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茶陵州陈生序
这一日晌午。
早早的，刘廌便起身到了府中前堂。
他手持一卷大明律，盖卧靠椅，置于廊下，身边一壶茶，一香炉。
茶气升腾，炉中生香。
廊外，瓣瓣飘雪，自天井而落，挂落青松枝头，或溶于廊下沟壑，汇入暗流之中。
老管家肃手伺候在一旁，不时的看向照壁之后。
依着大公子的话，今天家中必有访客。
只是如今都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了，也不见有人登门。
刘廌放下手中大明律，歪头看向老管家，微微一笑。
“雪天路滑，行走不易，去准备些姜汤干衣，以备今日之客。”
老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亲去安排。
而刘廌则是目光看向了自家堂前松鹤延年照壁，似是越过照壁，出了府门，扫向外头的风雪地里。
刘府外，南京城里今天虽然正在下着雪，但过往的百姓却是不少。
大街小巷，那些云集在茶馆里的闲暇人，正在将一则刚刚透漏出来的消息，传遍整座南京城。
太平里大街因为临街通济门后的东水关码头，此处云集了数量众多的茶馆、酒楼。
一处靠近大中桥的茶楼上。
乌泱泱数十人挤在一起。
“都听说了没有？”
“这一次，宋老先生的那篇文章，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是写陈烙铁的，但却是将那陈烙铁给活生生从头骂到脚，里外骂了一个透。”
陈宁酷吏之名，在南京城里早就人尽皆知。
对于有人能这般公开，没用一个字，却将陈宁给从头骂到尾，大伙都是好奇的很。
有人在一旁踮着脚，开口询问道：“可是宋老先生这两日才进京的那篇《送茶陵州陈生序》？”
“正是这篇！”
“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宋老先生笔力果真是不减当年啊。”
有人不禁夸赞了起来。
亦有人询问道：“我等还未见宋老先生这篇文章详实，诸位可有抄本在手，供我等传阅？”
“有的有的，这自然是有的。”
“我这就有一份刚从别处弄到的抄本，诸位大可传阅。”
茶馆里，乌泱泱数十号人都踮起了脚，想要一观这篇《送茶陵州陈生序》到底是怎么一字不提陈宁，却将这位陈烙铁给从头骂到脚的。
而这位宋老先生，也并非寻常人。
正是出身浙东金华府的宋濂。
如果这般说，还不了解的话。
那想必，定然是知晓那另一篇《送东阳马生序》的。
而这篇文章，也正是出自于宋濂之手。
但宋濂本人却并非只有这等名声，之所以那篇《送东阳马生序》能闻名于世，更是因为他本人的身份。
宋濂便与高启、刘基二人并称诗文三大家。亦与章溢、刘基、叶琛三人并称浙东四先生。
国初，宋濂被老朱礼聘入朝，尊为‘五经’师，为太子朱标解读经文。
洪武二年，奉命主修元史。元史书成，擢升翰林院学士，洪武三年续修元史。
随后宋濂又陆续为朝廷编修《大明日历》，其中还有五卷为《皇命宝训》。为国朝考定丧礼服制、定王国所有礼制。
大明朝一应有关礼仪制度方面的事情，宋濂都有参与或是主办。
按照正规的解读，宋濂在大明朝野内外，那就是实至名归的清流。
真正的清流。
这样的人，专门为某一个人写一篇文章，可见其要紧程度。
就如那篇送东阳马生序里的主角，本是才学平平，却就是因为宋濂的这篇文章，最后成功入仕，为一县县令。
相应的，宋濂的文章能让某一个人声名鹊起，便也能让一个人声名狼藉。
《送茶陵州陈生序》的抄本，在茶楼内众人手上传阅着。
不时，翻阅者便会发出一道惊叹声。
等到茶楼里所有人都看完了抄本之后，现场一片寂静。
随后渐渐有人鼓起掌来。
一时间，满堂掌声跃起。
“宋老先生当真神人也！”
“陈生忠孝至此，那陈烙铁若是再不幡然醒悟，怕是结局凄惨了。”
“哎……要我说，这陈大公子便是个愚孝的！陈烙铁都已这般，他还妄图劝谏，可怜，可悲，亦可笑！”
“尤其是宋老先生这句，可谓是笔墨如刀。”
“世人无论出身，唯怜陈生如奴作婢。”
宋濂在文章中的这句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自黄巢杀尽天下门阀那一日开始，天下间便是读书人，皆有出路，皆可入仕。天下，也再无以论出身而定身份仕途事。
至今已是大明朝，数百年沧桑岁月。
但陈孟麟如此奉孝，要是放在前汉，便是一州举孝廉的首选之人。却因为陈宁，每日棍棒加身，犹如奴婢，打杀勿论。
这句话不曾有说旁的，却字字诛杀陈宁。
“还有还有，还有这句。”
“古有方仲永，今有陈孟麟。”
“我要是陈烙铁，今日里就跳进这秦淮河里淹死自己算了！”
众人顿时响起一片附和赞同声。
前宋宰相王安石为方仲永写了一篇文章，满篇痛斥方仲永父母拔苗助长，不能真正教育孩子，致使天才神童陨落。
而今，大明朝出了个忠孝陈孟麟，却因为其父陈宁，怕是也要结局悲惨。
有人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这陈烙铁现今会是怎样。”
……
“老子今日便打杀了你这混账！”
御史台左御史大夫，陈府。
府内，陈宁穿着每日上衙的红袍，却已经是威严尽失。
他身上的腰带，早已不知去向，官袍凌乱，官帽歪斜。
在陈宁手中，还拿着一支烧火棍。
此刻的陈宁，正高举着烧火棍，双眼血红，愤怒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孟麟。
陈家女眷和仆役，个个都面带惊恐，缩在门外，不敢言语。
陈孟麟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却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嘭！
陈宁手中的棍棒，终于还是落在了陈孟麟的后背上。
哐当一声。
只一下。
陈孟麟便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陈宁却仍不解气，又是数棍下去。
“说！你在外头到底是与何人勾结，竟让这宋老匹夫如此辱我！”
说到宋濂。
陈宁便是满脸阴霾，杀气从眼里止不住的外泄。
“宋老匹夫，如此辱我！我不杀你，便为天诛地灭！”
怒骂之后，陈宁再盯着地上的陈孟麟。
“孽障！还不快说！”
“到底是与何人串通。”
“你是要弑父吗！”
早早的，刘廌便起身到了府中前堂。
他手持一卷大明律，盖卧靠椅，置于廊下，身边一壶茶，一香炉。
茶气升腾，炉中生香。
廊外，瓣瓣飘雪，自天井而落，挂落青松枝头，或溶于廊下沟壑，汇入暗流之中。
老管家肃手伺候在一旁，不时的看向照壁之后。
依着大公子的话，今天家中必有访客。
只是如今都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了，也不见有人登门。
刘廌放下手中大明律，歪头看向老管家，微微一笑。
“雪天路滑，行走不易，去准备些姜汤干衣，以备今日之客。”
老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亲去安排。
而刘廌则是目光看向了自家堂前松鹤延年照壁，似是越过照壁，出了府门，扫向外头的风雪地里。
刘府外，南京城里今天虽然正在下着雪，但过往的百姓却是不少。
大街小巷，那些云集在茶馆里的闲暇人，正在将一则刚刚透漏出来的消息，传遍整座南京城。
太平里大街因为临街通济门后的东水关码头，此处云集了数量众多的茶馆、酒楼。
一处靠近大中桥的茶楼上。
乌泱泱数十人挤在一起。
“都听说了没有？”
“这一次，宋老先生的那篇文章，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是写陈烙铁的，但却是将那陈烙铁给活生生从头骂到脚，里外骂了一个透。”
陈宁酷吏之名，在南京城里早就人尽皆知。
对于有人能这般公开，没用一个字，却将陈宁给从头骂到尾，大伙都是好奇的很。
有人在一旁踮着脚，开口询问道：“可是宋老先生这两日才进京的那篇《送茶陵州陈生序》？”
“正是这篇！”
“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宋老先生笔力果真是不减当年啊。”
有人不禁夸赞了起来。
亦有人询问道：“我等还未见宋老先生这篇文章详实，诸位可有抄本在手，供我等传阅？”
“有的有的，这自然是有的。”
“我这就有一份刚从别处弄到的抄本，诸位大可传阅。”
茶馆里，乌泱泱数十号人都踮起了脚，想要一观这篇《送茶陵州陈生序》到底是怎么一字不提陈宁，却将这位陈烙铁给从头骂到脚的。
而这位宋老先生，也并非寻常人。
正是出身浙东金华府的宋濂。
如果这般说，还不了解的话。
那想必，定然是知晓那另一篇《送东阳马生序》的。
而这篇文章，也正是出自于宋濂之手。
但宋濂本人却并非只有这等名声，之所以那篇《送东阳马生序》能闻名于世，更是因为他本人的身份。
宋濂便与高启、刘基二人并称诗文三大家。亦与章溢、刘基、叶琛三人并称浙东四先生。
国初，宋濂被老朱礼聘入朝，尊为‘五经’师，为太子朱标解读经文。
洪武二年，奉命主修元史。元史书成，擢升翰林院学士，洪武三年续修元史。
随后宋濂又陆续为朝廷编修《大明日历》，其中还有五卷为《皇命宝训》。为国朝考定丧礼服制、定王国所有礼制。
大明朝一应有关礼仪制度方面的事情，宋濂都有参与或是主办。
按照正规的解读，宋濂在大明朝野内外，那就是实至名归的清流。
真正的清流。
这样的人，专门为某一个人写一篇文章，可见其要紧程度。
就如那篇送东阳马生序里的主角，本是才学平平，却就是因为宋濂的这篇文章，最后成功入仕，为一县县令。
相应的，宋濂的文章能让某一个人声名鹊起，便也能让一个人声名狼藉。
《送茶陵州陈生序》的抄本，在茶楼内众人手上传阅着。
不时，翻阅者便会发出一道惊叹声。
等到茶楼里所有人都看完了抄本之后，现场一片寂静。
随后渐渐有人鼓起掌来。
一时间，满堂掌声跃起。
“宋老先生当真神人也！”
“陈生忠孝至此，那陈烙铁若是再不幡然醒悟，怕是结局凄惨了。”
“哎……要我说，这陈大公子便是个愚孝的！陈烙铁都已这般，他还妄图劝谏，可怜，可悲，亦可笑！”
“尤其是宋老先生这句，可谓是笔墨如刀。”
“世人无论出身，唯怜陈生如奴作婢。”
宋濂在文章中的这句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自黄巢杀尽天下门阀那一日开始，天下间便是读书人，皆有出路，皆可入仕。天下，也再无以论出身而定身份仕途事。
至今已是大明朝，数百年沧桑岁月。
但陈孟麟如此奉孝，要是放在前汉，便是一州举孝廉的首选之人。却因为陈宁，每日棍棒加身，犹如奴婢，打杀勿论。
这句话不曾有说旁的，却字字诛杀陈宁。
“还有还有，还有这句。”
“古有方仲永，今有陈孟麟。”
“我要是陈烙铁，今日里就跳进这秦淮河里淹死自己算了！”
众人顿时响起一片附和赞同声。
前宋宰相王安石为方仲永写了一篇文章，满篇痛斥方仲永父母拔苗助长，不能真正教育孩子，致使天才神童陨落。
而今，大明朝出了个忠孝陈孟麟，却因为其父陈宁，怕是也要结局悲惨。
有人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这陈烙铁现今会是怎样。”
……
“老子今日便打杀了你这混账！”
御史台左御史大夫，陈府。
府内，陈宁穿着每日上衙的红袍，却已经是威严尽失。
他身上的腰带，早已不知去向，官袍凌乱，官帽歪斜。
在陈宁手中，还拿着一支烧火棍。
此刻的陈宁，正高举着烧火棍，双眼血红，愤怒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孟麟。
陈家女眷和仆役，个个都面带惊恐，缩在门外，不敢言语。
陈孟麟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却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嘭！
陈宁手中的棍棒，终于还是落在了陈孟麟的后背上。
哐当一声。
只一下。
陈孟麟便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陈宁却仍不解气，又是数棍下去。
“说！你在外头到底是与何人勾结，竟让这宋老匹夫如此辱我！”
说到宋濂。
陈宁便是满脸阴霾，杀气从眼里止不住的外泄。
“宋老匹夫，如此辱我！我不杀你，便为天诛地灭！”
怒骂之后，陈宁再盯着地上的陈孟麟。
“孽障！还不快说！”
“到底是与何人串通。”
“你是要弑父吗！”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