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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村的善良

    电视连续剧《赤壁》,带给人们许多十分震撼的画面。比如千军万马的厮杀,比如火烧赤壁,比如……

    但有一个画面,或者说一个细节,却给我留下抹不去的印象,看得有些蒙圈。尽管梁朝伟和金城武两位艳惊四座的大咖,演起诸葛亮和周瑜来,如鱼得水,演技精湛,但我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味儿。

    场面是这样的,周瑜正在校场组织操练,兵士们依令而行,鼓声如雷,杀声震天,刀枪动作整齐划一,不仅漂亮好看,而且孔武有力。后世的刺杀训练是不是从这里来的,我不得而知。反正我当兵的时候,是有刺杀训练这一课目的。

    在这样严肃的军事训练场面,总教头周瑜竟然不专心,耳尖,听到场外的竹笛吹奏声。如果不是感觉特别悦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镜头转过来,是一老者带一牧童在校场外吹笛。

    耳尖就耳尖,听听也就罢了,或者看看也就罢了。不。

    我们年轻的都督竟然放下训练不管,向吹笛的老者和牧童走去。

    作为火烧赤壁的总指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督,教养是非常好的。

    他走到牧童跟前,蹲下来,伸手要过笛子,看了看,把笛膜揭下来,又重新贴上去。

    既然有“妙手回春”这个词,单用来赞美医家,还是不够的。此处用“妙手回春”最是恰当不过。

    经他重贴了膜的笛子,果然笛音悠扬清脆了许多,而且显得高亢嘹亮。

    导演是要利用这个细节,来表达周瑜精通音律,还是说,一个无休止征战、指挥千军万马厮杀的大将军,纵然在杀气腾腾的场合,也有柔情至善的一面,来呼应苏东坡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不得而知。但这让我想起那年七月十五日晚上的河西村。

    村里死了人,特别是死了十来岁的小孩,这是天大的事。大家都放下家里的事,不管多累多难受,住在贱丑家附近的,特别是外头的十来户人家,也有鹅彭和山头底的,杨家的就没来,那在村的最东头,算是比较远。都想来帮帮忙,看热闹的真没有,也不怨贱丑娘骂得难听了。

    大家也知道,不让他们痛哭一场是不可能的。所以等到贱丑和贱丑娘痛哭个把小时后,衰有队长带着几个人首先劝住贱丑,告诉他不要哭了,要主持料理后事,不能一直把邹国龙摊在这里。

    妇女们就陪着贱丑娘流泪,帮着准备寿衣、香纸等,也帮着做饭。

    村里木匠邹光荣,带着斧头、锯子、刨子等工具,驼辣子、瓜花子几个人打下手,贱丑从家里找出两段干树木来,做了个薄薄的棺材。

    第二天,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邹国龙抬上山,埋了。

    大家也就散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是村里人与人之间相处时自然流露的朴实情怀。虽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事迹,但是大家在关键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滴水就是一个小小的海洋,一个人联系着整个自然界。在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能让我们看到人性中闪光的一面,放大追寻的焦距,让我们回味,来获取一种感动与温暖,让我们在匆忙的生活空隙中,发现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那种于平凡之中显出的美德。

    要说河西村有多伟大,多和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邻里之间相争吵骂的、拌嘴斗殴的,时有发生。弱的欺负更弱的,穷的嘲笑更穷的,谁家吃肉了,那也是会遭到嫉妒的。还有一家几兄弟与另一家几兄弟打得重伤送医院的,或者这个生产小组和那个生产小组、这个生产队和那个生产队因为稻田灌溉等等打群架的,隔一两年就得发生一次。

    驼辣子和衰辣子是亲兄弟,为了分家闹得不可开交,两兄弟打得死去活来,原因就是一条长板凳归谁的问题。最后是一栋茅草屋,本来还算好的,有个厅堂,有个大门,像个房子的样,两兄弟一人住一边,共用厅堂和厨房。两兄弟要闹分家,这下好了,硬生生的在厅堂和厨房中间,做一面墙隔开,大门就变成只能容一人进出。那条长板凳呢,中间劈开,谁也坐不成,一人一半。然后,各自再做了个凳子脚,当做单凳子用。

    河西村有两个生产队,鹅彭和外头是一个生产队,叫河西生产队。山头底和杨家是另一个生产队,叫杨家生产队。

    河西村的西边,还有个自然村叫冬山,同属于双井大队。

    从冬山到河西有一条沟渠,是两个生产队稻田灌溉的主要水源。百余亩田,都指着它呢。所以叫沟渠,就是长年有水流淌着,但不大,还不能叫溪,更不能叫河,只能称之为“沟”“渠”。虽然不大,但很重要。这条沟渠叫乌山渠,其源头是更远的一座大山,叫乌山。

    那时候,生产队会组织青壮年农民到乌山砍柴。柴,是村里烧锅做饭的主要燃料,没几户人家买得起煤。

    就在邹国龙死的前两年,大旱。

    冬山生产队的人,就把乌山渠给拦了,清凉的水都哗哗的流到他们稻田里。河西生产队的稻田,眼看着干裂,裂痕越来越大。

    一天夜里,衰有队长就带着几个青壮农民,扛着锄头、铁锹等工具,把沟渠挖通,那水便哗哗的向河西生产队田里流。谁知不远处,冬山生产队有两人潜伏着守夜,见河西生产队的人多,便一人盯着,一人回队里叫人。

    那盯着的人见自己队里的人来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便站起来大声阻止,意思是不能放水。双方便叫骂起来,吵着骂着,不知道怎么的,便动起手来了。

    十几个人便打成一团。幸好都是一个大队的,沟渠毕竟小,尽管各属两个生产队,人是熟悉的,都认识。没有动用工具,只是赤手空拳的推推打打而已。

    虽是群架,但规模有限。

    几年以后和西溪大队的那场架,可就大了。那是整个河西村两个生产队和西溪大队的一次群架,双方全部劳动力全上,并各自宣称凡是参加了打的,都记工分,男的上场打,女的烧水送吃的,还负责包扎受伤者,后来女的也上场打,可谓全村总动员,有组织有指挥。公社书记到场也无法阻止。最后是县公安局出动民警,包围起来,鸣枪示警,才静止下来。

    最后,抓了几个起哄带头的,关了十来天。农村打架的事时有发生,也就这样了。后来了解到,打架的起因就是西溪水灌溉稻田的事。

    这场群架,虽没有死人,但各自重伤五六人,轻伤十余人。生产劳动一度停止,无法开展。衰有队长就是那次被撤职的。

    不过,三年以后,生产队也不存在了,国家实行包产到户了。

    想起这些事来,周瑜在训练场耳尖,听到笛子声,走过去“妙手回春”般的贴膜,也就不奇怪了。

    农村们既会打架吵骂,也会互相帮衬。骂人时,不顾脸面;打架时,往死里打;帮人时,义无反顾,不仅不计前嫌,而且不图回报。

    河西村民,有刁钻古怪甚至恶的一面,也有相互扶持良善帮人的一面。

    全村人对老先生的尊敬,正是村里人为人处世本质的表现。这是一根接力棒,是一种文明的传承和幸福的承载,是给予与回报的惬意,撇开物质不说,一旦与心灵组合,就会产生和谐的意念。那时候,邻里之间,借一杯油,借一匙子盐,是常有的事。

    人生是美丽绚烂的,只要你善于发现,你就会在平凡中发现美的人和事物,就会在欣赏人和事物时,顿悟人生——

    崇高的东西往往隐藏在最微末的地方。人际关系亦如是。

    机舱从第四排往后,几乎都坐满了。让人感觉机舱里,还是充满了和谐。

    和谐是一种美,是一种力量,是一首真善美的交响曲,就像周瑜妙手回春贴过膜的笛子,笛音更加悠扬美妙。

    和谐是文明的象征。

    (期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