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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涣一愣,皱眉叹道:“姑娘都看到了?”

    秦佑臻摇头笑道:“猜的。”

    白涣笑起来,递上水壶,半晌才道:“先时万庄主在世,霜儿虽有些骄纵,却并不似这般,这般,唉,二师姑性情如水,难免逞惯,”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只是叹气摇头。

    秦佑臻道:“听闻万琴山庄之名号乃唐王御封,文成公主和亲陪嫁中的二十四样乐器皆出自万家先祖之手,想不到延传至今竟名存实亡。”

    白涣慢慢摇头,惋惜道:“其间种种,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一路之上,姑娘务必小心提防。”

    正说着,忽见来路闪出一匹白马,正是万锦霜。一见秦白,勒马嘻嘻笑道:“二师兄怎么这么慢,叫人家在前头好等。”

    白涣不理,套好马车,向秦佑臻道:“咱们走吧。”

    原来万锦霜果然心存杀念,是以昨夜趁白涣不在,便欲将秦佑臻致死。因白涣突然现身,只得作罢。虽着恼更甚,可想到此番上山路途遥遥,自可寻机下手,不觉又兴头起来。

    见白涣冷脸,万锦霜并马笑道:“前头不远有家大客栈,咱们且去吃顿热饭。”见白涣依旧不答,越发堆笑道:“师兄自然不惧风餐露宿,可这小妹伤势未愈,只怕挨不住。万一死在路上,岂不叫人问个苛待犯人之责?”

    白涣忍不住气道:“少信口胡说。”

    万锦霜噘嘴道:“不是贼子是什么?她说没偷,师兄就信;霜儿说是她偷的,师兄不肯就信。敢问这是什么道理?”

    白涣不言,只快马加鞭向前赶。跑出百余里,果见一家大客栈,因见店中客满,便不肯入内。

    万锦霜不悦道:“我瞧里头多半是赶往山中贺寿的朋友,咱们会上一会,才不算失礼。”

    白涣知她不过想听奉承之语,摇头道:“很不必。既是在邀之客,届时自然迎会,何必多此一举。”

    万锦霜还欲再说,见白涣催马离去,撇嘴道:“哼,二师兄向来小气,我万琴山庄行事可不能叫人挑理。”说完下马解缰,整理衣衫,大步进到店中。

    白涣见状,将马鞭递给秦佑臻,跳下马车道:“劳烦姑娘慢慢前行,我去去就来,别叫她又惹祸端。”

    秦佑臻点头,独自赶车续行。走出一段路,见道旁凉亭秀雅溪水淙淙,便欲饮马暂歇。正要下车,忽觉背心一紧,跟着两脚腾空,竟被人提上马背,一阵风般裹挟而去。

    正自惊惧,听那人低声道:“姑娘莫怕,咱们并非歹人。”说着催马跃入荒林。

    因林中道路荆棘丛生,那人下马拉缰,一面挥剑开路,一面奋力前行。走了好大一会儿,忽见一间破旧草庐,里头一男一女闻声迎出。那人将秦佑臻拎下马背,朝肩头一点,拱手道:“得罪。”

    秦佑臻挣扎站定,打量三人,吃惊道:“是你们?”

    原来这三人便是西夏王爷李元龛夫妻同其手下御林统领单青。李氏夫妻对望一眼,恍然道:“你是先前在店中吃面的公子?”

    秦佑臻哼了一声,瞪向单青道:“你绑我来做什么?要杀便杀,咱们无话可说。”

    李妻忽然流泪跪倒,磕头道:“求姑娘救我孩儿,”只说这一句便已泣不成声。

    单青躬身道:“得罪之处愿受姑娘责罚。只是,还望姑娘救我小郡主性命。”

    秦佑臻听的发愣,侧身避开,不解道:“我?救你家郡主?”忽然想起那天三人被抓情形,没好气道:“信不信由你,我根本不认识林公公。”说着拉李妻道:“地上冷,对女人膝盖不好,起来说话。”

    李妻不肯就起,哭道:“我说的并不是林茂知。”

    李元龛道:“姑娘乔装赶路,可是要去弥蓝山?”

    秦佑臻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王爷本事通天,何必多问?”

    单青听她出言讥讽,怒道:“休得无礼。”

    李元龛摆手叹道:“小王死不足惜。只要姑娘肯救我儿,元龛愿献上项上人头。”

    秦佑臻气道:“我要你人头干什么?你们到底要怎样?”

    单青急道:“要姑娘上弥蓝山替我郡主拿回解药。”

    李妻哭道:“不错。我儿所中奇毒,唯有弥蓝山可解。听闻姑娘与常大人交好,只要他肯帮忙,一定能救活我儿。”

    秦佑臻越发不解,冲口道:“那你们还不快去,在这里磨蹭什么?”

    见三人不语,秦佑臻更是纳罕,奇道:“难道你们跟弥蓝山有仇?”三人依旧默然不答。

    秦佑臻气道:“上回叫你们逃了,常湛已是落罪。如今要我去骗他?哼,不说清楚,门儿都没有。”

    单青叹道:“常大人明理容厚,我家王爷自是感激不尽,此次将他牵连在内实非所愿。只是,有些事,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正说着,忽听白涣声音传来。不等秦佑臻答应,李元龛忽然在她肩头一拍,随即将一枚药丸塞入其口中。

    单青王妃同时惊道:“王爷?!”

    李元龛冷笑道:“姑娘已中我食心散之毒,若无小王解药,二十一天后必死无疑。”

    秦佑臻怒道:“你们果然不是好东西。”

    听白涣声音越来越近,李元龛道:“姑娘好自为之。”

    见三人隐没林中,秦佑臻失魂落魄寻路出来,站在道旁发呆。不多时,白涣匆匆走来,关切道:“姑娘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秦佑臻丧声歪气道:“遇见个熟人,聊了几句,说他祖宗十八代都遭猪瘟死光了。”

    白涣心内好笑,口中道:“近年灾祸不断,不是干旱就是洪水,受苦的都是百姓。”

    秦佑臻费力爬上马车,茫然点头道:“咱们走吧。”

    行出二十多里地,见万锦霜正一脸怒气的等在前路,不等马车走近,便用马鞭指着秦佑臻一顿冷嘲热讽。因见人丝毫不做反应,只当故意与己作对,越发动怒。心内咬牙切齿道:“贱人,只有将你大卸八块,方可消我心头之恨。”

    想到自己只有二十一天活头,秦佑臻万念俱灰,每日除去吃喝只倒头闷睡。不管万锦霜如何作践奚落,皆置若罔闻。白涣心内疑惑,却也不好相问,只暗中盯紧万锦霜防其伺机害人。

    这一天,终于来到弥蓝山。因见秦佑臻双目浮肿气色惨淡,当她重伤未愈不堪颠簸,白涣歉然道:“姑娘直管放心,去到山上,家师自会替姑娘调停。”

    秦佑臻漠然道:“不用了,我没事。”

    万锦霜在前头听见,回身啐道:“不识抬举。”

    跟着白涣顺石阶蜿蜒而上,走了好半天,遥见对面山道贺客如织,秦佑臻不觉止步观望。

    白涣笑道:“那边乃山中正门,是以热闹许多。”

    秦佑臻点点头,勉强爬了一段,再难支撑,又觉心口作痛,只好在台阶上坐下,想到李元龛的话,暗苦道:“枉我还是学医的,却只能坐以待毙。”

    正自神伤,忽见万锦霜挥手雀跃道:“大师兄,云飞师兄呢?”

    只见一人含笑来到,正是腾善。一见二人,喜道:“二弟,霜儿,你们倒是一同回来了。”说着望向秦佑臻,不觉一愣。

    万锦霜抢步上前拉住道:“人家问你云飞师兄呢?”

    腾善不答,快步下了台阶,拱手笑道:“恕我眼拙,当日竟没能认出姑娘真容。”

    秦佑臻一笑,起身见礼道:“腾大侠好。”

    白涣奇道:“大哥认得秦姑娘?”

    腾善笑道:“秦姑娘是三弟的朋友,我们在洛阳见过一面。”说到这里,想起二人先时情形,心内会意,不觉笑道:“多谢姑娘赏光前来,快请往仙宴阁中歇息。”

    白涣见状,越发料秦是友非敌,上来引路道:“秦姑娘,那边便是仙宴阁,东峰是擎天台和龙庭,”

    才说到这里,忽听万锦霜怒道:“二师兄,别忘了她可是上山受审的贼子,用不着你在这里献殷勤。”

    不等白涣答话,腾善皱眉道:“霜儿,秦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再要无礼,可别怪我告诉师父和师姑。”

    同辈之中万锦霜最怕腾善,听了这话不敢再强。况此刻身在弥蓝山,便不似先前那般撒泼,只哼了一声,独自上山去了。

    白涣见人走远,便将玉牌之事说了。

    腾善惊道:“当真?”

    白涣掏出玉牌,见四下无人,轻声道:“反正玉牌无恙,你我不说,师父也不会知道。”

    腾善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忽而又笑道:“近来山中喜事不断,师父心情大好,想来知道也无妨。”

    白涣道:“除了师祖寿诞,难道还有别的?”

    腾善笑道:“这个嘛,过几天自然明了。”说着回身向秦佑臻道:“云飞奉命下山办事,回来见到姑娘一定高兴的很。”

    秦佑臻正欲答话,忽见两个小童儿匆匆来到,说是掌门有话吩咐,腾白忙告罪一声先行去了。

    目送二人走远,秦佑臻向待客小童儿道:“你去忙吧,我走不惯山道,要在这里歇歇。”

    小童儿点头笑道:“贵客请便。”

    坐在石阶上,放眼远眺,目之所及,当真巍峨秀丽非他山可比。只是秦佑臻哪里有心赏玩,想到自己时日不多,倘若死在山中岂非寻人家晦气?况玉牌之事已了,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转念又想:“不知常湛知我死讯,会不会难过?唉,若是死在他面前,也许就能永远记得我。”想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

    缓缓挨到山脚,放眼一看,不觉愣住:先时来路惶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汪深潭。望着眼前景象,秦佑臻愁道:“怎么会没有路了?”小心翼翼沿水试探,忽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歪进潭中。

    正自惶恐,不觉拍地惊道:“竟然只是幻影?!”说着站起身来,掸去身上尘土,跺脚叹道:“好神奇。”

    此刻再回身仰望弥蓝山,想到那些传闻,心中敬畏油然而生。

    这般呆立半晌,叹了又叹看了又看,始终找不出幻影来处,见青石路旁边枯草丛生,隐约藏着条被人踏过的轻痕,不觉好奇心起,沿着踏痕走了进去。

    走到尽头,心内有些失望:唯见一片碎石漫滩,中间一条极细的山泉流过,绵延在远处一块巨石前,隐没石下不见了。环顾空荡荡的四周,秦佑臻登时趣味索然,转身原路折返。

    只走了两步,忽然心口一阵剧痛,喉咙好似火烧一般,慌忙俯身捧起泉水喝了两口。算算时日,二十一天大限将至,想到一生孤苦,竟要死在这里,不禁伏地放声大哭。

    正自悲伤,忽听有人轻声道:“好好的,谁在这里哭啊?”

    秦佑臻一惊,循声望去,但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捆柴,拎着两条青鱼站在那里,忙擦泪道:“是我。”

    老者一愣,呵呵笑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哭的如此惊天动地,令人闻之悲戚,可见是遇着难处了。”

    见秦佑臻哽咽难言,老者放下鱼柴,走近温言道:“娃娃,是这山上的居客欺负你?说出来,老头儿替你评理。”

    见老者满脸关怀,慈光蔼蔼地看着自己,秦佑臻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强忍泪水,摇头道:“他们并没有欺负我。老人家,你也住这里?”

    老者一指山石后,点头笑道:“从那里下去,便是我的居所。”

    秦佑臻依言望去,呆呆道:“那里只有一块大石头啊?”说着起身沿泉道向前,绕过巨石,大感意外道:“原来巨石下头竟然藏着山洞。”

    老者笑道:“是啊,不走近细看,都道巨石挡路,谁知别有玄妙。”

    秦佑臻才要说话,忽觉心口如沸,疼的弯腰跪地,张口喘气道:“水,水......”

    老者见状伸手在她腕上一搭,皱眉道:“娃娃,你得罪了西夏王族么?”

    秦佑臻一呆,挣扎道:“老人家,是,是弥蓝老主?常湛的师祖!”

    老者微笑点头,捋须道:“不错。怎么,你认识飞儿?敢是他欺负你?”

    秦佑臻摇头哭道:“师祖,我就快死了,可我,真的不想死,求师祖救救我!”

    老主笑道:“莫说你这年少的娃娃,便是我这腐朽的老头儿都不想死啊。”说着抚须微思,又笑道:“你既已吃下我弥蓝山护心丹,便是过了二十一天,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怎么,飞儿没有告诉你?”

    秦佑臻怔怔摇头道:“护心丹?常湛没有给我吃过?噢,是啦,是白大侠。那日我,我被人打伤,他给了我一颗丸药,想必便是此丹。”

    老主道:“你不会武功,又是个女娃娃,为何同人打架?还好涣儿给药及时,不然少年吐血,可不是好玩的。”

    秦佑臻强忍悲戚道:“我没有跟人家打架,我,从来都只有挨打的份儿。”

    老主轻声道:“好孩子,若是飞儿涣儿得罪你,只管告诉我,老头儿保管替你出气。”

    秦佑臻只是摇头,哭道:“不,不,他们很好,”说到这里,猛觉天旋地转,跟着哇的一声喷出口黑血。

    老主忙将人轻轻抱起,跃下石道,三步两步攀山而去。

    来到一处小小院落中,将人放在一张榻上,轻声安抚道:“娃娃,不可再胡思乱想。”说完转身向内拿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递到秦口边,温言道:“喝下去。”

    秦佑臻张口吞咽,初时只觉入口香甜,过后却好似一条火舌在心口燃烧。等了片刻,灼热渐退,只留一片冰凉。

    老主笑道:“好啦,七日后再饮一瓶,便不用死了。”

    秦佑臻挣扎坐起,跪地磕头道:“谢谢老主,谢谢师祖爷爷。”

    老主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娇憨俊俏的女娃娃,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欢喜,点头捋须道:“好啦好啦起来吧,以后不用再哭哭啼啼,既然来到我弥蓝山,不妨四处逛逛。不是老头儿卖弄,这山中景色可不是常能见到的。”

    秦佑臻不住点头道:“只看师祖爷爷的气派,便知这是神山无疑。若非仙山宝境,怎么能出师祖爷爷这样的神仙?”说着爬起来道:“做饭烧水洗衣服,我都能干。方才师祖爷爷说想吃鱼,您是吃红烧还是清蒸,油炸还是水煮,要不每样都尝尝?”说到这里忽然又跪下哭道:“求师祖爷爷别赶我走。我,我不想见山上那些人。”

    老主听闻越发喜欢,拉她起来道:“好孩子,你愿陪我这老头儿,我高兴还来不及,更别说还会做这些好吃的。只是,为什么不愿见那些人,能不能告诉我?”

    秦佑臻心头一热,顾不得那些防人念头,便把从遇见甄刚开始到如何被李元龛威胁下毒的经过全都说了,只略去被万锦霜毒打一节。

    老主人听完低头沉思,半晌,轻声自语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弥蓝山终难逃此一劫。”

    秦佑臻听得糊涂,心内暗道:“我这些事儿跟弥蓝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难逃此劫?”

    正自猜想,听得老主道:“娃娃,你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