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女的自述
少女看到伯克，似乎一下子回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便赶紧爬起来躲到奈特的背后，忽然又像是觉得不妥般急忙转到了隔壁物资箱的后面。
“不要想着跑，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事。”迈斯特“哗啦”一声拉上霰弹枪的护木，同时身旁两名士兵举起突击步枪对准了少女。伯克上去把奈特拉了起来，带他走出了射程线。
“你们，是新人类的小队吧？”少女在物资箱后面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三个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神情。
“不错，果然知道这些。”迈斯特点点头，“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了吧，猜猜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干掉你？”
“大概只是我运气好，不过你应该不会后悔。”少女的话里似乎多了点底气。
“说来听听就知道了。”迈斯特示意她继续。
少女缓缓站起身，说：“我知道谁是凶手。”
就连一向沉稳的迈斯特也不由得暗暗吃惊，更别说其他人了。
少女继续道：“我来自狮头城，那里的领主在事变之前，跟大臣密谋过要干这勾当，动摇敌对城邦的统治。再后来，就传出了玫瑰城领主遇刺的消息。”
“这像是三岁小孩都能随口编出来的东西。”迈斯特并没有多少动摇，“如果旧人类的聚居地里有你这类人，我们应该不会不知道。”
“那你看这个好了。”少女从裙子侧面一个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扔给了迈斯特，“认得吗？”
迈斯特稍稍一躲，让那块东西掉在地上，接着再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小把戏后才将其捡起。那是一块雕刻了狮头图案的金属令牌，但只有左半个狮头，像是一块完整的狮头令牌被竖着剖开两半的产物。
“让历史学家过来。”迈斯特让伯克把历史学家叫来，自己继续盯着少女，“你说说，这是什么。”
“这叫兵符。”少女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因为这个被他们当枪使了，草草培训一下，然后每次打仗都要我带兵冲在前面，反正最后一般都能回来。”
历史学家此时赶过来了，接过那块令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情跟队长说：“这像是给将领配的调兵牌，这东西最早在各个城邦建立时就在军队里出现了。一般上面会带有将领所属城邦的标志性图案。”
“听到了吧？”少女挺了挺腰板，感觉自己逐渐安全，“所以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我可以帮你们。”
“那你不是成了叛徒了吗？”迈斯特到底是没预料到眼前的少女能说出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隶属于任何人，只会为了同胞着想，”少女摇摇头，“我跟狮头城只能说是不对等的被迫合作。”
“这就是问题。”迈斯特冷哼一声，“别跟我说你的同胞没参与进这件事里，不仅是领主被杀，玫瑰城的损失远大于此，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旧人类是没理由额外做那些动作的。”队长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除去旧人类，就只有你们有可能在幕后趁机搞破坏，而你，把这些都爆出来，不就是坏了自己人的计划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忽然沉默了，她闭上了眼睛。
“说吧，不过我劝你先想清楚怎么回答。”迈斯特这一句话算是让现场的空气彻底凝固了起来，七个新人类齐刷刷地看着少女，等待着她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少女睁开了双眼，带着异常坚毅的眼神开口道：“为了救人。”
“你下一句最好不是什么为了联盟和平大局之类的废话。”迈斯特淡淡地说。
“我可以解释，但这里不合适。”少女的声音很冷静，没人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可以去那堆篝火那里吗？去那儿坐下来说。”
又是一阵沉默，终于是奈特先开了口：“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吧？”
“走吧，老实点。”迈斯特也终于同意了。
“谢谢。”少女轻声说，又看了看奈特，在三支枪的“护送”下走到了篝火旁席地而坐。众人围成一个半圆，坐在了她正对面。
“我没有武器，也没心思撞枪口上，”少女看着三名军人的半跪姿势，朝他们摊开双手，“不用一副随时准备跪姿射击的样子。”
“没妨碍你讲故事吧？”迈斯特并不打算坐下。
少女叹了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火焰，开始说了起来：
“我并不是组织里的，换言之，就是直到时代之交都没被组织发现的个体。一般组织会关注世界范围内每一位同胞的诞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被他们发现。不仅如此，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直到时代之交的六年间，连人类也没有发现我，所以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有同样际遇的还有当时住在隔壁镇子的另一位同胞，我们在某个巧合下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于是经常保持联络、分享周边的信息。
“在时代之交降临时，我躲在一个改造的地下室里逃过了一劫，然后回到地表去寻找那位同胞。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但即使有两个人的力量，在市场不复存在的世界仍然没法保证自己不被饿死。后来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去附近的一个人类幸存者社区寻求帮助。
“在旧时代，躲在几十万人口的镇子还能隐藏身份，但去到当时只有三十多个人的小社区就没办法了。只过了几年，我俩就被发现了，但他们并没有杀掉我俩，不知道是因为没意识到我俩还不是完整体、可以轻易杀掉还是因为他们也需要我们，总之最后我俩成功留了下来。我们继续参与劳动来分得食物，但也开始被要求全权负责抵抗野外的掠夺者，于是我被迫学习去怎么战斗，然后忍着一次次的遍体鳞伤去换取留下来的资格。
“后来这个小社区并入了一个上百人的村庄，我们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从孤身奋战变成了带着其他旧人类战士去负责保卫联盟。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村庄变成了镇子，还建起了城墙和城堡，开始学着优瓦普主城的样子向城邦的方向演变，那是优瓦普联盟里第二个这么做的人类聚落。我俩按照当权者的命令继续在那里带领军队，那就是狮头城的前身。”
历史学家点点头，这是真的。
“我已经不记得玫瑰城跟狮头城是怎么结下这么深的梁子了，我只记得我跟那位同胞一直都待在军队里，没打仗时跟其他人一起参与劳动，打仗时带着旧人类冲在最前面。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两百年前。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组织。一位叫艾莉卡的姐姐找到了我俩，跟我们表明了身份，我俩也是第一次知道组织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俩乞求她把我们带走，但她说我们坚守在这里的位置很重要，让我们相信她、继续等待，接着就离开了。
“我俩不知道她到底在计划什么，但从此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组织的人。狮头城因为独特的军队、除优瓦普主城以外最早的建设史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城邦，虽然因为跟周边经常发生冲突、人口比不上前面几个大城邦，但还是很有实力。可是这一份荣誉不是我俩的，我们两个异类虽然一路升到了将军，但枪还是枪。光看开打时，我们在前面的军阵还是后面的指挥所就知道了。
“更加煎熬的两百年过去了，我俩早就已经开始怀疑跟那个姐姐的相遇是不是只是我们的幻觉，可能那时候我们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是它仍然让我俩每天日思夜想，直到一个星期前，我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占据。
“密谋刺杀玫瑰城的领主，是狮头城领主拓展统治势力的计划之一。城邦间不仅有合作，还会有兼并，在幸存者社区发展的早期，多个小团体合并起来共同生存发展并不会有什么矛盾。但当团体发展到一定规模、俨然变成一个小国时，他们就开始讲究起了主权、独立、也形成了称王称霸的野心。好战的狮头城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因为我和那位同胞的存在，领主肆无忌惮地穷兵黩武，周围的城邦也饱受其苦，最大的优瓦普城邦也视之为和平的隐患。这一次刺杀行动让我俩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果然，领主开始进行战备，扩张军队、制造装备，还要让我俩制定征战计划。这次我俩很可能不会像以前的小战争一样有幸死里逃生，况且现在四处征伐对于哪一方都是百害无一利的，所以我俩联名上书希望领主三思，但是他听不进去。
“何止听不进去，他甚至派人想把我俩扣押起来。因为长期被限制饮食，以及以前打仗落下的内伤，我们没法做太多反抗。但是那位同胞提前得到了风声，他在宪兵来抓人那天的前一个晚上让我偷偷溜出去，他自己在家里拖延......难为情的部分我就不说了，最后我一个人跑了出来，一直跑啊跑，直到跑进荒无人烟的林子里。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直到两个钟前都没想明白，还想着去玫瑰城、去优瓦普主城、或者干脆在这荒郊野岭里永远失踪算了。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少女顿了一下，篝火里，一直充当伴奏的木头爆裂声此时格外清晰。
“我想跟你们合作，把我的同胞救出来，找狮头城领主报仇。同时因为我现在没有可以为之奉献的组织，也丝毫不知道组织的什么宏伟计划，所以我决定忽略这一部分。真要说历史的话，我跟你们确实很难走到一块儿，但现在我们有了可以合作的目标：你们想找出动摇新人类控制网的凶手，我想的就是如上所述。这可以当答案吗？”
像参加了个奇特的故事会一样，众人需要一点时间来捋捋脑子里的思想，但迈斯特依然是最先缓过来的：“我还有三个疑问。”
“问吧，都能问。”少女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首先，按你说的话，你没有组织提供情报支持，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和任务的？”
“我通过你们设在旧人类居住地的使徒知道了你们的存在。同时玫瑰城的领主刚出了事没多久，联盟内的局势动荡起来，接着我就在这片土地上时隔千年地再次见到了拿枪的人类，我就猜你们肯定跟这个有关系。看来我赌赢了。”
“还帮我把第二个问题铺垫了一下是吧，那你是怎么知道使徒这回事的？”
“该怪你们的特工工作太优秀了。在不知道哪年哪月，你们一名伪装成了军队将官的特工写了份例行的军队情况上交给一位重臣，里面夹杂了份用很专业的语言描述了我和我的同胞状况的报告，正好被我截下来了。我再顺藤摸瓜，就发现了你们暗地里的控制网。其他城邦的类推下就好了，这也可以作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吧？”
“我们似乎从来没收到过使徒的相关报告......这群家伙干什么吃的。”迈斯特皱了皱眉，但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上级封锁消息。
“你们收没收到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历代使徒都没对我俩怎么样过。”少女耸了耸肩。
“第三个问题，”迈斯特没接她的话，“你的话没法解释玫瑰城使徒资料的失窃。”
“我确实没法解释。领主策划时没叫上我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凶手是可以确定的。”少女微微一笑，“这就看你能不能放下咱们之间的隔阂去相信一下了，领头的。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然后自己去找突破口，我没话好说，只是这样就有点可惜了。”
队长陷入了沉默，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样？”少女一副乘胜追击的样子。
“你的提议我们可以考虑，”迈斯特终于是做出了个保守的决定，“但在我做出正式答复之前，我还要看看你的表现。”
“猜到了。”少女长出一口气，“至少我还能活过今晚。”
“有绳子吗？”迈斯特看向众人。
“喂！喂！不至于吧？”少女一下紧张了起来。
“那就看你自己了。”迈斯特做了个手势，让护卫把她带回到原来她躺着的地方，让她待在那里，自己跟众人在篝火旁讨论了起来。少女努努嘴，也知趣地自己走回了担架床那边。
“所以，你们有什么意见？”迈斯特依然是半跪着，向一边的工兵和坐在地上的知识分子们发问。
“她说话时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外交官认真地说。
“留她下来有风险，很有可能暴露我们。”工兵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她跟她那群同类已经接触过了，现在也可能正在保持联系，身上带了定位装置、对讲机什么的。”
“除了任务的情报，我觉得她很有研究价值。”历史学家似乎想让她留下。
“同感。”在避难所研究院里的植物学部门工作的伯克点点头。
奈特没有说话，他似乎还在思考，其他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说着。
少女坐在远处听不到他们话语声的担架床上，抱着膝盖闭目养神。
“不要想着跑，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事。”迈斯特“哗啦”一声拉上霰弹枪的护木，同时身旁两名士兵举起突击步枪对准了少女。伯克上去把奈特拉了起来，带他走出了射程线。
“你们，是新人类的小队吧？”少女在物资箱后面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三个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神情。
“不错，果然知道这些。”迈斯特点点头，“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了吧，猜猜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干掉你？”
“大概只是我运气好，不过你应该不会后悔。”少女的话里似乎多了点底气。
“说来听听就知道了。”迈斯特示意她继续。
少女缓缓站起身，说：“我知道谁是凶手。”
就连一向沉稳的迈斯特也不由得暗暗吃惊，更别说其他人了。
少女继续道：“我来自狮头城，那里的领主在事变之前，跟大臣密谋过要干这勾当，动摇敌对城邦的统治。再后来，就传出了玫瑰城领主遇刺的消息。”
“这像是三岁小孩都能随口编出来的东西。”迈斯特并没有多少动摇，“如果旧人类的聚居地里有你这类人，我们应该不会不知道。”
“那你看这个好了。”少女从裙子侧面一个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扔给了迈斯特，“认得吗？”
迈斯特稍稍一躲，让那块东西掉在地上，接着再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小把戏后才将其捡起。那是一块雕刻了狮头图案的金属令牌，但只有左半个狮头，像是一块完整的狮头令牌被竖着剖开两半的产物。
“让历史学家过来。”迈斯特让伯克把历史学家叫来，自己继续盯着少女，“你说说，这是什么。”
“这叫兵符。”少女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因为这个被他们当枪使了，草草培训一下，然后每次打仗都要我带兵冲在前面，反正最后一般都能回来。”
历史学家此时赶过来了，接过那块令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情跟队长说：“这像是给将领配的调兵牌，这东西最早在各个城邦建立时就在军队里出现了。一般上面会带有将领所属城邦的标志性图案。”
“听到了吧？”少女挺了挺腰板，感觉自己逐渐安全，“所以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我可以帮你们。”
“那你不是成了叛徒了吗？”迈斯特到底是没预料到眼前的少女能说出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隶属于任何人，只会为了同胞着想，”少女摇摇头，“我跟狮头城只能说是不对等的被迫合作。”
“这就是问题。”迈斯特冷哼一声，“别跟我说你的同胞没参与进这件事里，不仅是领主被杀，玫瑰城的损失远大于此，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旧人类是没理由额外做那些动作的。”队长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除去旧人类，就只有你们有可能在幕后趁机搞破坏，而你，把这些都爆出来，不就是坏了自己人的计划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忽然沉默了，她闭上了眼睛。
“说吧，不过我劝你先想清楚怎么回答。”迈斯特这一句话算是让现场的空气彻底凝固了起来，七个新人类齐刷刷地看着少女，等待着她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少女睁开了双眼，带着异常坚毅的眼神开口道：“为了救人。”
“你下一句最好不是什么为了联盟和平大局之类的废话。”迈斯特淡淡地说。
“我可以解释，但这里不合适。”少女的声音很冷静，没人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可以去那堆篝火那里吗？去那儿坐下来说。”
又是一阵沉默，终于是奈特先开了口：“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吧？”
“走吧，老实点。”迈斯特也终于同意了。
“谢谢。”少女轻声说，又看了看奈特，在三支枪的“护送”下走到了篝火旁席地而坐。众人围成一个半圆，坐在了她正对面。
“我没有武器，也没心思撞枪口上，”少女看着三名军人的半跪姿势，朝他们摊开双手，“不用一副随时准备跪姿射击的样子。”
“没妨碍你讲故事吧？”迈斯特并不打算坐下。
少女叹了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火焰，开始说了起来：
“我并不是组织里的，换言之，就是直到时代之交都没被组织发现的个体。一般组织会关注世界范围内每一位同胞的诞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被他们发现。不仅如此，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直到时代之交的六年间，连人类也没有发现我，所以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有同样际遇的还有当时住在隔壁镇子的另一位同胞，我们在某个巧合下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于是经常保持联络、分享周边的信息。
“在时代之交降临时，我躲在一个改造的地下室里逃过了一劫，然后回到地表去寻找那位同胞。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但即使有两个人的力量，在市场不复存在的世界仍然没法保证自己不被饿死。后来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去附近的一个人类幸存者社区寻求帮助。
“在旧时代，躲在几十万人口的镇子还能隐藏身份，但去到当时只有三十多个人的小社区就没办法了。只过了几年，我俩就被发现了，但他们并没有杀掉我俩，不知道是因为没意识到我俩还不是完整体、可以轻易杀掉还是因为他们也需要我们，总之最后我俩成功留了下来。我们继续参与劳动来分得食物，但也开始被要求全权负责抵抗野外的掠夺者，于是我被迫学习去怎么战斗，然后忍着一次次的遍体鳞伤去换取留下来的资格。
“后来这个小社区并入了一个上百人的村庄，我们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从孤身奋战变成了带着其他旧人类战士去负责保卫联盟。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村庄变成了镇子，还建起了城墙和城堡，开始学着优瓦普主城的样子向城邦的方向演变，那是优瓦普联盟里第二个这么做的人类聚落。我俩按照当权者的命令继续在那里带领军队，那就是狮头城的前身。”
历史学家点点头，这是真的。
“我已经不记得玫瑰城跟狮头城是怎么结下这么深的梁子了，我只记得我跟那位同胞一直都待在军队里，没打仗时跟其他人一起参与劳动，打仗时带着旧人类冲在最前面。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两百年前。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组织。一位叫艾莉卡的姐姐找到了我俩，跟我们表明了身份，我俩也是第一次知道组织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俩乞求她把我们带走，但她说我们坚守在这里的位置很重要，让我们相信她、继续等待，接着就离开了。
“我俩不知道她到底在计划什么，但从此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组织的人。狮头城因为独特的军队、除优瓦普主城以外最早的建设史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城邦，虽然因为跟周边经常发生冲突、人口比不上前面几个大城邦，但还是很有实力。可是这一份荣誉不是我俩的，我们两个异类虽然一路升到了将军，但枪还是枪。光看开打时，我们在前面的军阵还是后面的指挥所就知道了。
“更加煎熬的两百年过去了，我俩早就已经开始怀疑跟那个姐姐的相遇是不是只是我们的幻觉，可能那时候我们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是它仍然让我俩每天日思夜想，直到一个星期前，我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占据。
“密谋刺杀玫瑰城的领主，是狮头城领主拓展统治势力的计划之一。城邦间不仅有合作，还会有兼并，在幸存者社区发展的早期，多个小团体合并起来共同生存发展并不会有什么矛盾。但当团体发展到一定规模、俨然变成一个小国时，他们就开始讲究起了主权、独立、也形成了称王称霸的野心。好战的狮头城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因为我和那位同胞的存在，领主肆无忌惮地穷兵黩武，周围的城邦也饱受其苦，最大的优瓦普城邦也视之为和平的隐患。这一次刺杀行动让我俩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果然，领主开始进行战备，扩张军队、制造装备，还要让我俩制定征战计划。这次我俩很可能不会像以前的小战争一样有幸死里逃生，况且现在四处征伐对于哪一方都是百害无一利的，所以我俩联名上书希望领主三思，但是他听不进去。
“何止听不进去，他甚至派人想把我俩扣押起来。因为长期被限制饮食，以及以前打仗落下的内伤，我们没法做太多反抗。但是那位同胞提前得到了风声，他在宪兵来抓人那天的前一个晚上让我偷偷溜出去，他自己在家里拖延......难为情的部分我就不说了，最后我一个人跑了出来，一直跑啊跑，直到跑进荒无人烟的林子里。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直到两个钟前都没想明白，还想着去玫瑰城、去优瓦普主城、或者干脆在这荒郊野岭里永远失踪算了。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少女顿了一下，篝火里，一直充当伴奏的木头爆裂声此时格外清晰。
“我想跟你们合作，把我的同胞救出来，找狮头城领主报仇。同时因为我现在没有可以为之奉献的组织，也丝毫不知道组织的什么宏伟计划，所以我决定忽略这一部分。真要说历史的话，我跟你们确实很难走到一块儿，但现在我们有了可以合作的目标：你们想找出动摇新人类控制网的凶手，我想的就是如上所述。这可以当答案吗？”
像参加了个奇特的故事会一样，众人需要一点时间来捋捋脑子里的思想，但迈斯特依然是最先缓过来的：“我还有三个疑问。”
“问吧，都能问。”少女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首先，按你说的话，你没有组织提供情报支持，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和任务的？”
“我通过你们设在旧人类居住地的使徒知道了你们的存在。同时玫瑰城的领主刚出了事没多久，联盟内的局势动荡起来，接着我就在这片土地上时隔千年地再次见到了拿枪的人类，我就猜你们肯定跟这个有关系。看来我赌赢了。”
“还帮我把第二个问题铺垫了一下是吧，那你是怎么知道使徒这回事的？”
“该怪你们的特工工作太优秀了。在不知道哪年哪月，你们一名伪装成了军队将官的特工写了份例行的军队情况上交给一位重臣，里面夹杂了份用很专业的语言描述了我和我的同胞状况的报告，正好被我截下来了。我再顺藤摸瓜，就发现了你们暗地里的控制网。其他城邦的类推下就好了，这也可以作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吧？”
“我们似乎从来没收到过使徒的相关报告......这群家伙干什么吃的。”迈斯特皱了皱眉，但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上级封锁消息。
“你们收没收到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历代使徒都没对我俩怎么样过。”少女耸了耸肩。
“第三个问题，”迈斯特没接她的话，“你的话没法解释玫瑰城使徒资料的失窃。”
“我确实没法解释。领主策划时没叫上我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凶手是可以确定的。”少女微微一笑，“这就看你能不能放下咱们之间的隔阂去相信一下了，领头的。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然后自己去找突破口，我没话好说，只是这样就有点可惜了。”
队长陷入了沉默，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样？”少女一副乘胜追击的样子。
“你的提议我们可以考虑，”迈斯特终于是做出了个保守的决定，“但在我做出正式答复之前，我还要看看你的表现。”
“猜到了。”少女长出一口气，“至少我还能活过今晚。”
“有绳子吗？”迈斯特看向众人。
“喂！喂！不至于吧？”少女一下紧张了起来。
“那就看你自己了。”迈斯特做了个手势，让护卫把她带回到原来她躺着的地方，让她待在那里，自己跟众人在篝火旁讨论了起来。少女努努嘴，也知趣地自己走回了担架床那边。
“所以，你们有什么意见？”迈斯特依然是半跪着，向一边的工兵和坐在地上的知识分子们发问。
“她说话时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外交官认真地说。
“留她下来有风险，很有可能暴露我们。”工兵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她跟她那群同类已经接触过了，现在也可能正在保持联系，身上带了定位装置、对讲机什么的。”
“除了任务的情报，我觉得她很有研究价值。”历史学家似乎想让她留下。
“同感。”在避难所研究院里的植物学部门工作的伯克点点头。
奈特没有说话，他似乎还在思考，其他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说着。
少女坐在远处听不到他们话语声的担架床上，抱着膝盖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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