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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六亲不认(2)

    打斗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方仍然胜负未分,都有些急躁。高峰浑身湿透,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便一咬牙,跳将起来,把朴刀一挥,使出平生绝技“旋风斩”!但见飓风怒号,飞沙走石,树枝树杆噼啪折断,和着残花败叶铺天盖地砸向六人。六人迅速往后退,否则被卷进旋风里非死不可!虽然距离颇远,但他们站立不稳,衣服化作碎片乱飞,喇嘛的帽子甚至被刮到山岭后。六人纷纷扑倒在地,身体仍然不断后移,浑身疼痛难忍,不得已齐齐往后撤,跃过山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峰收住架势,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一个蒙面黑衣人悠闲地踱着方步,从草堂里飘然而出,他的手里提着一条齐眉棒。这棒跟喇嘛使的棒极像,只是那个环闪着耀眼的白光。当他数到“一”时,高峰面色骤然大变,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喷射而出,然后直挺挺地仰面倒下,双目圆睁。

    黑衣人在高峰身前三尺处立定,阴阳怪调地说道,“真不愧为武林第一高手,中了我的毒仍能坚持这么久并战胜西域六怪。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完向高峰拱手作个揖。

    “杀威棒?”高峰凝视着黑衣人手中那根棒,喃喃说道,“我早该想到……”

    黑衣人悠悠说道:“如果阁下肯为朝廷所用,晚生也许不会下此毒手,可惜……”

    高峰冷笑一声,道:“百威对朝廷忠心耿耿,还不是一样被满门抄斩?不知怎样留下你这死净种?”

    黑衣人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娘是我爹外面的女人,我是私生子,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侥幸逃过一劫。但我不会放过害死我爹的人!”

    “害死百威的人是老夫,为何要加害高原?”高峰嘶哑着问道,语调里有着明显的愤怒。

    “那只能怪他不自量力,竟敢跟小王爷争女人。我本无杀他之心,但想到他是你的儿子,你要我饱尝丧父之痛,我得要你尝尝丧子之痛!”黑衣人的声音冷若冰霜。

    高峰长叹一声,“高贤宅心仁厚,从未涉足江湖,对江湖恩怨一无所知,亦不知祖上之事,能否放他一马?”

    “可以。不过你非死不可!”

    高峰闭上眼睛,道:“能死在你手上,老夫总算瞑目了。”

    黑衣人一声冷笑,道:“看来,你对自己前半生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

    高峰惨笑一声,道:“你错了!杀天下该杀之人,老夫从不后悔!”

    “所以,杀了你,我一点也不后悔!本来,你已经活不了,但我依然要亲手杀了你!”黑衣人说完,抡起杀威棒使劲向高峰打将下去!

    “嗖”“嗖”数声,药房突然喷出一连串火球,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大吃一惊,慌忙闪避。火球不断从门缝射出,落在远处,有一颗打中他的腿,“呯”一声炸开了。他不敢恋战,丢下高峰落荒而逃!

    乔无瑕冲出药房,哭着扑向高峰。高峰面色灰白,嘴唇乌黑,嘴角淌着黑色的血丝。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微笑着问道:“无瑕,为什么没有去爬山?”

    乔无瑕哽咽道:“我肚子疼,好像得了绞肠痧,所以跑回来。”

    “唉,你也中了毒,快去取上次我叫你磨的牛角粉服下,能解此毒。”高峰慈祥地说道。

    乔无瑕低下头,哽咽着道:“我已经吃过了。一不小心吞得过多,刚才黑衣人来的时候晕厥了一阵,要不早就对付他了。爷爷,你也吃一点吧。”

    “没用啦!我已经毒发攻心,药石无灵。叫高贤不要替我报仇,你也要放下仇恨,不要让仇恨伴随你一生,否则你一生都会十分痛苦,知道吗?”

    乔无瑕泪流满脸,问道:“爷爷,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你就别管了。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所以今天你们应该躲得远远的。可是你却折返回来,我担心他不放过你。”高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古籍,递给乔无瑕,“收好,对你有用。马上找贤伢,远走高飞,从此不要再踏入这儿一步,现在芙蓉坳漫山遍野都是毒,一种俗称‘六亲不认’的剧毒。一年前我们就被人施毒了,可我半年前方发觉,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以解毒。我太自负了。趁我现在还能压制住毒气,赶紧离开。一旦我发作,就会大失常性,六亲不认,见人就杀……”

    乔无瑕听此,呜呜大哭起来,“爷爷,不会的。你会没事的,我和贤哥不走。”

    高峰长叹一声,道:“这毒非同小可,无色无味无臭,难以检验。我足足研究了十年,仍然未研制出解药,牛角只能帮我抑制毒性,不能消除毒性。他在菊花里下的毒,菊花花瓣晒干泡茶、酿酒,残渣抛在山野,于是山野的土壤沾上了毒素,在有毒土壤里生出的芙蓉花变成了毒花,蝴蝶、蜜蜂来采摘花粉,变成毒蝴蝶、毒蜜蜂,它们再去采摘其他花,那些花也成了毒花,毒花落在草尖上,草也就成了毒草,动物吃了毒花毒草也就成了毒物,一环环扩散开去,于是整个山坳变成毒坳,日积月累,蛇虫鼠蚁死了一大堆……”

    乔无瑕想起石窠附近的彩色蛇,怪不得老半天不动一下,原来是死的,还有几只臭气熏天的死老鼠。她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永远离开这里,永不回头。快!快!”高峰低吟一声,吩咐道,“《天经地义》保管好。把日月剑拿出来。”

    乔无瑕收好古籍,从靴子里取出日月剑,双手递给高峰。高峰颤巍巍地拔出宝剑,轻轻地抚摸着,抚摸着,猛然往自己心窝一插,接着用力拔出,再插!顿时鲜血喷涌,溅了乔无瑕一身。乔无瑕傻了眼,惊恐地叫了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快走!我不想临终前伤害自己至亲的人,这样,就一了百了——”高峰说完,合上眼睛,两滴浊泪从眼角溢出,头一歪,咽了气。可怜一代豪杰就这样终结了一生!

    “不!爷爷!爷爷……”乔无瑕放声痛哭,哭声响彻山野。

    “人来,捆起她!”乔无瑕正在伤心之际,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断喝,惊惶回头,见白智渊和两名衙役余固、史友站在面前。白智渊身穿素服,大概要带女儿到石头峰祭祖。史友听得白智渊吩咐,连忙放下祭品,蹿上前按住乔无瑕。

    白智渊满脸怒容,吼道:“好个乔无瑕,高老爹平素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欺师灭祖!人来,给我重杖二十!”话音刚落,余固即操起齐眉棍噼噼啪啪打将下来。乔无瑕痛得哇哇大叫。

    “住手!”高贤突然间从山谷跃出,眨眼工夫到了众人面前,夺过余固的齐眉棍,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白大人,无瑕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能对她施以酷刑?”

    “贤侄不是去爬山吗?怎么突然回来?”白智渊见高贤突然出现,吃了一惊,“不过,回来得正好,省得我派人找你。这个乔无瑕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竟然杀了你爷爷!乔无瑕,快老实交代,为何要杀高老爹?”

    高贤愕然,顺着白智渊的手指,发现爷爷倒在练武场的花丛边,血流满地,胸前正插着锋利无比的日月剑!他立时扑在高峰身上放声痛哭,“爷爷!爷爷!到底怎么回事?谁杀了你?”高峰身体尚有余温。

    这时,白惠惠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高峰的死状,不禁掩面痛哭。她跪在高贤身边,出神地盯着日月剑,道:“咦,那不是无瑕的剑吗?”

    “什么?”高贤一跃而起,“惠妹,你说是谁的剑?”

    白惠惠被他这一质问,有点摸不着头脑,道:“我给无瑕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过这把剑。这是无瑕的剑呀。贤哥,你不晓得吗?”

    高贤一听,惊得两眼发直,一个箭步冲到乔无瑕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乔无瑕抽抽噎噎讲述自己所见所闻,并将高峰的临终遗言复述一遍。

    “荒谬!”白智渊喝道,“想不到小小年纪居然敢撒这弥天大谎,当我们是三岁孩童?这儿根本就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高老爹死于心脏中剑,流血过多,根本就不是中毒!别忘了,除了我,我的两名手下也是目击证人。我们亲眼目睹你行凶杀人,还想抵赖?”

    乔无瑕虽然被打得浑身发痛,泪眼迷离,但声调还是很高,激愤地骂道:“你这狗官含血喷人!爷爷明明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怎么还说没有打斗痕迹?你狗眼瞎了!”她努力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芙蓉正艳,菊花正黄,樟树正香,除了几片落叶几朵落花,地上干干净净,周围井然有序,一片宁静安逸的景象,哪有腥风血雨、枝叶乱飞的狼藉?连高峰倒地时跌落在他身旁的朴刀也安安静静地搁在兵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