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10）桃园仙境
大明宫，西苑。
白敏中被宦官领着人生第一次走进大明宫的西苑，传说中的皇家园林。
甫一走进西苑，是一座不大的木榭，榭外风景如画，榭内已坐了站了李德裕、李绅、牛僧孺、陈夷行、崔铉等几位内阁大臣，正喝着茶，围着被人抬进来的李绅在闲聊，刚想问这是哪的白敏中，立时噤声，上下嘴皮子一阖，跟着宦官一起乖乖立在门边，垂首不语。
廋若痨鬼的陈夷行，行至李绅跟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不敢相信道，“不过几日，你个老鬼怎就中风了？我这痨病鬼都还好好的，你怎……连地都下不了。”
李绅歪靠在胡床上，头歪嘴斜看了一眼木榭外站着的李德裕，嘴唇抖动道，“还是文饶说的对，这喝酒就是误人误己，这不我那一醉就生了这重病。”
李德裕站在木榭边的亲水台上，不咸不淡的捏着一把鱼食，喂着沟渠中游过来的鲤鱼，听到叫他的字也没有接话茬，牛僧儒喝着闲茶，反而难得的插话道，“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继崔珙之后，又要走一个了。”
“就不知道下一个是我们中的谁了？”
话落，牛阁老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遍，最后落在老幺崔铉身上。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亘古不变之道。”
出身博陵崔氏大房的崔铉听到“崔珙”的名字只觉刺耳，牛僧孺这分明是在嘲讽他去年甫一拜相就以宿怨将博陵崔氏二房的亲族都赶出内阁，赶出朝廷，于是反击道，“牛阁老，这朝廷不能总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来来去去吧？总要有人出去，新人才有机会进来。”
“崔相说的极是……”
“我这几日病倒后，思前想后，深觉陛下所言至理……我无才无德无功，又垂垂老矣，有何颜面霸占这副相之位，应该能者、贤者居之。”立在门边暗处里的白敏中，微微抬起眼睫，只瞧见胡床上的李副相颤微微的点头，断断续续说着，而一旁的陈副相听到这里，却不禁长叹一声。
“唉……”
“我们确实都老了。”
白敏中支着耳朵，正听到这里，恰巧被木榭外捏着一把鱼食的李德裕给撞见。
李德裕捏着一把鱼食，悠悠转身，朝他招了招手，指着一旁的高门金匾，问道，“敏中，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门上的牌匾写的什么。”
白敏中立即一惊，碎步上前，迎着正午的阳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顶上那块木匾，回道，“回李相，这匾上写的是……桃李满天下。”
李德裕点点头，又指着这扇铆金朱门，问，“知道这扇门后面是什么吗？”
白敏中诚实的摇了摇头。
李德裕一笑，只听一声钟响，朱门顿时大开，廷臣立即停了闲话，上前。
白敏中疑惑的抬头，只见一年轻道人从朱门中走出来，一身青色道袍，见了他们也不卑不亢，颇有气度的走上前，道：“陛下正在禁中修炼，尔等随我来吧。”
一众当朝宰臣拱手道：“那有劳仙长为我们领路了。”
白敏中自然有样学样。
年轻道人看了他们一眼，也只是点点头，一行人便走出等候的木榭，跨入门中，走进一条长廊，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每走过一片宫苑，宫苑与宫苑之间，便会有一道禁军守卫森严的大门，相隔又相通。
走过两三座风景迥然的宫苑，眼前又一道金钉朱门洞开，他们顺着门洞钻进去，立时便看到一处洞天福地，遍种桃林，夭夭灼灼，棵棵株株，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人间凡俗种，似是瑶池仙子栽培。
甫一踏入这桃林，新晋的白敏中便不自觉屏住呼吸，不能置信地深深望着眼前一切。
这里，几乎就是戏文中说的瑶池仙境。
直叹：“这是神仙之地吗？”
那年轻道人大概平日里进进出出，看得已经麻木不仁了，目光丝毫没有波动，只是视若无睹的径直穿过桃林，边走边道，“这里是西苑桃花园，诗圣杜甫的那句“九重春色醉仙桃”，说的便是此园。前头还有更好的景致，不用惊叹！”
白敏中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
年轻道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太液池，三善仙岛，太液亭。”
就算这样，白敏中还是驻足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向前行去。
“白翰林，莫让陛下久等了。”
落在后面的白敏中被牛僧孺催促一下，连忙跟上，“等会回去的时候，你可以一人慢慢看。”
白敏中一边走，一边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桃林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跟随众人，他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夭夭灼灼的桃花盈满枝头，已有新果棵棵压枝垂，远远只见一只身着冠服的通臂猿猴，肆无忌惮的攀上桃树，专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
还有嬉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他们越走越近，只见这声音婉转如莺啼的原来是一众宫娥，扛着锄头、拿着金剪，挎着篮子，轻轻拨开缭绕的迷雾，露出真容。
梳着望仙髻，身着彩衣纱裙的宫娥，宛如瑶池仙子，在林中，锄土、葬花、剪枝，还有挎着篮子的宫娥在摘桃，见到通臂猿猴偷吃专供陛下的仙桃也不责备，反而还有宫娥笑着专捡个大又熟的仙品蜜桃，递到树上猿猴掌中。
“大圣，今年没有那偷吃的将军猴，这仙桃都是您独一份的，慢慢吃。”
“嗯嗯……”
吃了的桃核，猿猴也随便一扔。
一粒核正砸在树下路过的陈夷行头上。
陈夷行甫一着恼，刚想手持笏板，朝那随便乱扔桃核的家伙打去，抬头只见是陛下养的十灵兽之一的“猩猩奴”，当即改为摘了一颗树上的仙桃，笑着递了过去，作揖道：“我等前来觐见陛下，不成想搅扰了大圣，罪过。”
树上，猩猩奴接过桃子。
也不理睬，兀自自在吃着仙桃。
反倒树下的宫娥近前道：“几位相公及仙长且住。陛下命大圣在此督理桃园，还有守门。若要进去，须得报大圣，方敢开园。”
第一次走进这禁中的白敏中，茫然的看向最前面，已经面露不耐的当朝宰相李德裕，还有习以为常的道士。
年轻道人上前，朝树上的猩猩奴恭敬稽首道：“劳烦大圣为我们通报。”
只见这通臂猿猴似通灵性，长臂一捞，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手脚并用在地，向着前方最后一道拱门奔去。
不过片刻。
一声犬吠自门内响起，最后一道朱门在左右金甲卫士的守卫下从内洞开，一片辽阔的青山绿水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说别的，单从这一处宫苑的规模来说，就连山湖宫殿也尽收其中，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诸位大人请进。”
宫娥立在门前娓娓笑着俯身。
白敏中被宦官领着人生第一次走进大明宫的西苑，传说中的皇家园林。
甫一走进西苑，是一座不大的木榭，榭外风景如画，榭内已坐了站了李德裕、李绅、牛僧孺、陈夷行、崔铉等几位内阁大臣，正喝着茶，围着被人抬进来的李绅在闲聊，刚想问这是哪的白敏中，立时噤声，上下嘴皮子一阖，跟着宦官一起乖乖立在门边，垂首不语。
廋若痨鬼的陈夷行，行至李绅跟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不敢相信道，“不过几日，你个老鬼怎就中风了？我这痨病鬼都还好好的，你怎……连地都下不了。”
李绅歪靠在胡床上，头歪嘴斜看了一眼木榭外站着的李德裕，嘴唇抖动道，“还是文饶说的对，这喝酒就是误人误己，这不我那一醉就生了这重病。”
李德裕站在木榭边的亲水台上，不咸不淡的捏着一把鱼食，喂着沟渠中游过来的鲤鱼，听到叫他的字也没有接话茬，牛僧儒喝着闲茶，反而难得的插话道，“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继崔珙之后，又要走一个了。”
“就不知道下一个是我们中的谁了？”
话落，牛阁老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遍，最后落在老幺崔铉身上。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亘古不变之道。”
出身博陵崔氏大房的崔铉听到“崔珙”的名字只觉刺耳，牛僧孺这分明是在嘲讽他去年甫一拜相就以宿怨将博陵崔氏二房的亲族都赶出内阁，赶出朝廷，于是反击道，“牛阁老，这朝廷不能总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来来去去吧？总要有人出去，新人才有机会进来。”
“崔相说的极是……”
“我这几日病倒后，思前想后，深觉陛下所言至理……我无才无德无功，又垂垂老矣，有何颜面霸占这副相之位，应该能者、贤者居之。”立在门边暗处里的白敏中，微微抬起眼睫，只瞧见胡床上的李副相颤微微的点头，断断续续说着，而一旁的陈副相听到这里，却不禁长叹一声。
“唉……”
“我们确实都老了。”
白敏中支着耳朵，正听到这里，恰巧被木榭外捏着一把鱼食的李德裕给撞见。
李德裕捏着一把鱼食，悠悠转身，朝他招了招手，指着一旁的高门金匾，问道，“敏中，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门上的牌匾写的什么。”
白敏中立即一惊，碎步上前，迎着正午的阳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顶上那块木匾，回道，“回李相，这匾上写的是……桃李满天下。”
李德裕点点头，又指着这扇铆金朱门，问，“知道这扇门后面是什么吗？”
白敏中诚实的摇了摇头。
李德裕一笑，只听一声钟响，朱门顿时大开，廷臣立即停了闲话，上前。
白敏中疑惑的抬头，只见一年轻道人从朱门中走出来，一身青色道袍，见了他们也不卑不亢，颇有气度的走上前，道：“陛下正在禁中修炼，尔等随我来吧。”
一众当朝宰臣拱手道：“那有劳仙长为我们领路了。”
白敏中自然有样学样。
年轻道人看了他们一眼，也只是点点头，一行人便走出等候的木榭，跨入门中，走进一条长廊，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每走过一片宫苑，宫苑与宫苑之间，便会有一道禁军守卫森严的大门，相隔又相通。
走过两三座风景迥然的宫苑，眼前又一道金钉朱门洞开，他们顺着门洞钻进去，立时便看到一处洞天福地，遍种桃林，夭夭灼灼，棵棵株株，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人间凡俗种，似是瑶池仙子栽培。
甫一踏入这桃林，新晋的白敏中便不自觉屏住呼吸，不能置信地深深望着眼前一切。
这里，几乎就是戏文中说的瑶池仙境。
直叹：“这是神仙之地吗？”
那年轻道人大概平日里进进出出，看得已经麻木不仁了，目光丝毫没有波动，只是视若无睹的径直穿过桃林，边走边道，“这里是西苑桃花园，诗圣杜甫的那句“九重春色醉仙桃”，说的便是此园。前头还有更好的景致，不用惊叹！”
白敏中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
年轻道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太液池，三善仙岛，太液亭。”
就算这样，白敏中还是驻足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向前行去。
“白翰林，莫让陛下久等了。”
落在后面的白敏中被牛僧孺催促一下，连忙跟上，“等会回去的时候，你可以一人慢慢看。”
白敏中一边走，一边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桃林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跟随众人，他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夭夭灼灼的桃花盈满枝头，已有新果棵棵压枝垂，远远只见一只身着冠服的通臂猿猴，肆无忌惮的攀上桃树，专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
还有嬉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他们越走越近，只见这声音婉转如莺啼的原来是一众宫娥，扛着锄头、拿着金剪，挎着篮子，轻轻拨开缭绕的迷雾，露出真容。
梳着望仙髻，身着彩衣纱裙的宫娥，宛如瑶池仙子，在林中，锄土、葬花、剪枝，还有挎着篮子的宫娥在摘桃，见到通臂猿猴偷吃专供陛下的仙桃也不责备，反而还有宫娥笑着专捡个大又熟的仙品蜜桃，递到树上猿猴掌中。
“大圣，今年没有那偷吃的将军猴，这仙桃都是您独一份的，慢慢吃。”
“嗯嗯……”
吃了的桃核，猿猴也随便一扔。
一粒核正砸在树下路过的陈夷行头上。
陈夷行甫一着恼，刚想手持笏板，朝那随便乱扔桃核的家伙打去，抬头只见是陛下养的十灵兽之一的“猩猩奴”，当即改为摘了一颗树上的仙桃，笑着递了过去，作揖道：“我等前来觐见陛下，不成想搅扰了大圣，罪过。”
树上，猩猩奴接过桃子。
也不理睬，兀自自在吃着仙桃。
反倒树下的宫娥近前道：“几位相公及仙长且住。陛下命大圣在此督理桃园，还有守门。若要进去，须得报大圣，方敢开园。”
第一次走进这禁中的白敏中，茫然的看向最前面，已经面露不耐的当朝宰相李德裕，还有习以为常的道士。
年轻道人上前，朝树上的猩猩奴恭敬稽首道：“劳烦大圣为我们通报。”
只见这通臂猿猴似通灵性，长臂一捞，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手脚并用在地，向着前方最后一道拱门奔去。
不过片刻。
一声犬吠自门内响起，最后一道朱门在左右金甲卫士的守卫下从内洞开，一片辽阔的青山绿水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说别的，单从这一处宫苑的规模来说，就连山湖宫殿也尽收其中，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诸位大人请进。”
宫娥立在门前娓娓笑着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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