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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刘长春

    顾春望一直看着天边的云彩,继续道:“自从知道此事后,其实我也一直很纠结。楚逍云虽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但他毕竟是无意的;再说,这许多年,他待我视如己出,也算是在弥补当初的过失。那段时间,我的心中似乎有一杆秤,忽而向左,忽然向右,我当时真的很迷茫,我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们。”

    “后来,有两件事,终于将这杆秤彻底倾斜。第一件,你们将香君送往西门山庄,拜西门霆为师,却又暗中筹划,将华山掌门也传位于他。要论人品、才学、修为,我样样不输于人,而你们本就理应亏欠于我,但在涉及到切身利益之时,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自己的儿子。”

    楚香君暗自叹了口气。自从拜入西门山庄后,他便与顾春望少了联系,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之深;况且,他本无意于掌门之位,想不到最后竟然因为这个导致了顾春望的叛变,早知如此,当初将掌门之位给他便是了。

    顾春望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我结识了一个人。与他一比,我才发现,自己的格局是多么渺小,眼中看到的竟只是华山,只是江湖,浑然忘了自己的本心和意义。人活一世,身处滚滚红尘,就该行以当行,为所欲为。如此一看,华山又算什么?楚逍云又算什么?他的过错,就该血债血偿,其他的一切都不能够。”

    “啪啪!”一直未曾出声的曹可仁忽然笑着拍了拍手,道:“小兄弟,说得好!人活一世,身处滚滚红尘,就该行以当行,为所欲为。江湖中人,本就应该自在潇洒、快意恩仇;要是有仇不能报,还得对着仇人强颜欢笑,还活个什么劲?”

    闫珊珊听他们说完,道:“好,既然你已经报了仇,今日有来干什么?”

    顾春望叹道:“当日杀楚逍云,只是其一;可今日所谋者,却是其二,华山掌门。”

    听他如此赤裸裸地说出自己的来意,闫珊珊道:“好,既然你想做华山派掌门,给你便是了。”

    顾春望凝神盯着她的眼睛,初始闫珊珊还能坦然面对,可越往后,就越发感觉顾春望的眼神能直勾勾地看到她的心底深处。似乎在他的眼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顾春望叹口气道:“师母,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不是在等着谁吗?”

    闫珊珊眼神一缩,目光移向别处,道:“你想多了,我还能等谁?”

    顾春望笑笑,道:“香君的性子我们都了解,他对掌门之位想必并不热衷,说不定还整日闹着要让给别人呢吧?如果香君要让位,你觉得,这整个华山上下,有谁有资格,继任这掌门之位?”

    楚香君和闫珊珊听了都不禁心中暗暗惊异。顾春望不但对华山上下了如指掌,更可拍的是,他对于人心,都琢磨得如此透彻。在他面前,他们所有人都像是被脱光了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顾春望见闫珊珊默然无语,不禁站直了身子,仰天大叫道:“刘师叔,你要再不现身,师母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话音未落,练武场上空陡得刮起一阵狂风,接着便似有漫天剑意直逼在场众人,其后更是有一道人影飞一般直掠向了萧盈盈和闫珊珊。

    对面的曹可仁似乎等待已久,那道人影甫一出现,曹可仁便冲了上去,一对手掌似抓、似拍、似斩,穿越重重剑影,直来到那道人影近身旁,直接与他交上了手。

    楚香君见有帮手出现,心中也是兴奋不已,可惜自己被点住穴道,周身动弹不得,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交手。

    曹可仁和那人影交手数十招过后,仍无法取胜,心中暗惊,知道遇上了顶尖高手,不得不大吼一声,振奋一下精神,继续搏杀起来。

    顾春望看着二人斗得正酣,却是平分秋色,短时间内,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一转眼,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不动声色地,朝那道人影走了过去。

    那道人影本来正自和曹可仁交手,本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必定是手到擒来,谁知却是久攻不下。他不认识曹可仁,不知对方底细,心中不免暗暗焦急。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又看到顾春望提着剑朝这边走了过来,心中更急。

    不得已之下,那人不惜拼着受伤,一剑仿若天外飞仙,直刺向曹可仁脖颈。这一剑,完全放弃了抵抗,只求一击必中。曹可仁若是不回不避,实实中了这一招,非死即伤。

    曹可仁自知胜券在握,却是不愿与他拼命,只得飞身避开了这一招,却也拉开了与那人的距离。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曹可仁不愿拼命,一俟拉开距离,那人便向萧盈盈扑了过去。人未至,剑意已到,直迫萧盈盈眉心。

    萧盈盈却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不闪不避,只是将闫珊珊轻轻往身前一拉。那人一瞧,直骇得魂飞魄散,却是来不及收招,只是往旁边偏了一偏,却仍是划过了闫珊珊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下一刻,那人已来到萧盈盈和闫珊珊近前。

    萧盈盈善于潜踪和易容,若论武学修为,却是不高,她不敢直面那人,只能躲在闫珊珊身后。待那人再欺身迫近时,萧盈盈猛地将闫珊珊往前一推,自己却是闪身到了顾春望身旁,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随着萧盈盈一推,那人猛地将闫珊珊往怀中一抱,本来还自心中欣喜,可是手一放到她的腰间,却是黏糊糊一片,再低头一看,闫珊珊脸色苍白如纸,腰间更是插着一柄短剑,鲜血正自流个不停。

    那人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他抱着闫珊珊,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珊珊,珊珊。”

    闫珊珊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忽然笑了,柔声道:“长春,你终于来啦。”

    刘长春恼恨道:“珊珊,都怪我,都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娘俩。”

    闫珊珊感觉到生命正在自己身体里慢慢消逝,眼皮越来越沉重,却仍努力举起手,抚摸着刘长春的脸,柔声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她又看看天空,道:“逍云在叫我了,我要去见他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不可闻了。

    刘长春摸着她的脉搏,忽然流下了两行热泪;将头深深埋入闫珊珊的发丝之间,不发一语。

    楚香君见闫珊珊在自己眼前被杀,心中的怒意顿时充斥了整个胸腔,可偏偏全身动弹不得。他扭头看着萧盈盈,恶狠狠道:“萧盈盈,我要杀了你。”

    萧盈盈一惊,两行泪竟忽然流了下来,哭着跑到顾春望旁边,道:“师兄,你看,他吓唬我。”

    顾春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怕,他不但想杀了你,还想杀了我,可我依然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也看着楚香君,眼中闪过一阵莫名的笑意,道:“你看刘师叔现在的模样,有没有感觉,他们仿佛一对情人?”

    楚香君一愣神,略一思忖,感觉到他话中的阿谀,怒道:“你们不但要杀了我娘,还要侮辱她的清誉吗?”

    顾春望怔怔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真的不知道啊。你可知道,为何刘师叔一直居于后山,极少踏入师门?”

    楚香君一愣,他也时常奇怪,也曾问过父母几次,却从未得到答案。刘长春为何一直居于后山?

    顾春望见他的模样,便知他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便娓娓道来。

    “当年,你外公,也就是闫独亭尚在世时,曾收有两大得意弟子,一是楚逍云,一是刘长春。二人俱是天资聪颖,无论何种武学,到他们二人手中,很快便能了然于胸,甚得闫独亭喜爱。”

    “你娘与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三人渐渐一起长大,你娘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楚逍云和刘长春都不免对她心存爱慕,于是一齐展开了追求攻势。只是楚逍云生得俊俏,且能言会道;而刘长春却是又黑又瘦,加上性格内向,寡言少语,你娘最终还是选择了楚逍云。”

    “刘长春虽已知晓,此生与你娘再无结合的可能,却仍痴心不改,终生未娶,只是呆在后山,默默地守护着她。这么多年下来,你娘自然也知道他的一番痴心,心有不忍,便偶尔到后山与其私会,算是聊做补偿。”

    顾春望还待再说下去,楚香君怒道:“胡说,我娘和我爹感情甚笃,绝不会做出那等丑事。”

    顾春望一愣,哈哈笑道:“香君啊香君,所以我说,你只适合做个花花公子,却不适合担当大事。我什么时候说他们做出丑事了,他们私会,也就见见面、聊聊天而已,看你把你娘想的。”

    楚香君刚背负丧母之痛,又被他如此戏弄,心中怒极:“即便做个花花公子,我也是正直不阿,不像你们,尽干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行径。”

    顾春望叹道:“你要这么说,也随你。只是,徒逞口舌之利,又算什么本事?今日,你们终将命归华山。”

    便在这时,练武场中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散落在地上的铁剑都开始颤抖不已,嗡嗡作响;这声音越来越大,铁剑抖得越来越剧烈,终于,仿佛一声龙吟声响起,地上所有的铁剑冲天而起,细细数来,竟有二十几把铁剑。

    这二十几把铁剑在空中围成了两个圆,一个大圆套着一个小圆,盘旋在刘长春的头顶上空。

    刘长春抱着闫珊珊的尸体,缓缓站起,再看向众人时,他的眼睛,已经一片血红,仿佛正有滔天的怒意要喷薄而出。

    曹可仁、顾春望和萧盈盈都感受到那巨大的威压和凌厉的剑意,不敢妄动,只能调动全身所有内力,准备最终一搏。

    忽地,刘长春一眨眼,空中二十几把铁剑倾泻而下,无数道狂暴的剑意在练武场中肆意弥漫。曹可仁内力浑厚,一双铁掌灌以内力之后,坚逾铁石,即便是硬磕铁剑也无不可;顾春望本身也是习练剑法,一身剑意比之刘长春弱不了几分,双手并指为剑,竟也硬生生抵挡住了刘长春的漫天剑影。

    待得剑雨过后,曹可仁和顾春望再看场中,只见萧盈盈正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胸口正插着一柄长剑,已是不活了。

    刘长春、楚香君连同闫珊珊的尸体,却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