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老鼠和蚯蚓
虽然这人一脸正气，说得也很有道理。
但张四维本能觉得这人在害他。
证据就是那个怪物听到他说的话后，立刻就改变了目标。
他全身上下的眼睛都盯向张四维，仿佛只要张四维稍有异动，就要瞪死他。
张四维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想笑。
术士对灵气的流转十分敏感，如果没有特意遮掩，根本瞒不过同道。
正如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张四维是修道之人，张四维也能同样感知到眼前这个怪物看着唬人，但尚未入道。
哼，不入道，外表再强悍也没用。
而那中年男人身上虽流转着十分奇特的灵气，和他见过的全然不同。但浑身气血十分衰弱，甚至比普通人还要不如，一看就知道战力低下。
别说两人已经苦战过一场，就算他俩一起上，张四维也自信能单手镇压。
这种以上欺下、恃强凌弱的感觉让张四维有些兴奋。
成为术士以来，他遇到的敌人要么位阶远高于他，要么就是一身豪华灵器，他根本比不过，正正经经的打架基本没有。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到了哪种境地。
此刻，不是有很适合的对手吗？
他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们一起来吧。”
辛成：“……小友，咱们都是正派，自己人啊。”
张四维嘴角一歪，就要嘲讽。
突然回忆起自己的新人设，想想姜北海平日里的做派，当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位大哥放心，俺是个好人，开句玩笑而已。”
俺？
辛成心下一喜，乡下人啊，那就好办了。
陆瑟也是心情一松。
好好的黑吃黑，突然冒出来一个俊朗得让人想砸坏脸的少年，让他还以为是名门正派的少侠要见义勇为。
没成想是个侥幸得到些机缘的乡下人。
他现在元魂飘荡欲要直飞九天，感觉什么都做得到。
即便对方有仙缘，小小年纪就入了道，他也敢拼命搏杀，为自己在史册上光辉的事迹添加一个以凡弑仙的开篇词。
这样一想，他便愉悦得不能自已，甚至想要挖个眼睛助助兴。
而这种欢快的情绪似乎也传递给了他身上的那些眼睛，它们纷纷短暂地眨动了几下。
“啊——”
张四维惨叫一声。
也没见那大眼珠怪有任何举动，他的元魂却突然之间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手持银针，从他的指甲缝里狠狠地刺进心脏一般，让他疼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就在他扶头之际，陆瑟径直冲了过来，六臂各自高举绳索大刀短矛等武器。
辛成叫道：“小兄弟，小心他的眼睛，能直接攻击元魂。你且先拖住他，哥哥我这就手书一封，定能将其封印。”说着，辛成就用自己沾满鲜血的食指在半空中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啊？
张四维心中暗暗咒骂一句，强忍着刺骨的剧痛，与那可恶的眼珠怪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人体型虽庞大，动作却十分敏捷，行动间更是章法有度，在凡人江湖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隐隐透露出几分踏入武道的气势。
但也就这样罢了，凡人的内力如何能与术士的灵力匹敌？
只见他双手与张四维角力相抗，单臂持刀狠狠劈下，张四维运转灵力，仅仅只是被砍破了一层表皮，反观对方的十指，却已被张四维硬生生地折断。
原本笔直坚硬的手指，此刻变得歪曲变形，仿佛十条被顽皮小孩肆意摆弄的蚯蚓一般。
但张四维也不好受。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动不动吸引他的目光，害他好几次走神，冷不丁就被砍几下，鲜血淋漓。
甘霖凉！
老子这衣服还是干净的啊。
张四维暴怒出手，双方越打越烈，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哈哈，老爷我成了。”
打斗的两人听到声音后依旧没有停下，只是都用余光看了过来。
辛成面色狂喜，掌心浮立着两个张四维不认得的大字。
那两个字看上去由天青色的线条构成，实则是天地灵气的具象化。
这让张四维倍感震惊。
以他堂堂问道境初期的恐怖修为，又修行七品功法《大同诀》，役使灵气也颇为吃力，更别说像这中年人一样把他们排列成线条了。
难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这个眼眶乌青一脸猥琐的家伙其实在藏拙？
张四维眼眶浮上一抹血丝，脚步悄悄后退，随时准备跑路。
正当张四维心生疑虑之时，那中年人突然将大字拍向自己的胸口，然后转身狂奔离去。其速度之快，令张四维望尘莫及。
术士界果然神奇啊，居然还有这么令人惊奇的手段。
等等……这家伙就这么跑了？！
俺为了这家伙打生打死，他却背着我溜了？！
被人出卖的羞耻感让张四维差点不顾一切赶上去，给那中年人来一发狠的，让他知道知道张四维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人也太恶心了吧。
张四维一副吃肉时不小心吞掉一只苍蝇的的作呕表情。
他虽然也经常背弃约定，但那都是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看别人出工出力，自己却坐收渔利的地主老财。
需要他赌上自己的性命时，完全不带怂的。
中年男人的行为，完全把张四维的价值观当成地毯狠狠踩踏一番。
那怪物显然也被中年男人的行为恶心到了，闷声闷气道：“还打吗？你我本无冤无仇，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张四维一肚子火气正没处发泄呢，张狂道：“当然要打。先杀了你，回头再解决那贼厮！”
“狂妄！”眼珠怪怒斥。
他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眼眶怒张，目瞪欲裂。
这是想和我比谁的眼睛更大？
简直不知所谓。
张四维桀桀狞笑，右眼瞬间变得猩红无比，玄妙神秘的术法光芒从他的瞳孔之中绽放而出。
而此时正在运功释放绝技的眼珠怪，突然间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开始倒流，原本运行自如的内力此刻却完全失控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地朝着五脏六腑冲击而去，将其内部搅得天翻地覆，一口鲜血登时吐了出来。
张四维哂笑道：“人可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包药也治不了两种病，你以为同样的法子能用两次吗？”
他不慌不忙捡起短矛，悠然走到怪物面前。
眼珠怪趴在地上，只能看见一双草鞋。他无力伸出手，似乎是要哀求。
还别说，他这副模样确实十分凄惨，只可惜遇到个铁石心肠。
“哎呀，你的眼睛似乎睁不开了呀。就这么睡着的话，会得风寒的吧。来，俺来让你精神点！”
锋利的短矛突然插进了微微闭合的眼睛里。
“啊——”
怪物惨叫一声，但他明显叫得太早了。
“我插进来了，我出去了。我又插进来了，我又出去了。嘿嘿……”
一只又一只眼睛被短矛戳爆，鲜血四淌。
张四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大哥在村里的土坝泄洪后下河捉鱼，他就跟在屁股后面抓小蝌蚪，脸上露出童真的笑容。
陆瑟却只觉得这人仿佛冥土里的勾魂恶鬼。
可他这辈子只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脏事，大奸大恶的坏事可从没有做过。
虽说这次决定要做坏事，以后当个大大的恶人，但不是还没做吗？
为什么老天爷要派这么个人来折磨自己？
明明……明明他是天选之子啊。
张四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讨厌这人有这么多双眼睛。
他堂堂一个术士老爷，都没有背生四臂的本事，已经也没有多长一只，你凭什么能？
张四维没注意到，随着他笑得越来越开心，他眸子里的血色也更加嫣红，好像一颗珍贵的红玛瑙，让人忍不住想要挖出来看看。
诡异的是，随着眼珠越来越少，陆瑟的脸色却越来越好，嚎叫得更有力了。
张四维大感惊奇，没有乘胜追击，反而等他恢复。
“哈哈，这才有点儿意思。俺要让你完全恢复，再彻底杀死你，这样会更有意思。”
陆瑟狠声道：“乡下的老鼠，你不要太自负！”
张四维面色一冷，微笑道：“这不是自负，是自信，是强者的自信！而且，当乡下的老鼠，总比当城里的蚯蚓好，你说呢？”
说着，把短矛插进陆瑟的右手里，左三圈右三圈转了一遍。
陆瑟：？？？
不是让我完全恢复的吗？
你管这叫完全恢复？
他很想大骂几句，但又怕这个不要脸的毁他的左手，只能恶狠狠瞪了几眼。
接下来张四维倒是没再作妖，硬生生在原地站了小半个时辰。
陆瑟也不多言，六臂形成架势冲了上去。
这小鬼和辛成那老狗看到了自己的【浊人借天眼妙法】和【三头六臂真人降世宝术】，不杀之不行。
同样，对方能破自己的妙法，一定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为了隐藏那手段，对方也不可能让自己活着离开。
他们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都想要对方死而已。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条平平无奇的山道上，城里的蚯蚓和乡下的老鼠开始撕咬对方。
……
陆瑟最终还是败了。
但不得不说，他比张四维预想的还要强得多。
张四维原本以为，这人没有了那些诡异的眼睛，实力会大减。
可没想到这人不再有底牌后，反而尽显凶性，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六臂和高深的武学造诣更是相得益彰，又兼之这人实战经验丰富。如果不是灵气对内力具有碾压性的优势，恐怕张四维就阴沟里翻船了。
然而世界就是这样，任你经验再丰，天资再好，不能修仙问道，依旧只能成为他人手下败将。
一身破烂衣服的张四维大感满足，这场战斗不仅让他检验了自己的战斗力，也获得了不少战斗经验，收获颇丰。
他走到陆瑟面前道：“俺得偿所愿心情不错，你可有什么遗言要说？”
陆瑟“嗬嗬”吐出一口瘀血，里面还夹杂一些内脏，道：“我家……采光很好，我小时候……打开窗子就能……能看见太阳……你能把我葬到山……山阳处吗？”
“好，死后葬于山阳。”张四维大气挥手。
或许是回光返照，陆瑟脸色变好，低声道：“老鼠，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凡人为什么能使用术士才能使用的术法？”
张四维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急着去砍死那个中年男人的。
但他张四维什么人，岂能让人拿捏？
硬气道：“俺不想知道，但你非要告诉俺的话，俺也没办法。”
陆瑟差点气得倒地就走，但想害死这王八蛋的想法还是占据了上风，闷闷道：“说来话长，我陆家原本不过是天水郡城一个再普通不过……”
他正要追忆自己那平凡但不平庸的岁月，却被张四维抬手打断。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事先说好，你要是敢说到一半就断气，俺就把你千刀万剐再扔到乱葬岗！”
陆瑟：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他大好人生就这么被毁，实在不甘心让张四维快活逍遥。
“秘密就在我的胃里，待我死后你将我剖腹就能找到一个银戒指，所有的秘密都在其间了。”
张四维脸色顿时一苦：“啊，还要剖腹啊？”
他都逃出来了，怎么还要干开胸挖膛的活？
张四维反感至极，一时间连术法都不想要，直接走人了。
陆瑟见状赶紧道：“这银戒指很珍贵的，就算鱼龙境的大能见了也会出手抢夺！”
张四维嗤笑一声。
他要是说饮露境张四维还会相信，亲身感受鱼龙境强者的威压后，张四维甚至对那些强者还能不能被称为人感到怀疑。
一个凡人身上的东西会让他们抢夺？
你怎么不说俺成为饮露境后还会为钱发愁呢。
不过他到底没走。
别看他张四维表面成了人上人，内里却是一穷二白。
矿里的血石没机会带走，藏在村外的银子不敢去拿……都这般境地了，哪还有照顾心情的余地。
陆瑟现在倒是很照顾自己的心情，他支起头问道：“小老弟，你看我都知无不言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张四维看着他跟自己的衣服有的一比的破烂身体，无语道：“好啊，俺放过你。然后呢，你能撑过一刻钟吗？”
“也是啊……那你身上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吗？”
“没有。”
“哦……你说，人死后会下阴曹地府吗？”
“俺怎么知道，俺又没有死过……应该没有，有个人告诉过俺，这世上没有阴曹地府。”
“哈，我就说，老爹他果然错了，说什么不这样做死后就会遭报应……咳咳……哈哈，我才是对的。”
“啊对对对，你最对了。”
“诶小兄弟，你家有几口人啊，香火有没有传啊？咱杀人可以，但不能绝户啊。”
“……你能不能快点死，俺赶时间。”
“哦，别着急，这就死这就……死……”
声调渐渐落下，青年就此沉睡。
张四维疑惑地摩挲下巴。
明明死的是个外乡人，还是个邪恶的外乡人，但为什么……会感觉有点遗憾呢？
张四维拍拍脑门，不再瞎想，拿起短矛向尚带余温的尸体走去。
但张四维本能觉得这人在害他。
证据就是那个怪物听到他说的话后，立刻就改变了目标。
他全身上下的眼睛都盯向张四维，仿佛只要张四维稍有异动，就要瞪死他。
张四维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想笑。
术士对灵气的流转十分敏感，如果没有特意遮掩，根本瞒不过同道。
正如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张四维是修道之人，张四维也能同样感知到眼前这个怪物看着唬人，但尚未入道。
哼，不入道，外表再强悍也没用。
而那中年男人身上虽流转着十分奇特的灵气，和他见过的全然不同。但浑身气血十分衰弱，甚至比普通人还要不如，一看就知道战力低下。
别说两人已经苦战过一场，就算他俩一起上，张四维也自信能单手镇压。
这种以上欺下、恃强凌弱的感觉让张四维有些兴奋。
成为术士以来，他遇到的敌人要么位阶远高于他，要么就是一身豪华灵器，他根本比不过，正正经经的打架基本没有。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到了哪种境地。
此刻，不是有很适合的对手吗？
他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们一起来吧。”
辛成：“……小友，咱们都是正派，自己人啊。”
张四维嘴角一歪，就要嘲讽。
突然回忆起自己的新人设，想想姜北海平日里的做派，当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位大哥放心，俺是个好人，开句玩笑而已。”
俺？
辛成心下一喜，乡下人啊，那就好办了。
陆瑟也是心情一松。
好好的黑吃黑，突然冒出来一个俊朗得让人想砸坏脸的少年，让他还以为是名门正派的少侠要见义勇为。
没成想是个侥幸得到些机缘的乡下人。
他现在元魂飘荡欲要直飞九天，感觉什么都做得到。
即便对方有仙缘，小小年纪就入了道，他也敢拼命搏杀，为自己在史册上光辉的事迹添加一个以凡弑仙的开篇词。
这样一想，他便愉悦得不能自已，甚至想要挖个眼睛助助兴。
而这种欢快的情绪似乎也传递给了他身上的那些眼睛，它们纷纷短暂地眨动了几下。
“啊——”
张四维惨叫一声。
也没见那大眼珠怪有任何举动，他的元魂却突然之间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手持银针，从他的指甲缝里狠狠地刺进心脏一般，让他疼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就在他扶头之际，陆瑟径直冲了过来，六臂各自高举绳索大刀短矛等武器。
辛成叫道：“小兄弟，小心他的眼睛，能直接攻击元魂。你且先拖住他，哥哥我这就手书一封，定能将其封印。”说着，辛成就用自己沾满鲜血的食指在半空中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啊？
张四维心中暗暗咒骂一句，强忍着刺骨的剧痛，与那可恶的眼珠怪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人体型虽庞大，动作却十分敏捷，行动间更是章法有度，在凡人江湖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隐隐透露出几分踏入武道的气势。
但也就这样罢了，凡人的内力如何能与术士的灵力匹敌？
只见他双手与张四维角力相抗，单臂持刀狠狠劈下，张四维运转灵力，仅仅只是被砍破了一层表皮，反观对方的十指，却已被张四维硬生生地折断。
原本笔直坚硬的手指，此刻变得歪曲变形，仿佛十条被顽皮小孩肆意摆弄的蚯蚓一般。
但张四维也不好受。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动不动吸引他的目光，害他好几次走神，冷不丁就被砍几下，鲜血淋漓。
甘霖凉！
老子这衣服还是干净的啊。
张四维暴怒出手，双方越打越烈，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哈哈，老爷我成了。”
打斗的两人听到声音后依旧没有停下，只是都用余光看了过来。
辛成面色狂喜，掌心浮立着两个张四维不认得的大字。
那两个字看上去由天青色的线条构成，实则是天地灵气的具象化。
这让张四维倍感震惊。
以他堂堂问道境初期的恐怖修为，又修行七品功法《大同诀》，役使灵气也颇为吃力，更别说像这中年人一样把他们排列成线条了。
难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这个眼眶乌青一脸猥琐的家伙其实在藏拙？
张四维眼眶浮上一抹血丝，脚步悄悄后退，随时准备跑路。
正当张四维心生疑虑之时，那中年人突然将大字拍向自己的胸口，然后转身狂奔离去。其速度之快，令张四维望尘莫及。
术士界果然神奇啊，居然还有这么令人惊奇的手段。
等等……这家伙就这么跑了？！
俺为了这家伙打生打死，他却背着我溜了？！
被人出卖的羞耻感让张四维差点不顾一切赶上去，给那中年人来一发狠的，让他知道知道张四维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人也太恶心了吧。
张四维一副吃肉时不小心吞掉一只苍蝇的的作呕表情。
他虽然也经常背弃约定，但那都是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看别人出工出力，自己却坐收渔利的地主老财。
需要他赌上自己的性命时，完全不带怂的。
中年男人的行为，完全把张四维的价值观当成地毯狠狠踩踏一番。
那怪物显然也被中年男人的行为恶心到了，闷声闷气道：“还打吗？你我本无冤无仇，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张四维一肚子火气正没处发泄呢，张狂道：“当然要打。先杀了你，回头再解决那贼厮！”
“狂妄！”眼珠怪怒斥。
他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眼眶怒张，目瞪欲裂。
这是想和我比谁的眼睛更大？
简直不知所谓。
张四维桀桀狞笑，右眼瞬间变得猩红无比，玄妙神秘的术法光芒从他的瞳孔之中绽放而出。
而此时正在运功释放绝技的眼珠怪，突然间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开始倒流，原本运行自如的内力此刻却完全失控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地朝着五脏六腑冲击而去，将其内部搅得天翻地覆，一口鲜血登时吐了出来。
张四维哂笑道：“人可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包药也治不了两种病，你以为同样的法子能用两次吗？”
他不慌不忙捡起短矛，悠然走到怪物面前。
眼珠怪趴在地上，只能看见一双草鞋。他无力伸出手，似乎是要哀求。
还别说，他这副模样确实十分凄惨，只可惜遇到个铁石心肠。
“哎呀，你的眼睛似乎睁不开了呀。就这么睡着的话，会得风寒的吧。来，俺来让你精神点！”
锋利的短矛突然插进了微微闭合的眼睛里。
“啊——”
怪物惨叫一声，但他明显叫得太早了。
“我插进来了，我出去了。我又插进来了，我又出去了。嘿嘿……”
一只又一只眼睛被短矛戳爆，鲜血四淌。
张四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大哥在村里的土坝泄洪后下河捉鱼，他就跟在屁股后面抓小蝌蚪，脸上露出童真的笑容。
陆瑟却只觉得这人仿佛冥土里的勾魂恶鬼。
可他这辈子只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脏事，大奸大恶的坏事可从没有做过。
虽说这次决定要做坏事，以后当个大大的恶人，但不是还没做吗？
为什么老天爷要派这么个人来折磨自己？
明明……明明他是天选之子啊。
张四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讨厌这人有这么多双眼睛。
他堂堂一个术士老爷，都没有背生四臂的本事，已经也没有多长一只，你凭什么能？
张四维没注意到，随着他笑得越来越开心，他眸子里的血色也更加嫣红，好像一颗珍贵的红玛瑙，让人忍不住想要挖出来看看。
诡异的是，随着眼珠越来越少，陆瑟的脸色却越来越好，嚎叫得更有力了。
张四维大感惊奇，没有乘胜追击，反而等他恢复。
“哈哈，这才有点儿意思。俺要让你完全恢复，再彻底杀死你，这样会更有意思。”
陆瑟狠声道：“乡下的老鼠，你不要太自负！”
张四维面色一冷，微笑道：“这不是自负，是自信，是强者的自信！而且，当乡下的老鼠，总比当城里的蚯蚓好，你说呢？”
说着，把短矛插进陆瑟的右手里，左三圈右三圈转了一遍。
陆瑟：？？？
不是让我完全恢复的吗？
你管这叫完全恢复？
他很想大骂几句，但又怕这个不要脸的毁他的左手，只能恶狠狠瞪了几眼。
接下来张四维倒是没再作妖，硬生生在原地站了小半个时辰。
陆瑟也不多言，六臂形成架势冲了上去。
这小鬼和辛成那老狗看到了自己的【浊人借天眼妙法】和【三头六臂真人降世宝术】，不杀之不行。
同样，对方能破自己的妙法，一定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为了隐藏那手段，对方也不可能让自己活着离开。
他们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都想要对方死而已。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条平平无奇的山道上，城里的蚯蚓和乡下的老鼠开始撕咬对方。
……
陆瑟最终还是败了。
但不得不说，他比张四维预想的还要强得多。
张四维原本以为，这人没有了那些诡异的眼睛，实力会大减。
可没想到这人不再有底牌后，反而尽显凶性，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六臂和高深的武学造诣更是相得益彰，又兼之这人实战经验丰富。如果不是灵气对内力具有碾压性的优势，恐怕张四维就阴沟里翻船了。
然而世界就是这样，任你经验再丰，天资再好，不能修仙问道，依旧只能成为他人手下败将。
一身破烂衣服的张四维大感满足，这场战斗不仅让他检验了自己的战斗力，也获得了不少战斗经验，收获颇丰。
他走到陆瑟面前道：“俺得偿所愿心情不错，你可有什么遗言要说？”
陆瑟“嗬嗬”吐出一口瘀血，里面还夹杂一些内脏，道：“我家……采光很好，我小时候……打开窗子就能……能看见太阳……你能把我葬到山……山阳处吗？”
“好，死后葬于山阳。”张四维大气挥手。
或许是回光返照，陆瑟脸色变好，低声道：“老鼠，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凡人为什么能使用术士才能使用的术法？”
张四维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急着去砍死那个中年男人的。
但他张四维什么人，岂能让人拿捏？
硬气道：“俺不想知道，但你非要告诉俺的话，俺也没办法。”
陆瑟差点气得倒地就走，但想害死这王八蛋的想法还是占据了上风，闷闷道：“说来话长，我陆家原本不过是天水郡城一个再普通不过……”
他正要追忆自己那平凡但不平庸的岁月，却被张四维抬手打断。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事先说好，你要是敢说到一半就断气，俺就把你千刀万剐再扔到乱葬岗！”
陆瑟：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他大好人生就这么被毁，实在不甘心让张四维快活逍遥。
“秘密就在我的胃里，待我死后你将我剖腹就能找到一个银戒指，所有的秘密都在其间了。”
张四维脸色顿时一苦：“啊，还要剖腹啊？”
他都逃出来了，怎么还要干开胸挖膛的活？
张四维反感至极，一时间连术法都不想要，直接走人了。
陆瑟见状赶紧道：“这银戒指很珍贵的，就算鱼龙境的大能见了也会出手抢夺！”
张四维嗤笑一声。
他要是说饮露境张四维还会相信，亲身感受鱼龙境强者的威压后，张四维甚至对那些强者还能不能被称为人感到怀疑。
一个凡人身上的东西会让他们抢夺？
你怎么不说俺成为饮露境后还会为钱发愁呢。
不过他到底没走。
别看他张四维表面成了人上人，内里却是一穷二白。
矿里的血石没机会带走，藏在村外的银子不敢去拿……都这般境地了，哪还有照顾心情的余地。
陆瑟现在倒是很照顾自己的心情，他支起头问道：“小老弟，你看我都知无不言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张四维看着他跟自己的衣服有的一比的破烂身体，无语道：“好啊，俺放过你。然后呢，你能撑过一刻钟吗？”
“也是啊……那你身上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吗？”
“没有。”
“哦……你说，人死后会下阴曹地府吗？”
“俺怎么知道，俺又没有死过……应该没有，有个人告诉过俺，这世上没有阴曹地府。”
“哈，我就说，老爹他果然错了，说什么不这样做死后就会遭报应……咳咳……哈哈，我才是对的。”
“啊对对对，你最对了。”
“诶小兄弟，你家有几口人啊，香火有没有传啊？咱杀人可以，但不能绝户啊。”
“……你能不能快点死，俺赶时间。”
“哦，别着急，这就死这就……死……”
声调渐渐落下，青年就此沉睡。
张四维疑惑地摩挲下巴。
明明死的是个外乡人，还是个邪恶的外乡人，但为什么……会感觉有点遗憾呢？
张四维拍拍脑门，不再瞎想，拿起短矛向尚带余温的尸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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