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冰原家族
厄修拉没有忘记迈尔斯最后的那句叮嘱。一路过来，他都保持着警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确实感受到了觉得空气里存在着一些隐约异响，那是很容易被马蹄声掩盖的声音。
其实在巡夜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只不过骑士队伍人多，缥缈的异样感很容易就被齐整的步伐声压过。
厄修拉的手始终放在了剑柄上。
但直到再次来到北城门内大空地上的密集帐篷堆前，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面对帐篷，厄修拉勒住马绳。他的动作并不响，可马的步子刚刚停住，人影就从帐门里快步出来，替他把住缰绳，伸手扶他下马。
“不要客气，这是私人的拜访，不用讲究礼节。”
迈尔斯替他将马拴好：
“进去说吧。只不过这原本是冰原军队的帐篷，现在扎在森林地带，老是热得过头。”
厄修拉点点头，踏门而入。接着他一愣，因为正好对视上一双乌黑的小眼睛，那是一只褐毛小狗，养着脸，耳朵耷拉。
“你……你好。”厄修拉紧张地抬眼，希望找到一个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小狗吠了一声，甩着尾巴跑开。在头顶，尖锐的声音响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
是一只鹦鹉，它从帐篷的细支柱上跃起来，振翅而飞：
“爱斯基摩僵尸！爱斯基摩僵尸！”
“闭嘴，蠢鸟——哦，哦，不用管它们，它们都是宠物。”迈尔斯弓背跟着进入帐篷，尴尬地笑起来。“我们家比较热闹。”
厄修拉注意起帐篷里的景象，火炬悬在正中央的支柱上，洁白的光芒照亮了脚下棕色的厚地毯，陈设简单。小狗奔逃的那一角，有着随意支起来的桌和椅。
此刻，迈尔斯的妻子，瑞伊，她微笑着从一张椅子上站起身。在她身后，另一张矮凳上，原本抱膝而坐的女孩，正一边紧张地在衣角上擦右手指头，一边伸出左手胳膊。她揽住了那只受惊的小狗，然后抬眼看向厄修拉，双眼镜面一般反映着火炬的白光。
“不好意思。”厄修拉对她说。小狗在往女孩的腋下钻，汪汪低吠。
“没事，没事……它本来就是个大惊小怪的胆小鬼。”女孩又垂眼去看她的宠物。帐篷内有些闷热，她的鼻尖上是莹莹的汗珠，袖口也宽松地卷起来，胳膊皮肤洁白，让人想到冰原晶莹的雪。
“是我的女儿。”迈尔斯声音轻松，像打招呼。瑞伊正从角落的一张针叶木矮床底下抱出一个大木匣，迈尔斯接过它，把它放到支柱下，因为那儿的光源最好：
“孩子，先解决你受伤的问题吧——瑞琪儿，把凳子送过来。”
瑞琪儿站起身。小凳子被放在厄修拉的身后。
“噢，我该怎么做？”厄修拉看见女孩并不走开，她站在边上，把双手藏在身后，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让他无端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到平地上的树懒，笨拙而紧张。
瑞伊也搬来凳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孩子，不用紧张，坐下来，把裤子撩上去，把靴子脱下来。”
厄修拉照做了。那只狗从瑞琪儿身后绕上来，嗅他脱到边上的靴子。
“嘿，杰尼，不许叼走它。”瑞琪儿蹲下去，抚摸小狗的脑袋，歪头看厄修拉。“你是骑士吗？”
厄修拉愣了一下。
“是的。”他突然间很希望自己是坐在马背上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矮凳上。
“是扭伤，有淤血，看起来没有及时处理过。一直在不停地活动吧，孩子？这可不利于伤情好转啊，如果任由它自我恢复的话，恐怕得要很长时间呢。”
瑞伊挽着袖子，轻轻捏厄修拉的脚腕和小腿：
“这儿疼吗？”
“呃，不疼……”话一出口，厄修拉就后悔了。“好吧，其实疼得要命。”
边上传来“噗呲”的笑声。
瑞伊神情认真，没有因此停下：
“也许小腿还有点骨裂，不过放心，不严重。”她抚摸着那块黑紫色，“你应该学习一些处理扭伤的知识的，对于你这样的骑士少年，这很重要。”
她顿了顿，补充：
“你的父母也是。”
“我……”厄修拉犹豫着要不要接话。
“怎么了？”
“没事。没事儿。”他不想提更多。
边上，迈尔斯从那个木匣里找出了两个装着泛红液体的玻璃瓶子。他对着火光，看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手一个，俯身过来，试探地问：
“鲜红色的……才是生命药水吧？”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问话的同时，他递了递其中颜色更深的那瓶东西。那是半瓶红色的液体，既不浓稠，也不透明，在烛光里荡漾着，好像充满活力。
“对。你应该比我更熟悉生命药水，可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确认？”瑞伊接过来。“再生药水也别放回去，可以抹着用。”
迈尔斯就用那只大手小心地捏着另一根管状玻璃瓶，等在一旁。那里面是粉色药剂。
“喝掉它，孩子。”瑞伊把生命药水递给厄修拉。
在她的注视下，厄修拉打开瓶塞，小心地抿了一口。是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蘑菇味道，咽下去时，有一种热流传遍全身的感觉。
瑞伊微笑起来。
厄修拉像是喝酒一样小口小口啜饮。瑞伊从迈尔斯手中接过再生药水，把它倒在掌心，浓稠的药液没有从她的指缝间流掉，她合掌搓动，然后又将掌心覆上厄修拉的小腿，暖流随着她的动作渗入那块皮肤，疼痛感一下子轻了下去。
“很神奇。”厄修拉拿着空药瓶，“这是炼金术的杰作吗？”
“是炼药术，炼金术的一个分支。”瑞伊解释，一边轻揉着脚踝。“论及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萨拉城的老炼金术士最让人崇敬，和他们的杰作比起来，这点小小的药剂实在算不上神奇。”
“不，”厄修拉摇摇头。“我可从没听说那伙人有什么实用的作品。国王也说……”
他舔舔嘴唇，意识到多嘴。
“国王怎么说他们的？”迈尔斯问，表情里是没有恶意的好奇。厄修拉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国王说他们是一堆饭桶，并且表示很愿意砍掉在炼金术钻研上的一半投资，把钱用在收拾萨拉城日益严重的流浪狗问题上。”
然后他补充：
“假如那伙人也制作得出这样神奇的药剂，哪怕只是小小一瓶，国王都不会对他们有这样的评价。国王已经被痛风困扰很久了，可炼金术士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把脚指头砍掉。”
迈尔斯愉快地大笑起来。
“大概是他们在报复国王减少投资的想法，而不是真的没有主意。”瑞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她轻轻拍手，表示完成。“好了，坐这儿休息一下吧。”
边上，迈尔斯合起木匣子，将它放回身后两张矮床之间的空隙。
帐篷外面是寂静的黑夜，周围驻扎的人们大概都睡了，只剩下头顶火炬摇曳，和光芒底下的温暖友好的一家。
厄修拉的目光跟着迈尔斯。在矮床边上，一处简单的武器架上，带着淡蓝色的莹白弧刀安安静静摆在哪里。
“领主大人。”
厄修拉斟酌着，用了这个称呼。
“我有一个问题，我想要向你请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确实感受到了觉得空气里存在着一些隐约异响，那是很容易被马蹄声掩盖的声音。
其实在巡夜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只不过骑士队伍人多，缥缈的异样感很容易就被齐整的步伐声压过。
厄修拉的手始终放在了剑柄上。
但直到再次来到北城门内大空地上的密集帐篷堆前，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面对帐篷，厄修拉勒住马绳。他的动作并不响，可马的步子刚刚停住，人影就从帐门里快步出来，替他把住缰绳，伸手扶他下马。
“不要客气，这是私人的拜访，不用讲究礼节。”
迈尔斯替他将马拴好：
“进去说吧。只不过这原本是冰原军队的帐篷，现在扎在森林地带，老是热得过头。”
厄修拉点点头，踏门而入。接着他一愣，因为正好对视上一双乌黑的小眼睛，那是一只褐毛小狗，养着脸，耳朵耷拉。
“你……你好。”厄修拉紧张地抬眼，希望找到一个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小狗吠了一声，甩着尾巴跑开。在头顶，尖锐的声音响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
是一只鹦鹉，它从帐篷的细支柱上跃起来，振翅而飞：
“爱斯基摩僵尸！爱斯基摩僵尸！”
“闭嘴，蠢鸟——哦，哦，不用管它们，它们都是宠物。”迈尔斯弓背跟着进入帐篷，尴尬地笑起来。“我们家比较热闹。”
厄修拉注意起帐篷里的景象，火炬悬在正中央的支柱上，洁白的光芒照亮了脚下棕色的厚地毯，陈设简单。小狗奔逃的那一角，有着随意支起来的桌和椅。
此刻，迈尔斯的妻子，瑞伊，她微笑着从一张椅子上站起身。在她身后，另一张矮凳上，原本抱膝而坐的女孩，正一边紧张地在衣角上擦右手指头，一边伸出左手胳膊。她揽住了那只受惊的小狗，然后抬眼看向厄修拉，双眼镜面一般反映着火炬的白光。
“不好意思。”厄修拉对她说。小狗在往女孩的腋下钻，汪汪低吠。
“没事，没事……它本来就是个大惊小怪的胆小鬼。”女孩又垂眼去看她的宠物。帐篷内有些闷热，她的鼻尖上是莹莹的汗珠，袖口也宽松地卷起来，胳膊皮肤洁白，让人想到冰原晶莹的雪。
“是我的女儿。”迈尔斯声音轻松，像打招呼。瑞伊正从角落的一张针叶木矮床底下抱出一个大木匣，迈尔斯接过它，把它放到支柱下，因为那儿的光源最好：
“孩子，先解决你受伤的问题吧——瑞琪儿，把凳子送过来。”
瑞琪儿站起身。小凳子被放在厄修拉的身后。
“噢，我该怎么做？”厄修拉看见女孩并不走开，她站在边上，把双手藏在身后，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让他无端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到平地上的树懒，笨拙而紧张。
瑞伊也搬来凳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孩子，不用紧张，坐下来，把裤子撩上去，把靴子脱下来。”
厄修拉照做了。那只狗从瑞琪儿身后绕上来，嗅他脱到边上的靴子。
“嘿，杰尼，不许叼走它。”瑞琪儿蹲下去，抚摸小狗的脑袋，歪头看厄修拉。“你是骑士吗？”
厄修拉愣了一下。
“是的。”他突然间很希望自己是坐在马背上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矮凳上。
“是扭伤，有淤血，看起来没有及时处理过。一直在不停地活动吧，孩子？这可不利于伤情好转啊，如果任由它自我恢复的话，恐怕得要很长时间呢。”
瑞伊挽着袖子，轻轻捏厄修拉的脚腕和小腿：
“这儿疼吗？”
“呃，不疼……”话一出口，厄修拉就后悔了。“好吧，其实疼得要命。”
边上传来“噗呲”的笑声。
瑞伊神情认真，没有因此停下：
“也许小腿还有点骨裂，不过放心，不严重。”她抚摸着那块黑紫色，“你应该学习一些处理扭伤的知识的，对于你这样的骑士少年，这很重要。”
她顿了顿，补充：
“你的父母也是。”
“我……”厄修拉犹豫着要不要接话。
“怎么了？”
“没事。没事儿。”他不想提更多。
边上，迈尔斯从那个木匣里找出了两个装着泛红液体的玻璃瓶子。他对着火光，看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手一个，俯身过来，试探地问：
“鲜红色的……才是生命药水吧？”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问话的同时，他递了递其中颜色更深的那瓶东西。那是半瓶红色的液体，既不浓稠，也不透明，在烛光里荡漾着，好像充满活力。
“对。你应该比我更熟悉生命药水，可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确认？”瑞伊接过来。“再生药水也别放回去，可以抹着用。”
迈尔斯就用那只大手小心地捏着另一根管状玻璃瓶，等在一旁。那里面是粉色药剂。
“喝掉它，孩子。”瑞伊把生命药水递给厄修拉。
在她的注视下，厄修拉打开瓶塞，小心地抿了一口。是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蘑菇味道，咽下去时，有一种热流传遍全身的感觉。
瑞伊微笑起来。
厄修拉像是喝酒一样小口小口啜饮。瑞伊从迈尔斯手中接过再生药水，把它倒在掌心，浓稠的药液没有从她的指缝间流掉，她合掌搓动，然后又将掌心覆上厄修拉的小腿，暖流随着她的动作渗入那块皮肤，疼痛感一下子轻了下去。
“很神奇。”厄修拉拿着空药瓶，“这是炼金术的杰作吗？”
“是炼药术，炼金术的一个分支。”瑞伊解释，一边轻揉着脚踝。“论及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萨拉城的老炼金术士最让人崇敬，和他们的杰作比起来，这点小小的药剂实在算不上神奇。”
“不，”厄修拉摇摇头。“我可从没听说那伙人有什么实用的作品。国王也说……”
他舔舔嘴唇，意识到多嘴。
“国王怎么说他们的？”迈尔斯问，表情里是没有恶意的好奇。厄修拉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国王说他们是一堆饭桶，并且表示很愿意砍掉在炼金术钻研上的一半投资，把钱用在收拾萨拉城日益严重的流浪狗问题上。”
然后他补充：
“假如那伙人也制作得出这样神奇的药剂，哪怕只是小小一瓶，国王都不会对他们有这样的评价。国王已经被痛风困扰很久了，可炼金术士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把脚指头砍掉。”
迈尔斯愉快地大笑起来。
“大概是他们在报复国王减少投资的想法，而不是真的没有主意。”瑞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她轻轻拍手，表示完成。“好了，坐这儿休息一下吧。”
边上，迈尔斯合起木匣子，将它放回身后两张矮床之间的空隙。
帐篷外面是寂静的黑夜，周围驻扎的人们大概都睡了，只剩下头顶火炬摇曳，和光芒底下的温暖友好的一家。
厄修拉的目光跟着迈尔斯。在矮床边上，一处简单的武器架上，带着淡蓝色的莹白弧刀安安静静摆在哪里。
“领主大人。”
厄修拉斟酌着，用了这个称呼。
“我有一个问题，我想要向你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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