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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愿你一生平安

    通州地处九州东南地界,北方有南岭山脉阻隔寒气,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什么太过寒冷的天气的。奈何今年气候异常,寒潮并非来自北方,而是出自其东部的海域,当今时代又恰巧处于气候的冰河时期,更是叠加了这份寒冷。

    天时如此,人力何以抗衡?

    天灾之下,百姓颗粒无收,一时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不知凡几。

    为争天命,有人揭竿而起,振臂而呼“王侯将相宁有种”;有人斩杀蛟龙铸就斩龙剑起义;有人头绑黄巾高呼“黄天当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命如蝼蚁,苍生喋血。

    平安一家人命运的写照,同样也是这乱世中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写照。

    寒风凛冽,在这初冬时分,通州迎来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降雪。在这冰雪覆盖的世界里,万物都收敛了自己的身影。

    被披盖了一层雪白棉衣的大地上,一行小小的脚印显得是那么的突出,沿着这行脚印望去,一个幼童的身影正在这天地之中蹒跚地前进着,一步又一步丝毫也未曾停息,他正是我们的小平安。

    平安是家中长子,其下有一个小妹名叫小离,一家人生活本也还算温馨快活。但人力总有穷尽时,在不断出现的天灾人祸面前,他们一家也终究逃不脱衰落的命运。

    其父本是乡里秀才人物,奈何生不逢时,正逢那王朝末期,群雄逐鹿之时。本人性子也是执拗,不愿参与那些起义军的蝇营狗苟之事。因此只能带着家人游走四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一个柔弱书生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一次风寒入体之下就彻底没了性命。

    留下这母子三人,继续在这乱世之中寻找安息之所。后来时局稍微稳定一些,她们母子三人流落到通州府附近,被当地官员安排到了石村定居。从此以后,平安他们才算是有了一个安居之所。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本以为就此可以过上一些稍微安定生活的三人,却还是没有被苦难放过。没过几年安生日子的平安一家人,其母亲突然就倒下了。经过药堂医师的诊断,平安的母亲乃是积劳成疾,加上生育期间留下的病根,到了如今才一同爆发了出来。她的状态已不是药石可医,生命之火犹如那残灯蜡烛,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分了。

    在这生命倒计时的一段时间里,平安的母亲更是玩命的给这两个孩子准备着不同年纪的衣裳。靠着药堂医师配制的吊命药汤苟活着,只是那药汤的药效是越来越低,她自己也是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完全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

    到了这个地步,年幼的平安也只能被迫来撑起这个家了。他靠着村里众人的接济和帮人看田护地喂养牲畜获得的一点收入,来维系着这个家的一点生机。

    “娘,我回来了”,推开木板门,在一声刺耳的嘎吱声里,这个清冷的房子里开始有了一丝人气。

    “哥···”,喜悦而期待的童声响了起来。

    抖落掉身上的积雪,平安从自己的怀中拿出那充满中药气息的包裹。平安伸出手又落下,轻声地说了下:“小离乖啊,等哥哥弄好药,就来给你做饭”。

    “嗯!小离很听话的,小离很乖的。”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懂事的话语让人万分心疼。

    忙忙碌碌,叮叮当当。小半天的功夫,平安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走进里屋,那用杂草和稻草加些泥土封起来的空间里,一堆不知是什么物事混合而成的长方体上,一个清瘦的女子躺在上面,盖着一床发白的被褥,一个小女孩也偎依其中,彼此交换着热量。

    “娘,药弄好了,快把药喝了,喝了就会好起来了”,平安一脸热切地说到,似乎期待着某种奇迹的发生。

    “平安,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在平安的帮助下,他的母亲勉强坐起了身子,倚靠在平安身上,脸上满是不舍与愧疚。

    “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把药喝了”,平安的内心不安与急切交织着。

    “平安,你听我说,为娘倘若熬不过这个冬天,以后的日子里就只能靠你们兄妹自己了”,说了这些话,平安母亲开始有些气力不继起来。

    “娘,你先休息,有话我们以后再说”,看到母亲有些费力的样子,平安有些担心道。

    “平安,你妹妹还小,你是老大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平安母亲伸出一只瘦骨嶙峋有些泛白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平安。

    平安赶紧伸手拉过母亲的那只手,将它贴向自己的脸,冰冷而骨感的触觉向着平安袭来,但他并没有在意。

    温柔地抚摸着平安的脸,他的母亲眼神中充斥着怜惜、不舍、后悔和期望。

    “放心吧,娘,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平安很是郑重地承诺道,言语之中有着如山般的厚重。

    看着走出里屋的平安,重新躺下的平安母亲嘴角喃喃道:

    “平安啊,平安,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一生平安,多想看你结婚生子的一天啊”

    随后就再次陷入了沉眠,看着她那嘴角带出来的笑意,看来她似乎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梦境。

    平安的母亲终究是没有感受到春日的暖意。

    牵着小妹的手,和着母亲做了最后的告别,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母亲和她对子女的思念一起进入了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