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走出大姐家，天色已渐黑，张道牵着驴加快脚步往家赶去。二十里的路程好像那样漫长，张道恨不得飞回去，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景色，就像张道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踏过村口小桥，天色已黑，张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站在家门口，张道能够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张道一边大力拍门，一边带着哭腔喊道：“爹娘，我回来了。”屋内一阵慌乱，有人快步向院门冲来，口里还喊道：“小道，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是母亲的声音，张道连应：是我，是我。开门的果然是母亲，后面跟着父亲和大哥。张道一把抱住了母亲，母亲失声痛哭，也紧紧抱住张道不松手，嘴里说着：你可回来了。父亲眼里含着泪，看着张道，埋怨老婆：孩子回来了，你哭什么。大哥站在一旁看着张道，高兴地直搓手，大嫂领着一个小男孩向院门这儿张望。好一会儿，大家回到正屋，张道重新给家里人见礼，奉上礼物，母亲直怪他乱花钱，一家人一直聊到下半夜，张道简单述说了这几年的经历，其间母亲给张道收拾了厢房。这一夜张道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家里人没有叫醒张道，张道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张铁家里人来探询张铁消息，张道才起床招待，把张铁的信和银钱交付给张铁父母，张铁父母满意地走了。张道询问起家里的情况，这几年年景还不错，又有张道留下的银子，家里过得很不错，张道放下心来。父亲偷偷地要将剩余银子还给张道，张道笑着说：“你和娘留着用，我还有。”转眼过去三天，张道有点适应了归乡的生活，但还有许多事要他去做，这两天就有不少与他同期服役兄弟的亲人找到张道家打听消息。张道和父母打过招呼，牵着小毛驴走遍了清河县各村镇，将众兄弟的信和银钱一一送到他们亲人手里，这一走就是七天。

    回家后，父母问起张道今后的打算，母亲的意思是用张道留下的银子买地、盖房，赶快给张道娶一个媳妇，张道不由心里一乐，母子同心啊。张道便把有朋友举荐自己去清河县做捕头的事告诉了父母，母亲认为还是先成家为好，父亲很是兴奋，这是光宗耀祖的事，直说母亲糊涂，说张道当了官，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催着张道快去清河县。第二天，张道在父亲的催促下，带着完役文书和举荐信赶往清河县。举荐信是独孤寅托铁岭大营孟副将所写，孟副将出身自齐州孟家，且是军中四品大员，举荐信还是很有分量的。

    三十多里路，张道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清河县，张道曾来过清河县，知道清河县衙所在，径直来到县衙，拿出完役文书说明来意，被领到县衙户房办理落户手续。一进门，张道便愣住了，户房书隶他竟然认识，正是教过他半年私塾的杨先生，杨先生却一时没有认出张道，张道连忙上前见礼，“张村张道见过杨先生，先生一向可好？”杨先生听到张村张道时一愣，连忙仔细打量张道，眼前精悍青年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到昔日青涩少年的样子，惊喜地站起来绕过桌案站在张道面前，上下打量比自己还高的青年，直呼变化太大了，认不出来了。杨先生问张道来此何事，张道递上完役文书，杨先生看罢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昔日学生，没想到他去了铁岭城服兵役，而且在军中曾官至陪戎校尉。杨先生欣然为张道办理了相关手续，发放了新的户籍文书，衙门有人就是好办事。完事后，张道表示想请杨先生吃顿饭，杨先生连说不用，直到张道说还有事相求才答应，约好中午在离县衙不远的致远楼。

    原来张道还在为如何把举荐信送进县衙犯愁，恰巧遇到了杨先生，有杨先生帮忙，事情会顺利很多。张道提前到了致远楼，订好雅间，点好菜品让酒楼提前准备，便坐在一楼靠门位置，喝着茶看着光景等着杨先生。不到中午，杨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张道的视线里，张道连忙出门迎了上去，把杨先生引入雅间。

    “张道，你我师生不必如此破费，一楼大厅就好。”杨先生埋怨道。“请先生吃饭，哪能那么简单，雅间也方便与先生说话。”张道解释。这时店家陆续将菜上齐，张道又点了一壶酒楼最好的老酒，杨先生一看菜品和老酒，花费一定不少，奇怪张道为何有此财力。

    张道连连举杯敬杨先生，谢杨先生启蒙之恩，三杯过后杨先生已有了点酒意，“张道你方才在户房说有事让我帮忙，不知何事？”杨先生问张道。

    张道从怀中掏出举荐信递给杨先生，“先生，我想托你将这封信交给主事之人，不知是否方便。”

    杨先生接过举荐信，认真地看起来，看完后，好奇地问：“张道，你和这位孟副将什么关系？”张道连连摆手，“先生，我和这孟副将毫无关系，我在军中兄弟知道我归乡，就求孟副将写了这封举荐信，我那兄弟到和孟副将有点关系。”张道撒了个小谎，他也不知独孤寅如何得到这封信。

    杨先生拈了拈胡须，说道：“这位孟副将我听说过，出身于齐州孟家，本县县丞也是孟家人，我可帮你将这封信传递给他，本县县令新到任，也会给他面子，这事不难，我给你办了。”县丞和孟副将都是孟家人，看来这都在独孤寅算计中。张道掏出两锭各五两的白银推到杨先生面前，“先生，这十两银子你先拿着走关系，如不够你再和我说。”杨先生见此，犹豫道：“这事简单，无须如此。”张道笑说有备无患，用不上再还他，杨先生见张道坚持，就收下了。

    张道见事已办成，又与杨先生吃喝起来，张道借机询问杨芊的近况，一提杨芊，杨先生直叹气，原来杨芊十七岁那年，偶遇来清河县游玩的孟家子弟孟庆峰，为其才华折服，一见钟情，不顾杨先生反对，嫁给孟庆峰为妾。张道听此消息，心莫名一痛，昔日心中所念者已嫁为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