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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桀骜知军

    “来,传我帅令,大军戒备!”

    这一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在日尚西斜的时辰,抵达了大庾县码头。

    到了之后,张孝伯一面令人去通知南安军知军孟猷,与此同时,却是让吉州军做备战准备。

    刁珣略微一惊,对于军事他是不甚明白,但也觉得此举稍有些出格,甚至引发事态严重变化,而且,这孟猷乃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大庾县也还在大宋朝廷治下,即便安抚司帅臣掌握一省军事,对方未叛,这么大的动作,很有可能遭到弹劾。

    “张帅司,是否再慎重些?”刁珣直言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顾忌对方的身份,因为,此刻,他代表的乃是江南西路转运司。

    “运判莫要紧张。”张孝伯挺直身子,伸出左手,捋了把胡须,继续道:“纯粹是以备不测,并非本帅不相信孟知军,他也断无可能行叛乱之举,但此事干系重大,老夫亦是无奈之举。”

    闻言,刁珣缓缓点头,对方既然胸有成竹,思虑清楚,何必继续纠结此事?

    而且,多考虑些,也是为了自身安全,谁知道这南安军目前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即便孟知军过往官声不错,有些名气,他刁某人亦是听闻过,可却无法排除身不由己的可能。

    只是,从张孝伯的反应来看,这重甲一事,应当是坐实从南安军流出,曾听说军中重器,制造之时会留有特殊记号,用作识别,此次赣州城下找到的重甲,大概可以据此判断出来。

    没有等上太久,码头边,一顶轿子匆匆而至,紧接着,身着绿色官袍的男子下了轿子,甩了甩袖子,示意随从退去,孤身一人来到江边,朗声道。

    “南安军知军孟猷前来拜见!”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嘶哑的味道,但中气十足,在江上两千大军的注目下,显得尤为刚硬,任谁都不敢忽略。

    刁珣甚至都有种错觉,这短短的喊话当中,好似有着无愧于心的底气,乃至煌煌正气。

    张孝伯却是淡淡一笑:“孟知军孤身而来,足见其忠于朝廷之心拳拳,倒是本帅枉做小人,吩咐下去,大军解除戒备,请孟知军上船。”

    咚咚咚!

    随着沉重且节奏极快的脚步声出现在耳际,刁珣扭头看去,却见绿袍官员面色冷峻的大阔步而来,其人身子干瘦,脸色有些青黑色的病态,胡须稀稀拉拉,斑白的眉毛倒竖,显然有些怒火在心头。

    这便是南安军知军孟猷。

    一上来却也不客气,气势汹汹的质问道:“张帅司,率大军而来,是想荡平我南安军?”

    闻言,张孝伯只是冷冷淡笑,当即反唇相讥道:“本帅以为孟知军是个明白人,知道我此行所为何事,如今看来,知军是想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顿了顿,他并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继续道:“赣州叛起,孟知军难道不知?而今,吉州军已到赣州平叛,甚至于来了你大庾县,而你南安军,却稳如泰山,丝毫未见动弹平叛的意思?”

    孟猷宛如战意盎然的公鸡一般,眉毛竖起更高,气势不减。

    “赣州叛乱起,与我南安军何干?即便要平叛,本官也是前日才收到消息,赣州无人知会此事,我南安军如之奈何?”

    “呵。”孟猷语气带着浓浓嘲讽之意:“莫不是张帅司觉得,这叛匪是我南安军,才提大军来此,官家以及临安的相公还没说话,还轮不到你在此展示大军锋锐!”

    刁珣在旁边并没有插话,只是看孟猷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不知道此人,是故作不知且演技高超,还是真的与其无关,其中尚有隐情?

    “孟知军,你我平素交往虽少,却也知,本帅非妄言之人,此番来大庾县,定然有着足够把握。”

    张孝伯叹了口气,却是无意争吵的模样。

    “也罢!”孟猷甩了甩衣袖,转过身扭头看向江边泛着黄色的芦苇荡,好似在论战中占得上风,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且观你张帅司有何高见,若是无甚根据,莫要怪本官上疏奏弹劾于你!”

    “好!”张孝伯提高音量,同样猛甩衣袖,他本是想暂且退让一步,莫要闹的太难看,没想到对方还是咄咄逼人的模样,当即也是火气上涌。

    “请到船舱内稍待,本帅会让孟知军心服口服!”

    孟猷闻言,自顾自朝着船舱内走去,却不想,有亲兵匆匆而来,与其擦身而过。

    他也因此顿住了脚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军临境,再怎么谨慎亦不为过。

    张孝伯瞥了眼,正是情绪不佳,且若是军情,便不该在有外人来的时候报知,于是沉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田云杰校尉有急信来,要交予刁运判。”亲兵应声道。

    见状,张孝伯神色稍微和缓了些,也不再过问此事,亦是准备走入船舱之内,那里有送予孟猷的大礼。

    “嗯?”孟猷却是扭头看了过来,大概是心中怒气无处发泄,面带冷色的讽刺:“哼,如今这般年纪都可为运判,想来又是韩相公看重之人,抑或是苏师旦广收门徒?”

    说罢,兀自走入船舱,只留下一道桀骜至极的背影。

    张孝伯身形一顿,神色有些尴尬,知道是自己与这蛮牛吵的厉害,对方由此迁怒于人,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当初他也是这般认为,年纪轻轻骤登高位,大概是抱了大腿,直到来赣州的途中,经刘颖讲述,方知刁珣当真是惊才艳艳,更别说赣州叛乱中,力挽狂澜于之举。

    如今相似的话语回荡,倒是激起了心中的尴尬,张孝伯扭过头看去,却见眼前的年轻人只是淡然一笑,伸手接过亲兵呈上的信件。

    “张帅司,请先去舱内,我随后就来。”

    “好!”

    张孝伯点点头,觉得这年轻人并不似作伪,而是真的淡然不在乎,心胸宽广至此,他的心中更是惭愧,于是微叹口气,转身走入船舱。

    刁珣接过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是遭受池鱼之殃,但这种性格暴躁之人,口无遮拦,亦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特别是上了年纪之后,固执更甚,争执也只是白费唾沫。

    况且,对方乃是知军,地位并不逊色于运判,才胆敢阴阳怪气。

    若说这种打嘴炮的习惯,从仁宗朝就开始出现在朝堂之上,同样是源远流长,若是心有挂碍,一直念念不忘,这人早晚要出毛病,诸位相公大抵是不得长命。

    对于这样义正词严,听不得其他意见的人,只有在某件事情上打服对方,才能令其闭嘴。

    扫了眼信件内容,刁珣没有耽误时间,迈步进了船舱,只是看样子,孟猷远没有之前那般气盛,以及咄咄逼人。

    只见他咬着牙齿,奋力抬起地上的重甲,同时举着灯台,仔细观察着,且不时四处摸索,而张孝伯则是惬意的端着茶水,坐在一旁,脸上有着淡淡笑意。

    良久,孟猷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没错,这是南安军的步人甲.......”

    “哼,孟知军,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张孝伯将杯盏重重放在桌子:“军中重器,竟流入叛匪手上,险些酿成大祸,这泼天的责任,就是杀头亦不为过!”

    一进来就看见这样的局面,刁珣并没有火上浇油,给这个刚刚得罪他的孟猷落井下石一把,当然,他也知道,这杀头的可能性不大,刑不上士大夫,可不是虚言。

    看对方这样子,似乎并不知情?或者说,知道的情况并不完整,甚至没有参与。

    闻言,孟猷放下手里的重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坐到桌边,脸上尽是懊悔之色,再不复此前的桀骜。

    “此事,我大概猜到是何缘故,的确是本人之过。”

    “如此,本帅亦是可以向官家交待,至于孟知军,还请上疏奏告罪。”张孝伯此刻倒也没有在言语上占便宜,对方既然已经承认,刚刚的龌龊,只能算得上小事。

    “好。”孟猷闭上双眼,缓缓点头,随即幽幽叹息道。

    “本官会上疏奏告罪,哪怕贬至崖州,亦是应该的,不敢有怨,只是,南安军上下官吏勾结,换知军虽易,但后来者,重蹈覆辙,就在眼前......”

    刁珣本欲闭口不插话,只是听到对方言下之意,似乎指的是手下人与盐匪勾结,牵连甚广,不能根治,他的心中微动,淡淡说道。

    “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罢,他将才收到的信件,摆放到桌上,手指压住,缓缓推到张孝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