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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远声

    传闻中遭遇天罚的慈荫山山火被一阵云雨救息,人们又开始认为天公垂怜,感奢比厚德载物,饶恕了她的罪行。

    灾后过去十余日,时间来到四月初,慈荫山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周围的山野猎户,农工柴樵又可以上山了。

    人们依靠慈荫山生活之余,也不忘怀着感激之心给山神奢比献上贡品,至于到底适不适合,就只有天知道了。

    近来天朗气清,入了春,壤华城也慢慢开始恢复生气,但让城里百姓遗憾的是,当初陪他们熬过深冬、雅俗一堂无分彼此的红戏楼出了点变故。

    当家赵三斤某天回来,突然转手把店贱卖给了别人。

    可接手人显然不如赵三斤这位美人当家的左右逢源手段高明,没几天生意就一落千丈,看样子离关张不远。

    开春后,赵三斤这朵艳花便不见了踪影,让一些好色之徒甚是可惜。

    慈荫山上,孤阳阁的原本建筑大部分在龙息大火中烧毁,美丽的莲池也付之一炬。

    离开壤华城的赵三斤久违的回到了慈荫山居住,清理了废墟后,在能抢救的建筑基础上起了个小小的院落。

    有懂事的孩子们帮忙,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奢比在山上神出鬼没,静养之余,应付着山上一些闯过界想一探究竟的凡人。

    被虞幼鲤真火所伤的云隐霜虽然恢复了意识,可伤势难愈,始终无法下床,照顾她的职责,自然也落到了做姐姐的赵三斤头上。

    但让赵三斤过得有些亏心的是,她还在关心那个伤害云隐霜的罪魁祸首。

    “幼鲤?”

    赵三斤处理完院子里的杂务后,提着一个装着食物的竹篮子来到封印洞窟里。

    被鼓龙冲破的天顶洒下一阵灿烂的阳光,照落在布满封锁的井盖上,如同这小小舞台上的聚光灯。

    虞幼鲤坐在井上抱着膝盖,衣服有些破损,脸也有点脏,不知道在这多久了,只是坐着埋头发呆,也不理会人。

    赵三斤这些天偷偷的来,也知道自己或许只是自欺欺人,奢比大人在山上神通广大,封印洞窟又是重地,它又怎会不知,只是放任不管罢了。

    她照例停在了井前一米距离,先观察了一下她的动静。

    “幼鲤,吃点东西吧。”

    没有反应。于是,赵三斤掀开篮子上的布盖,一阵诱人的香味顿时传了出来。

    “我做了烧鸡。”

    虞幼鲤顶着两只小角的脑瓜蹭的一下弹了起来,目光无神的张着嘴,鼻子可爱的嗅了嗅,咽了咽口水。

    赵三斤会心一笑,缓缓走到她身旁坐下,把篮子递过去,虞幼鲤不管手脏,抱起整只鸡就开始啃,吃得满嘴是油。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赵三斤心里一紧,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她后背上。

    但是彼此接触的一瞬间,虞幼鲤就是吃得鼓着腮帮子也突然停了下来,转眼瞪着赵三斤。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似的,赵三斤也整个身体僵硬了起来。

    直到虞幼鲤又开始吃鸡,赵三斤才郁闷的松了一口气。

    这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境界与自己相当,却令人害怕得很,奢比大人对她似乎也有意纵容。

    “你慢慢吃,别噎着了。”

    虞幼鲤默许后,赵三斤便轻轻的给她顺背,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话。

    “我说你啊,要跟我出去吗?我知道,你之前以为我们是害死他的凶手对不对?但是现在误会解开了,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虽然先前已经说过许多遍却不成功,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希望带虞幼鲤出去好好生活,等隐霜醒来,彼此再化解矛盾。

    赵三斤缩回手,另一边暗自抚摸着冰冷厚重的金属井盖。

    “官人一定也不想你一辈子当他的守墓人……”

    虞幼鲤短暂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的继续吃鸡,眼神恢复了光彩,却透漏着某种深思的光。

    “师父,没死。”

    虞幼鲤久违的张嘴说话,说完就继续吃鸡。

    赵三斤这十天八天里头一次听见她张嘴说话,不由得愣了愣,可听见她说的内容,却并没有相信,只是浅浅的一笑,眼神饱含哀愁。

    “是啊,人家心里还难受着呢,他可不是还活在你我心里嘛。”

    虞幼鲤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咕噜声,极其人性化的白了她一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

    可惜,虞幼鲤连日来不打理自己,早披头散发的了,头发刘海遮掩下,赵三斤没有发现她的小眼神。

    不一会,把剩下的饭菜都收拾完的虞幼鲤就坐在那里接着发呆。

    赵三斤见她没继续说话的意思,无奈的叹了一声,收拾残羹剩饭就起身走了。

    又变成一个人在这的虞幼鲤干脆侧身躺在井盖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厚重的金属井盖下,浑然天成的神血灵气封锁中,犹如极其粘稠的泥浆般的镇狱里。

    有她也唯独只有她能听见的,来自灵魂相连的声音。

    那是一股不甘的呐喊,如此微小,如此遥远。

    可慢慢的,虞幼鲤在这呐喊声中听出了异样,原本像是人声,渐渐的,却变得像是虎啸龙吟。

    “唔嗯——嗯哼嗯,啊——啊啊——”

    虞幼鲤用奇特的嗓音唱着没有词的歌调,歌声回荡在洞窟中,回音让歌声变得更加迷幻。

    歌声慢慢的变得高亢,响亮,饱含思念与渴望。

    她本能的唱着,并不知道底下的那个人能不能听见,只是虞幼鲤觉得,李德性他或许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一些回应。

    因为井底下的呐喊声,让虞幼鲤无端想象到一个被困在无尽漆黑,甚至分不清时间与空间的人,用声音苦苦寻求着前进的方向。

    一想象到这个人是李德性,她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着发痛。

    这个封印,虞幼鲤没有半点办法,她所能做的只有陪伴与这竭尽全力的歌唱。

    他一定能听见的,一定。