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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回酒店

    钟鱼爬下来的时候,我正在伸手去够卫见山的手,我的身下是一片血迹,被拖出痕迹来,钟鱼过来按住我去查看卫见山,卫见山偏过头看了看钟鱼,说他没事。

    钟鱼颤抖着手来摸我,我看见钟鱼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了,他强忍着,声音呜咽跟我说:“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轻轻嗯了一声,上面打了很多照明弹下来,白光很亮,但是我看不清卫见山的脸,似乎他的脸上全是血,钟鱼挡住我的视线,我视线渐渐模糊就开始哭,哭我身上的伤痛,也哭卫见山。

    卫观海他们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下来,钟鱼不停地拿纱布在擦我和卫见山身上的血,我感觉我身上的血都要被吸出去完了,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有人把我放在了担架上,我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就看见洞口离我越来越近,上面新鲜清冷的空气一进入我的肺,我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被抬到折叠床上的时候我还有点意识,我背上的伤口太多了,钟鱼蹲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的背,说:“小封封,你知道容嬷嬷吗?我感觉看你的背就感觉你被容嬷嬷扎透了,还把针留在了里面。”

    “什么意思?”我头皮一麻,“我背上还有东西?”

    钟鱼点点头,说:“水草。”

    我的眼前瞬间闪过我黑压压的背,阿水从外面进来,一下顿住,迟疑着走到我身边,说:“乔封,你长毛了?”

    钟鱼笑了笑,跟着阿水进来的是我们的队医,他看见我的背以后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他蹲下伸出手试探了一下,我瞬间感觉我的背上有东西在扭动,打了个寒战,心里一阵恶心。

    “怎么弄?”队医看了看钟鱼。

    “你问他干嘛?你是医生啊!”我一阵无语,扭头看了看钟鱼,“还是说你有什么高见?”

    钟鱼拿出刀在我背上刮了一下,我一下就感觉被刮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好像他在刮我的肉一样,我扭了一下,钟鱼说:“这东西钻你身子里面去了,好像你们痛感共享了。”

    我挤出一点眼泪,说:“然后呢?”

    钟鱼叫人打了热水,拿毛巾泡热了盖在我背上,虽然感觉很烫,但是总好过痛,只是这种毛孔舒张的舒服感还没持续过久,钟鱼就直接把毛巾拿起来,拿着刀就在我背上刮过去,我痛得龇牙咧嘴的,钟鱼把刀往地上一甩,地上就是一团黑色的水草。

    “有用。”钟鱼说。

    接着阿水就在我嘴里塞了个毛巾,我本来还想说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的,热毛巾就盖下来了,我伸出手抓住床架子,钟鱼每次刮过的时候我都疼得发抖,折叠床吱呀吱呀的,我冷汗很快就下来了。

    处理到一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钟鱼也是满头的汗,把刀一撇,说休息一会儿。

    卫见山跟我不在一个帐篷,我半闭着眼睛休息,钟鱼戳了戳我,我勉强抬起头,看见有两个人抬了另一张折叠床进来,卫见山跟在后面。

    我撑起半个身子,说:“卫见山,你怎么不躺着?”

    卫见山看了看我,过来看着我的背,说:“你怎么样?”

    我想说我没事,但是钟鱼接过了话头,说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处理完,卫见山坐在床上把上衣脱下来,伤口本来结痂和衣服粘在一起了,卫见山直接就把伤口扯开了,钟鱼“啧”了一声就站起来了,过去看卫见山的伤口,说:“知道你没感觉,但是不代表你的身体不会损耗。”

    队医处理卫见山的伤口,卫见山一直面无表情,相比起我在这边鬼哭狼嚎的,卫见山简直安静得不成样子,钟鱼有几次按不住我,无奈地看着卫见山说:“要不你也叫几声,让乔封心里平衡一点。”

    我心说怎么我都不会平衡的,毕竟卫见山一点感觉都没有,叫也不会有我这么声情并茂的。

    阿水说下面的事情我们不用管,他们会去处理,我感觉饿,钟鱼去给我们煮粥,卫观海他们跟着阿水走了,卫见山被强制躺下了,不然他就跟着褚游他们去检查下面的环境了。

    趴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是被钟鱼煮的粥香醒的,我勉强坐起来喝了半碗,阿水他们回来的时候说下面已经没有水草了,似乎是被那些白骨烧起来的磷火全烧没了,现在下面干干净净的,连弱郎也没有,现在就剩个大坑。

    我觉得奇怪,但是我的脑子不允许我去思考这些事情,我再趴了一会,阿水就决定叫人送我下山,送回酒店去。

    我是很抗拒的,但是我没办法反抗,阿水叫人背我下山,伍一和伍四不放心我决定跟我一起下山,卫见山是不愿意走的,钟鱼拍了拍我的肩,阿水的一个人加上我们总共四个就准备下山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无论跟着GPS还是在迷雾里都没有走很久,但是这一次下山到酒店的路上我们却花了整整三天,并且这三天我们基本上无休。

    看见酒店的时候我松了口气,进到大门的时候靳池看见我就跑了进去,伍一背着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靳池抱着医药箱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缩了缩脖子把绷带藏起来,说我崴了脚,靳池是认识伍一他们的,所以也没有拦我们,我们上了楼,伍一把我放在自己房间床上,叮嘱了我几句,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说。其实说起来,我很担心伍一和伍四,卫见山之前说过伍一的人都被追杀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伍一和伍四也很少和我们待在一起,两个人都很沉默,我知道那些人对伍一他们来说犹如家人,论谁少了这么多家人朋友都会心情失落吧。

    伍一点着头一脸疲惫地出去了,伍四给我放了止痛药,冲我笑笑,说:“这一次好像也没有保护好你。”

    我摆摆手,伍四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我们就在隔壁。”伍四转身准备关门的时候顿了一下,说:“乔封需要休息。”

    我看见靳池站在门外往里看,我想了想,决定闭上眼睛假睡,我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去面对靳池,况且我也并不知道她会问些什么,我又该说些什么。

    门被关上,我松了口气,酒店的床被都很软,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我睡得很沉,直到半夜的惊雷把我吵醒,我看了时间才发现我已经睡了很久了。

    我弓着身子起来,我身上缠满了绷带,看起来倒是很像木乃伊,我抠出一粒止痛药吃了,床头放着一个卫星电话,我记得卫见山的那个卫星电话的号码,看着外面的暴雨,我给卫见山打了个电话。

    卫见山接的很快,头一句就是问我:“醒了?”

    我应了一声,说:“下雨了。”

    卫见山顿了顿,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下床了,过了一会儿他说:“这里没下雨,只是能听到雷声。”

    我又应了一声,卫见山问我伤口怎么样,我说不疼了,虽然我觉得背上又痒又疼。

    卫见山应了一声,我们两都沉默了,卫见山笑了笑,说:“乔封,怎么现在你跟我也无话可说了?”

    我哽住,其实这一年多来,我有很多事情想和卫见山说,只是那些事情婉转到嘴边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要是换做以前,这些我觉得无聊的事情我也会说给卫见山听,但是现在我却总觉得这些事情对卫见山来说无关紧要,是他随时能过滤掉的消息,所以也就不想说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啊。”我说,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的。

    卫见山轻笑一声,说:“我们这边在进行清理,我现在不着急,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把小破屋的事情跟他说了,卫见山偶尔应一声,雨声越来越大,我坐回床上,跟卫见山讲我出版社的工作,末了,卫见山突然说:“乔封,我感觉你这一年多挺孤单的。”

    我顿住,这一年多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除了出版社的同事和小卖部的老板娘,我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卫观海他们只是偶尔联系,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我按着我自己的生活轨迹一点一点往前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分叉了。

    “你有去看过我的墓吗?”卫见山问我。

    我又沉默了,其实前一年清明的时候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那个时候联系不上卫观海和伍一他们,我一个人是进不去滇寨的,所以就没有去,我莫名有点心虚,但是那明明就是个假的。

    卫见山笑了笑,说:“也许今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我终于笑了,说:“哪有人去看自己的墓的?”

    “所以该拆掉了。”卫见山说。

    我重重地点点头,外面一声炸雷,突然我听到房间的墙壁传来一声撞击声,我一下就警觉起来,站起来说:“等一下。”

    “怎么了?”卫见山问我,“你还舍不得拆掉?”

    “有声音。”我说,心想怎么卫见山现在喜欢开玩笑了。

    卫见山顿了顿,说:“你别去,去叫伍一他们。”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伍一打电话,电话一直到响断都没有人接听,我心一沉,跟卫见山说没有人接。

    “我马上下来。”卫见山说,“你别动,我和钟鱼马上下来。”

    卫见山挂掉了电话,但是我知道,从上面下来还要三天,这三天我不可能在这里一动不动。我又给伍四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手摸上门把手的都在颤抖。

    我打开门,走廊上没有人,外面的灯光很昏暗,除了走廊墙壁上的壁灯还亮着,下面的客厅是一团黑暗。

    我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没人开门,我小声叫了一声伍一,还是没有人开门,我一顿,低头就看见门缝里往外流出了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