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矮林狩猎（其六）
“面对它。直面这火焰。它什么也不是，连真龙之火都算不上。只是一道拙劣的伪火，由已经退化的可悲生物在一番虚张声势后得出的苟延残喘。何惧之有？”
陌生人那漫不经心、颐指气使的声音在脑海之中回荡，瓮瓮作响。
盖乌斯认出来了，是梦里那道黑影的声音。梦魇之中那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周身笼罩着黑色的火焰：那是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在梦境之中永远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在远处观察自己，脸上带着讪笑；自己想要靠近时地面却像漂流的冰川一样裂开，漂移远去，让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永远无法缩短。那男人也许在梦里中跟自己交谈过，内容盖乌斯记不清了，但是却把他的嗓音记了下来。
他不是在跟自己交谈……
他是在下指令……
盖乌斯动弹不得，身体在按照他的话语行动。
火焰之流瞬间包围吞噬了他，而且并未因此停息。烈焰继续蔓延开去，扫出一个庞大的扇面，冲击着大道和矮林边上的杂草地。火舌吞吐舔舐，一直烧到那几位狂奔后退者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就在再差一点就舔上他们时，残火龙胸腔之内储存的发酵沼气似乎终于耗尽，火焰不再前进，止息下来——巨兽最后打了一个带有火星的鼻息，停下了喷火。
然而众人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是一片焦土：龙火所到之处，草地化为焦土，大道的碎砂岩路面被炙烤得像是铁匠风炉里的烧红煤炭般滚烫，焦糊味飘散四方，哪里还找得到那位剑士的影子。
“哦不……”阿连诺博士扶额惊叹，像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不相信刚才拯救了大家的英雄而今已经葬身火海；而等他接受之后，剩下可以做的事情唯有哀叹。
女林精将猎弓狠狠掷于地面，大声咒骂。
法妮娅和米奈亚斯握住了对方的手，齐齐注视原本盖乌斯所站的位置。他们需要共同面对这丧失同伴的哀恸，虽然盖乌斯只和他俩旅行了十多天，但是法妮娅和米奈亚斯早已把他视为团队中的一员。
烈焰不熄，浓重的黑烟和金红色的火焰在火场内翻涌，直冲天际。眼见制造了如此大面积的火场、那些渺小的人类无法跨越后，处身于那火海之后的残火龙仰天长吼一声，张开那对小且萎缩的膜状翼，扇动翼骨准备飞走。
事情似乎以悲剧收尾了，正当所有人都这样认定的时候，异象出现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看见了奇迹。
先是眼前燃烧草地、焦黑树干乃至于残留在地面的液态火焰——所有火焰——都在渐渐熄灭。不，火焰不是熄灭了，而是被某些事物吸缠住，同时往一个方向聚集，就像是火场中的某点有个看不见的魔法旋涡在吸收火焰。作为其结果，庞大的火海仅仅一瞬过后瞬间就荡然无存，全数被吸附到了一个圆形的地带，围绕着那里，形成了一道火焰龙卷。
而那正正是盖乌斯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火焰龙卷逐渐势盛，一点也不合乎常理，越看越像是魔法的产物，怪谲得很。所有火焰最后都聚集到了那里，光线逐渐明亮，最后变得红热逼人；而越是如此，火光中央的人影反而越发清晰。
那是盖乌斯。
——还是说，那真的是盖乌斯吗？火中盖乌斯的影子扑朔迷离，变幻不已，像是几个人的一合体，像是老者，又像是战士，又像是长发飘散的伟岸男子，但最终又都会幻化回到盖乌斯那右手持剑的壮硕身影。
此刻重重包围他的烈火仿佛具有了意志，在围绕着他旋转，对着他起舞。群火跃动不止——像极了远古时代野人们围绕着夜幕中的篝火齐齐跳起祭祀之舞——只不过在这里，火焰反而成了起舞者。
不仅如此，火焰在越燃越烈，空气每过一刻就灼热一分，整片大道旁的空地都在急遽升温——直到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闷热难耐，即使他们身在三十多步的距离开外。
他们看着那火龙卷的焰心越来越红热，跃动得越来越幻惑；地面升腾起热蒸汽，使得那火柱之中的景象模糊，像是雾里看花，湖中倒影。远远看过去，远处观摩的四人只觉得自己看到那些火焰活了过来，一团团地分成了单独的个体，生出了手脚，头部是一簇火苗，身体摇曳虚幻，正在彼此手拉着手，围绕盖乌斯跳起舞来。细心倾听，更是能听到那边传来阵阵如同歌谣吟唱、有着节奏和律动的窃窃私语。
火焰的精灵！
阿连诺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然后才是不自信的开口：“帝国在上啊……你们有看到吗？还是说只有我自己看到了？那里……那里有些东西，对吧？”
“是的。”法妮娅的回答打消了他的顾虑。看来大家都看见了。
看见那些火焰妖精。
“不确定。”女林精这样答道。“有可能是热气折射导致的视觉错觉。但如果是真的话……火精……如果这些真的是火精的话……那它们会主动接近人类……这可真是件连我所在部落里最老的智者都没有听说过的事。——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不要接近靠近过去。它们绝对不喜欢一切有实体的生物，贸然接近会被烧成灰烬的，”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那火龙卷，“眼前那个特例除外。”
盖乌斯站在火焰中心。他毫发未伤。
他站在火焰中心，真切地看到群火实化成了一个个头部有着一簇火焰、身体虚幻摇曳不定的火精灵。看到它们齐齐观察自己，彼此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然后它们开始围着自己跳舞。盖乌斯不禁思考，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无人回答他。刚才脑海里响起的陌生男声已经消逝不见，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再次出现的征兆。他只能自行应对了。
陌生人那漫不经心、颐指气使的声音在脑海之中回荡，瓮瓮作响。
盖乌斯认出来了，是梦里那道黑影的声音。梦魇之中那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周身笼罩着黑色的火焰：那是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在梦境之中永远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在远处观察自己，脸上带着讪笑；自己想要靠近时地面却像漂流的冰川一样裂开，漂移远去，让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永远无法缩短。那男人也许在梦里中跟自己交谈过，内容盖乌斯记不清了，但是却把他的嗓音记了下来。
他不是在跟自己交谈……
他是在下指令……
盖乌斯动弹不得，身体在按照他的话语行动。
火焰之流瞬间包围吞噬了他，而且并未因此停息。烈焰继续蔓延开去，扫出一个庞大的扇面，冲击着大道和矮林边上的杂草地。火舌吞吐舔舐，一直烧到那几位狂奔后退者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就在再差一点就舔上他们时，残火龙胸腔之内储存的发酵沼气似乎终于耗尽，火焰不再前进，止息下来——巨兽最后打了一个带有火星的鼻息，停下了喷火。
然而众人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是一片焦土：龙火所到之处，草地化为焦土，大道的碎砂岩路面被炙烤得像是铁匠风炉里的烧红煤炭般滚烫，焦糊味飘散四方，哪里还找得到那位剑士的影子。
“哦不……”阿连诺博士扶额惊叹，像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不相信刚才拯救了大家的英雄而今已经葬身火海；而等他接受之后，剩下可以做的事情唯有哀叹。
女林精将猎弓狠狠掷于地面，大声咒骂。
法妮娅和米奈亚斯握住了对方的手，齐齐注视原本盖乌斯所站的位置。他们需要共同面对这丧失同伴的哀恸，虽然盖乌斯只和他俩旅行了十多天，但是法妮娅和米奈亚斯早已把他视为团队中的一员。
烈焰不熄，浓重的黑烟和金红色的火焰在火场内翻涌，直冲天际。眼见制造了如此大面积的火场、那些渺小的人类无法跨越后，处身于那火海之后的残火龙仰天长吼一声，张开那对小且萎缩的膜状翼，扇动翼骨准备飞走。
事情似乎以悲剧收尾了，正当所有人都这样认定的时候，异象出现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看见了奇迹。
先是眼前燃烧草地、焦黑树干乃至于残留在地面的液态火焰——所有火焰——都在渐渐熄灭。不，火焰不是熄灭了，而是被某些事物吸缠住，同时往一个方向聚集，就像是火场中的某点有个看不见的魔法旋涡在吸收火焰。作为其结果，庞大的火海仅仅一瞬过后瞬间就荡然无存，全数被吸附到了一个圆形的地带，围绕着那里，形成了一道火焰龙卷。
而那正正是盖乌斯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火焰龙卷逐渐势盛，一点也不合乎常理，越看越像是魔法的产物，怪谲得很。所有火焰最后都聚集到了那里，光线逐渐明亮，最后变得红热逼人；而越是如此，火光中央的人影反而越发清晰。
那是盖乌斯。
——还是说，那真的是盖乌斯吗？火中盖乌斯的影子扑朔迷离，变幻不已，像是几个人的一合体，像是老者，又像是战士，又像是长发飘散的伟岸男子，但最终又都会幻化回到盖乌斯那右手持剑的壮硕身影。
此刻重重包围他的烈火仿佛具有了意志，在围绕着他旋转，对着他起舞。群火跃动不止——像极了远古时代野人们围绕着夜幕中的篝火齐齐跳起祭祀之舞——只不过在这里，火焰反而成了起舞者。
不仅如此，火焰在越燃越烈，空气每过一刻就灼热一分，整片大道旁的空地都在急遽升温——直到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闷热难耐，即使他们身在三十多步的距离开外。
他们看着那火龙卷的焰心越来越红热，跃动得越来越幻惑；地面升腾起热蒸汽，使得那火柱之中的景象模糊，像是雾里看花，湖中倒影。远远看过去，远处观摩的四人只觉得自己看到那些火焰活了过来，一团团地分成了单独的个体，生出了手脚，头部是一簇火苗，身体摇曳虚幻，正在彼此手拉着手，围绕盖乌斯跳起舞来。细心倾听，更是能听到那边传来阵阵如同歌谣吟唱、有着节奏和律动的窃窃私语。
火焰的精灵！
阿连诺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然后才是不自信的开口：“帝国在上啊……你们有看到吗？还是说只有我自己看到了？那里……那里有些东西，对吧？”
“是的。”法妮娅的回答打消了他的顾虑。看来大家都看见了。
看见那些火焰妖精。
“不确定。”女林精这样答道。“有可能是热气折射导致的视觉错觉。但如果是真的话……火精……如果这些真的是火精的话……那它们会主动接近人类……这可真是件连我所在部落里最老的智者都没有听说过的事。——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不要接近靠近过去。它们绝对不喜欢一切有实体的生物，贸然接近会被烧成灰烬的，”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那火龙卷，“眼前那个特例除外。”
盖乌斯站在火焰中心。他毫发未伤。
他站在火焰中心，真切地看到群火实化成了一个个头部有着一簇火焰、身体虚幻摇曳不定的火精灵。看到它们齐齐观察自己，彼此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然后它们开始围着自己跳舞。盖乌斯不禁思考，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无人回答他。刚才脑海里响起的陌生男声已经消逝不见，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再次出现的征兆。他只能自行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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