上竟能有这样完美的容颜,而此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小姐,是时候该向公婆敬一杯喜酒了”舒婷端来了喜酒,提醒舒雨桐道。

    舒雨桐看向她忽然一愣,只见她轻轻挪到着四个杯子,竟是摆放的整整齐齐,里面均已斟满了酒,酒香浓郁,想来必是佳酿。

    就在她出神之际,云恕牵过她的手,看到他嬉笑模样她下意识想要抽离的手还是任他牵住,只是手心生出的许多汗尽数沾染在他的手掌上。

    云恕笑着低声道:“有我在,不必紧张”

    舒雨桐身子忽地僵住,却是低下了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啸天与云母看着二人不禁相视而笑,想来这个新娘他终是满意的吧。

    见二人齐齐过来,云母起身走近两步拉过舒雨桐,笑意满怀,与她说话去了,舒婷也端着杯盘跟在身后,云啸天面色红润,想来也喝了不少,他打量着云恕,然后故意板起脸来道:“你可不能饮酒”

    他严肃的表情不但没有吓退云恕,让他都没想到云恕这家伙居然一步来到自己近前,竟然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云恕歪着脑袋用了的看了许久,然后龇牙道:“父亲,有没有人说过你笑的时候更好看?”刚喝了两杯酒,酒没有壮行色,却给他壮了几分胆气。

    这让所有人瞬间石化,云啸天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要知道多年来在云家上下还没有人敢对他如此。

    “你说的是真的?”他忽然问道。

    云恕认真的点了点头,“可惜你笑的时候太少了”他笑着退后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是你们都太不省心了,若没人管着那还得了”云啸天道。

    “今天是我成婚的日子,父亲应当不会骂我吧?”云恕笑着追问。

    云啸天看向舒雨桐,“以后自然有人来管你,不过你若是不省心我也一样会叫你知道教训两个字的含义”

    云恕认真点头,“只要今日不管就行”

    他突然退后一步,不顾舒婷反对把盛着酒壶和酒杯的盏托一并夺了过来。

    他取下一杯道:“这第一杯要谢过父母养育我长大”说完他一饮而尽,饮完啧啧两声,仿佛在回味。

    这时云啸天虽然未动,云母却担忧无比的失声道:“恕儿,你万不可饮酒了,于你的身体…”

    云恕看向云母,眼里噙满泪水,“母亲,都说慈母多败儿,可想来这世上的人若是生来便离了母亲的怀抱,那该是何等的残忍”

    “这第二杯敬母亲”说完便将第二杯饮干。

    “好酒!”他赞了一声,“这第三杯…”

    他刚开口,却被舒雨桐打断。

    “这第三杯该由我替你敬双亲才是”

    她白皙的手压住云恕,不知为何,在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丝决绝,也许还有一丝温柔。

    她端起酒杯的一刹,舒婷几乎失声叫道:“小姐…”

    见众人目光奇异,她颤抖着道:“你身子有恙,是…是不能喝酒的”短短的几句话说的结结巴巴,自然瞒不过云啸天的眼睛。

    “既然有恙,这杯酒不喝也罢”云啸天道。

    舒雨桐却摇了摇头,白了某人一眼后看向云父云母,说道:“我从阳舒城远嫁云家,以后若是有人想要欺负我还指望着父母为我撑腰,这杯酒自然不能不敬”说完她不由分说将酒杯送到唇边。

    云恕叹了一口,无奈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往后再无几天好日子可过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孤家寡人的好”

    云母笑骂了一声,“你这孩子尽是说些胡话”

    云啸天却朗声大笑,“当真是儿大不由娘,这便妇唱夫随了起来,看来这杯酒我是不得不喝了”

    见他伸手来取那最后一只酒杯,云恕动作极为敏捷的转过身去,手里捏着酒杯,“父亲平时管的忒严,好酒藏的太紧,今日好不容易勾起酒虫,不如这杯也我来替父亲喝了罢”话音未落,酒杯已经空空荡荡。

    几杯酒下肚,他不但涨红了脸,更是咳了起来,教云母心中大痛,她虽不明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各有心思只是互相都不说破。

    云啸天看着众人簇拥之下把云恕扶走,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又是何苦,便是有人想在酒里做什么文章,又岂能奈何我半分?”

    云恕被送回房中,见他已经鼾声四起,云母等人才放心的出了门,房中安静下来之后,云恕却马上睁开了眼睛,翻身而起。

    看着精心布置的洞房花烛将屋子照的喜气洋洋,他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将一身红彤彤的喜服褪去,连外衣都没披便出了门。

    洞房离他平日所住的跨院并不远,穿过一道角门就到了,相比更宽敞的洞房,他还是习惯于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屋。

    推开了门,里面乌漆嘛黑,但他早已习惯这里的一草一木,于是也不急于点燃蜡烛。

    他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屋中传来的声音。

    滋呜...滋呜。

    像是...老鼠过街,又像是狗在河边添水。

    他忽然笑了,心里顿时宽敞了许多,因为他早就发现今天的酒宴之上唯独少了一个人,原来她竟是一个人躲在了这里。

    他走过去,俯下身,便闻到了无比浓厚的酒气。

    云玲端着空荡荡的酒杯,喝完一杯便又添一杯,她的脸已经红的像个萝卜,眼神也迷离起来。

    “嘿...嘿嘿”

    “爹?你...你怎么来了?今天是云恕那王八蛋成婚大喜之日,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你可不能骂我”她舌头已经快要粘在一起,说出的话好像天上地下的在打转。

    “哎,难得占你一次便宜,居然还是你喝多了的情况下”云恕叹息一声。

    “你想占我便宜?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云玲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哪知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若不是云恕及时扶住她便栽倒了。

    云恕将她扶住,哪知道她便开始呕了起来,他本想把她丢下,但总有些于心不忍,就在犹豫之际,已经被吐了个满怀。

    她擦了擦嘴角,然后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五官虚幻漂浮,然后才又缓慢的聚在一起,那张脸逐渐清晰。看清面前的人那一刻,她想要挣扎的推开,却像是失去了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云恕?你不是...成婚了吗?莫非是我在做梦?”

    云恕无奈把她放下,脱去了满是污秽的外衣,想要打扫一番忽觉全身像是脱了力,索性也靠在床边坐下,“你一个人到底是喝了多少?现在我倒是也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还能一切如常”他望着漆黑的屋顶,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失神。

    云玲不忘把酒杯捡起,颤颤巍巍的重新倒了一杯,“快说,你是不是被人家撵出来的?还是你自己做了逃兵?”

    云恕差点也吐了出来,感觉疾驰而来的车轮子从自己脸上一碾而过,只是这话却教他怎么也回答不了,于是只能咧嘴干笑,笑的跟平时一样懒散、漠不关心。

    “云恕,这个名字是母亲给我取的,意在圣人所讲的仁恕之心,可惜我这个人生来便没什么仁恕之心,只喜欢简单的快乐,但有一点,我可以向天保证绝不是重色轻友之人,于是...我这不是怕你孤独,便来跟你一起喝酒了吗?”

    云玲狐疑的看着他,任他从自己手里取走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大赞好酒,却没想到呛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